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神讨厌人类不会是因为社恐吧》太阴宝妈

4、今晚的月儿甚是温柔

　　时纯正坐在赌场安保室摸鱼，收到照片，一眼就认出这个冤种。思来想去，决定不去管他。
　　“他虽然笨了点，毕竟是恶神，应该能随便脱身，用不着我去。”
　　就在此时，旁边领班开始训斥他同事：“应该检查过？什么叫‘应该’？筹码出问题你付得起责吗？”
　　“肯定！他肯定没事！在这玩手机不香吗，干嘛跑那么远。”时纯打开视频软件，看到一条公益广告：“请关爱弱势群体。”
　　“太阴幽荧算啥弱势，顶多是弱智群体。”
　　广告后正片开始，窝囊赘婿被老婆一次次欺骗后暴走，一声令下，几百万将士赶到，直接把老婆家的岛给压沉，连带几百万将士一起沉入水中。虽然无厘头，时纯却看得后背发凉：“我骗了他，我大哥还绑了他，万一他气急想报复…不行，我一定不能去。”
　　晚饭时他去餐厅，服务员找他点单，他说：“我一定不能去。”
　　赌场客人问他厕所在哪，他说：“我一定不能去。”
　　诈骗电话问他有什么理财计划，他说：“我一定不能去。”
　　领班叫他去大堂巡逻，他说：“我一定不能去。”
　　然后后脑勺挨了一下。
　　他回到家，一开电视就是“趣”味儿童英语的广告。
　　“都说了我不去。别跟我提‘qù’字！”他赶紧换台。
　　“我‘去’除了大部分肠的——”
　　“这节目不止‘有qù’，还‘有味’呗。”
　　“‘去’屑洗发水，告别头发飘雪——”
　　“怎么又有雪！？”
　　“‘趣’夕夕巧克力——”
　　“现在要怎么直视巧克力饼干！”
　　“‘去’除大肠馅等三百九十五种污渍——”
　　“好家伙，产业闭环是吧。”
　　“陛下若要立三百九十五阿哥为太子，只怕要…”
　　“如何？”
　　“‘去’母留子。”
　　“三百个儿子？陛下你是种猪吗！九转大肠原料是你的肠吗？”
　　时纯索性关电视上床，一个数字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三百九十五种污渍”，“三百九十五阿哥”，395到底有什么秘密？“395等于3乘以79，79是第22个质数…395谐音三舅母…地球到太阳的距离，是地球到月亮距离的395倍，太阳直径也是月亮的395倍…”他觉得细思极恐：也许真正的造物主是龙阳神的三舅母，重复播放的395正是控制人类的咒语。
　　又或许，395是密码，指向某本书的第395个字？他赶紧爬起来，翻《百家姓》、《孔子》、《神曲》、《哈姆雷特》，最后读到《千字文》：“存以甘棠，‘去’——”
　　两小时后，他不情不愿地到了寒水山。崎岖狭仄的山道上苔藓遍布，枝叶横生。时纯一手拄着根枯瘦的竹竿，一手扶着树干，艰难地沿着山路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滑下坡去。山中林木甚是繁茂密集。往前看，不过四五米，山道就被枝叶完全遮蔽；往回看，亦是看不见来路，真可谓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按照背头给的指示，他找到一处悬崖，可下面并没有人，地上也没有绳索。
　　“就说他肯定早跑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他终究不放心，又走到另一个朝西的悬崖，也不见人影。偏偏手机没电，联系不上背头和金项链，只能参照月亮的位置干找。几个小时过去，月亮都落到西边，他依旧毫无头绪，只怕会演变成小说名场面：“大哥，目击者已经挂在悬崖三天了。”
　　“他认错了吗？”
　　“还没找到。”
　　终于，他看到一根绑在树上的绳子，直拖到悬崖下。“他不会真的还…”时纯探出身子，果然看到太阴被结结实实地绑在那里。
　　“太阴！”
　　太阴艰难抬头，可怎么扭都看不到悬崖上的光景。
　　“我这就拉你上来！”
　　他“获救”后看到时纯，竟很惊喜：“真的是你！”
　　“嗯？”
　　“我被打晕以后，迷迷糊糊听他们说时纯会来接我，就猜是不是你。”
　　“我也是看到照片就认出来了，但以为太阴肯定有办法挣脱，没想到…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
　　“没事儿。你要是早点来，我就没机会赏月了。”太阴抬手指向西沉的月亮。
　　时纯转头看去，月亮的光，很温柔。
　　“而且你没错，我可是圣兽，想逃轻而易举。”
　　“那为什么…”
　　“想再见你一次。”
　　太阴顶着张帅脸说出这话，一般人很难不心动。但时纯只想吐槽：“就不能坐在这等我吗？”
　　“我上次跟你聊挺开心，想交朋友来着，但醒来你已经走了。对了，你和我撞见的金项链，是一起的？”
