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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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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死亡时间06点12分45秒。”医生无情的宣布着既定的事实。
相思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连着退后两步想要逃离此处。
“相先生的亲属还未到,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
相思听到交警的声音又顿住脚步,泪流满面的转身再次看向病床上那个刚才被宣判死亡的人。烫伤的地方像被碾在荆棘中疼痛起来,并且沿着血液游遍全身。
他被痛苦淹没着。
“你是相思?”和医生说话的交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相思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他机械的走到病床前,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千斤重,疼痛的手想要看看躺着的人。
医生看到相思受伤的手才勉强皱了个眉头,然后抬眼看着这个年轻人的举动。
相思靠近白布的手像是被烫了一样快速蜷缩回去,随后又迟疑的伸过去,反复两次后才鼓起勇气掀开一节白布。
满头鲜血的相重君出现在相思的眼前,那血似乎堵不住,流不干,已经渗入床垫,连带着脸上和盖的白布上也沾了不少。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年轻人因为亲人的离世表现得太过镇定的时候,相思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父亲,隐忍的哭了半晌,在两个交警合力的拉扯中才不得已起身。
他被两个交警拉着坐在旁边,精神崩溃到五官失去感觉,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耳边说什么话。他除了眼泪便只能空洞的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白布。
“节哀顺变。”医生像是见惯了生离死别。
相思无意识的自言自语道:“他怎么可能丢下我......”
“相重君,男,42岁......”医生拿着资料一板一眼的重复着死者的信息。
相思无力地摇着头,喃喃道:“你说过这周等我回家,我们一起回去看外婆......”
“你家还有其他大人么?”医生实在没办法和小孩子沟通。
“他家里就只有他和他爸。”岳宁区的交警说道,“我们查了死者的信息。”
医生叹息一声,吩咐助手整理相重君的床位,将他移到太平间。
相思上前抓住病床,不叫也不闹,却也不肯离开。
医护人员和相思僵持的过程中,突然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在病床前跪了下来,他朝着病床磕了一个响头,又跪在相思跟前,满脸自责的说道:“对不起,这次交通事故是我的过错,我愿意百分之百赔偿。”
相思红着眼睛看向这个罪魁祸首,恨不能让他偿命。
“对不起。”男人再次低着头诚恳的道着歉。
相思猛地抓住男人的衣领,举着拳头就要开打,被一旁的交警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别说两个交警,就是再加上两个也不是相思的对手,随后急救室前便出现了打架斗殴的场景----相思将两个多管闲事的交警放倒后,又拖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男人在病床前摁着他的头不停地磕在地上,另一个男人吓得惊慌失色,瘫坐在地上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医护人员拦不住发疯的相思只能报了警。
许慎言接到医院闹事的报警之后,便带着五位同事一起到了事发地。
他看到相思正在提着一个满脸是血并且已经昏迷的人使劲的往地上磕。旁边病床上还躺着一个被白布遮掩住的死气沉沉的尸体。
其他同事已经拿着警棍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想要制服那个年轻的施暴者。
许慎言大步上前抓住相思的手腕,低声喝道:“相思,够了!”
相思看到许慎言的时候,心里的防御强顿时坍塌了,猩红的眼睛被泪水再次淹没,却没有哭声。
许慎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眼前的情况来看,法律是站在被相思打的头破血流的人这边。
“警察同志,他袭击两位交警,还打了我侄子,快把他抓起来!”躲在角落不敢出声的男人突然气势汹汹,指着相思说道。
“怎么回事?”许慎言没有搭理那个男人。
相思看着病床的人哽咽着。
许慎言起身看向病床上的白布,表情阴郁的厉害。
“警察同志,我家小权又不是故意要撞死他爸的。而且小权都给他跪下求原谅了,他竟然还动手打......”
许慎言阴鸷的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视线又回到了病床上。
“死者相重君是凌晨4点40因为交通事故送来医院急救,死亡时间是6点12分。”医生再次不厌其烦的陈述着事实。
许慎言踉跄了几步,他扶着病床的栏杆抹了一把脸。然后踢开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看了一眼医护人员,说道:“将人送到急救室。”
同事们不明所以,以为这个经常脑子抽风的大队长又开始了,随后便听到许慎言的声音,“如果这个人起诉被殴打,记得抱上我的名字。”
“队长,故意伤人罪......”