　　“对。你知道天山会吗，我们是帮会成员。那天早上我…犯瘾了，着急回去，就没等你醒来。”
　　太阴万没料到话题会突然变得如此沉重，想关心他，又不知怎么开口，急得直挠头，最后试探性地问：“犯瘾是——”
　　“就是‘那个’。只是一天多没碰，居然发作得那么快。”他挽起袖子，胳膊上是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子。
　　“哎呀…”太阴又惊讶又心疼，下意识捂住嘴。虽然知道这种事旁人劝不动，还是忍不住问道，“没想过，戒…”
　　“没办法，毕竟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时纯叹了口气，“那个让我沾上的男人，是我最敬爱的数学老师。事到如今，不要说戒，我根本一天也离不开它。”
　　坦白完一切，他轻松了许多。“以前知晓我秘密的人，都觉得我有大病，甚至很危险，太阴大概也一样。但没关系，最重要是诚实。”
　　不料下一秒，太阴一把抱住他，轻拍他的背，柔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时纯鼻子一酸，靠在他肩上，感到很安心。有人接受他的“嗜好”，这是头一回，尽管他不是“人”，而是人喊打喊杀的太阴幽荧。
　　“其实…我现在又有点控制不住…能不能借我下手机？”
　　“好！没问题！马上！”太阴手忙脚乱，几个口袋翻得底朝天才终于拿出手机，忙不迭地递给他。时纯横握手机，像在看什么视频，不一会，脸上就露出极度享受的表情。
　　太阴看不懂了：到底是游戏还是日漫，沉迷成这样？凑过去一瞧：Algebraic Geometry at Stanford: An invitation to motivic sheaves.
　　居然是斯坦福的数学网课。
　　时纯长舒一口气：“磕纯数真特么的爽。”
　　太阴更混乱了：“他说脏话？他刚是不是说脏话了？嗨到人设都崩了吗？‘磕纯数’又是什么鬼？？”
　　“所以，你是，对数学上瘾？”
　　“我没说吗？就是刚上初中那会，我在人生的低谷期，对未来除了不安就是绝望。有天放学后，老师把我叫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东西’跟我说，试一试吧，也许我会喜欢。”
　　“数学题？那个‘东西’是数学题？？”
　　“最初那段时间，的确只是觉得‘好玩’，是不错的消遣。东西没多久就用完了，我自然地想到老师，而老师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天，提前准备好了新的货。一切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定例：每周五放学后去办公室成了我一周中最期待的时刻。”
　　“不要把数学说得这么背德啊喂！！”
　　“每次我提出该把相应的钱款给老师，他总微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没多少钱，我喜欢就好。就这样，我与老师接触越来越频繁，对纯度的追求也越来越高。等回过神来，已经上瘾了。”
　　“…‘纯度’又是什么鬼？”
　　“啊，因为我做的是纯数。”时纯解释了，但又没完全解释。
　　“…您继续。”
　　“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早就看中了我。所有的慷慨，只是为了把我留在身边。”
　　“等一下！‘留在身边’？这个老师真的没问题？”
　　“他是怕我去找其他人…”时纯垂下头，开始了一段悲剧男主角似的独白，“我不是没想过，如果不沉迷这个，我现在可能已经是大投行的职员，或者物理系博士生了。但我不后悔，也不怪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阴花了足足五分钟，才想通他说了什么：“所以，翻译成人话就是，数学老师觉得你有天赋，所以给你塞数学题。你感兴趣了，就不会去学金融物理那些，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
　　“就应该这么说！！你真的在搞一种很新的转述。求求你别只想着数学了，好歹学一点语文吧。”
　　“…总之！我现在每天不看点数学就浑身难受。感谢你接纳我——”
　　“不好意思，我撤回一条接纳。”
　　“哎？”
　　太阴连退几步：“你有大病，你很危险，你离我远一点。”
　　时纯的心碎成了-2e^i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