许慎言瞥了一眼未说完话的同事,脱了自己的警服扔到一边,又将相思从地上拉起来,替他擦了眼泪,旁若无人道:“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以后的路。”
随后又看到相思沾着血的手有受伤的痕迹,赶忙找医护人员要了消毒水来为相思清理伤口。大的水泡早已在打人的过程中破掉,许多小的水泡耀武扬威的鼓着肚子挺立在皮肤上,掺杂着血迹甚是骇人。
许慎言没有问原因,只是拉着相思坐在相重君旁边将水泡一一挑破,又让同事买了烫伤膏擦上才作罢。
两位交警在病床上相约醒来,两人面面相觑突然想起发疯的相思,马上弹跳起来想要阻止刚才发生的事情。
“醒了?”许慎言坐在他们中间。
“你是?哎哟,我的脖子,那小子下手真重,竟敢殴打警察!”
“我也是,脖子好疼!”
“我是岳宁区公安局治安大队队长许慎言。”
“哎,许队长您好~”
“刚才你们说我那外甥下手太重,殴打警察?”
两个交警互相瞪着眼看着对方,用视线交流达成一致,一起摇着头否认道:“不不不,许队长的外甥没有打人,是我们自己不小心撞到墙的,体质太弱了呵呵呵......”
“可是还有很多人也看到他殴打你们?”
“许队长放心,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绝对不会让您的外甥收到殴打公职人员的诉讼。”
“那两个撞了我姐夫的人怎么办?”
“许队长,这......”
“不瞒您说,我们已经做好笔录了。被打的那个人名叫王瑜权,愿意承担全部责任,而且答应赔偿家属一百万......”
“不会判刑?”
“王瑜权是三级残疾,又极力承担过失,应当是不会被判刑的。”
“咱们法律对残疾人士格外包容......而且王瑜权的舅舅说他家上面还有一些关系,如果真要打官司,您那小外甥未必能赢......”
“所以你们也是主张和解?”
“说实话我们遇到的交通事故大大小小无数起,交通事故最普遍的处理方法便是协商赔偿。更何况这笔钱的数目也挺可观......”
“可观?”
“是啊,如果王瑜权家里真的找上面的人出面摆平此事,别说一百万,就是五十万他们也未必会拿出来。这是咱和队长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还请许队长转告您的外甥,多考虑考虑自己以后的生活。”
“上面的人是谁?”
“许队长有没有听过京城许家?说起来还和许队长是本家。”
“嗯?”
“王瑜权的爸爸和许家是有些交情的。”
“不认识姓王的。”
“???”您真把自己当成京城许家人了?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他们和谁有关系,依法办事是你们的职责。”
“那当然!”
两个小交警被许慎言半胁迫的答应了不再追究相思打他们的事情,一脸愁容的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去了。
林浸染到的时候看到相思穿着单薄的衣服,守在太平间门口不肯离开。
“染染......”许慎言上前抱住了早已泪流满面的林浸染。
“姐夫他......”
“嗯。”
林浸染推开许慎言,擦了眼泪走到相思身边,将相思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相思无声的眼泪在这一刻有了声音,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林浸染不停地揩着眼泪,让自己成为相思最坚实的依靠。
远在法国的许原来从没有联系到相思的时候心里就开始发慌,他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就着晚上睡觉的之前偷偷的给相思发了个信息,让他注意安全。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许原来习惯性的看一眼手机,没有等到相思的任何回应。他觉得应该是相思太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信息,等到下午放学在打电话过去问问。
许原来自我调节一番后依然精神饱满的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和陶助去了学校。
“陶助,我打算提前修完这里的课程回国。”
陶善丝毫不意外许原来的话,专心开着车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我现在正在读大二的课程,暂时还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可能往后会请教陶助。”
“预计几年时间?”
“最多两年半。”
“可以。”
“你不问我原因,或者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先生说过,在学习上给你提供最大的条件。你既然选择提前结业肯定是为了早日见到喜欢的人。至于以后你的打算也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许原来早就领教了这个嘴硬心冷的男人,原本都想着和他拉进关系聊聊天的,可这个男人一开口就是话题终结者,实在让人心塞。
“今天放学我过来接你去补习班吧。最近许多地方出现暴力袭击和纵火事件,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大安全。”
“不需要!我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安全的。”你来接我,我还怎么和我的宝贝煲电话粥!
“总归小心些为好。”
“放心吧陶助,我会注意安全的。”
“那就还是七点半在培训班门口见。”
许原来目送陶善离开后,又摸了摸口袋的手机。他告诉自己再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相思就放学了,到时候他肯定会回复自己的消息。这么一想许原来微微松了口气朝着教学楼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