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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下共酌 ...
与萧条凋败的唐府不同,秦府倒是张灯结彩,五光十色的小彩灯自府前延至庭院的角角落落,仆役忙里忙外的,喧闹声震耳欲聋。
这样的热闹劲儿已经连续了半个月。
皇帝前天发了两份诏书,两件都是喜事,双喜临门。
一件自然是特封唐文为大将军领兵打仗。
另一件便是揭示黄榜,授予殿试第一甲第一名为翰林院修撰。
长安三内九衢、两市百坊甚至是举国上下霎时间沸腾起来,啧啧赞叹状元郎家忠尽积德,有此佳子弟中一鼎甲,自然是人人叹服。
也有对唐文怀疑的,年纪轻轻的当主帅入北疆,此事有点悬。
“可别像他父亲那样成了败寇了呀,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哈哈!”
最忙的当属秦玥了,黄榜揭示后,他来不及到唐府劝说唐文入疆之事,便被各式各样的宴会挤占了。
他是状元,照例是由他率领诸位进士及第者上表厚谢龙恩。谢恩表的形式和内容极其繁琐复杂。
他的身在太和殿,可心却早已飘向唐府......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怎么能答应这等送死之事。
傻瓜才会答应。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将大大小小的家宴都推辞掉,秦玥这才来找唐文,天幕已漆黑一片。
他不期然地发了怒火,一种无名的怒火。
那个家伙不仅真的同意了,而且还和自己绝交了。
多年旧识,结伴至今,说绝交就绝交,他倒是真豁达、真洒脱。
而秦玥自己也一气之下将玉佩抛掷井底,他没真的想结束他们之间的情谊,那时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那只玉佩是唐文高中武举人时,他特地送给唐文的。他找遍长安城,找来了一位技艺超群的技师,命他在这个细腻的玉佩上雕刻一朵菊花,上标着他秦玥的字——子阳。
北朝不尚武风,鲜少有人考取武举人,即便是考中,其名气和待遇也远不及文举人。
此后的几天,秦玥白天忙于应付各种喜宴,晚上便带着一坛上好的菊花酒去唐府赔罪。
屡次扑空,唐文像是失踪了一样,诺大的长安城寻不到他的身影。
秦玥懊恼地立在唐府门口,焦虑和沮丧像必然降临的夜色,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袭他。
唐府大门前的门槛处雕刻着几个小人儿,得弓下腰方能看得清楚。
那是一代天骄、战场上的枭雄冠军侯霍去病,年轻有为,十八岁时便成为剽姚校尉,率领八百骑兵深入大漠,二十二岁晋升为骠骑将军。封狼居胥,漠北之战促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那是文武双全被称作青色犀牛的辛弃疾,二十出头亲手斩了已是叛徒的朋友的头颅,“丐握三日期,不获,就死未晚。”
时光匆匆,转眼间,那个跟在他身后眨巴着大眼的、只听从他的话的小孩儿已经脱去幼时的稚嫩和畏惧,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独当一面,率领万千士卒奔赴疆场收复失地的大将军了。
秦玥纵身一跃,翻身坐在唐府的房檐上,推开酒坛口的泥封,对嘴对月独饮。
他大口品味着菊花酒,它的香气盈盈入鼻。
一种苦涩莫名汹涌地泛上心头。
他摇摇头,彻底否定了自己。他就不该跟唐文讲名将之事,更不能讲忠臣烈士。
“在我家房檐干什么?”唐文还未到家,就闻见了浓浓的酒香,他加快了脚步。
有酒的辛辣之味,亦有菊花的清幽之香。浓淡、辣甜夹杂在一起,搞得唐文也心痒痒了。
唐文在房门之下,仰视着房檐上高高端坐着的秦玥。
秦玥在房门之上,俯视着门前抱臂而立的唐文。
“上来吧,陪我喝酒。”
唐文咧嘴一笑,袍泽随着身体向上,像一朵在深夜里瞧瞧开放着的花朵,唐文来到秦玥的身旁。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从秦玥的虎口处夺过那坛菊花酒,仰天望月,向嘴里灌酒,豪气十足。
“哎,我刚喝过的!”
“啊?你还在意这个?”
唐文一闪身躲开秦玥的猛扑,啧啧赞叹:“好酒!好久没喝你亲手酿的酒了。”
言罢,唐文从怀里掏出一只被修复好了的玉佩,故意拿着它在秦玥的面前晃了晃。
秦玥的脸倏然一阵红:“你......”“你”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我找遍了长安城,找来最好的修复师给修的。喏,你看看,是不是完好如初?”
“不必看了。”
两人第一次如此拘束地端坐在屋檐之上,对月共酌,夜色沉沉,清风寂寂,明月皎皎照两人。
酒坛一会儿到了唐文的手中,一会儿到了秦玥手中,酒口一会儿对着唐文的双唇,一会儿对着秦玥的双唇。
月华四散,银白色的光束笼罩着他们,相视之时,彼此的面容在对方的眼中如这弯起的明月一样显眼、一样清晰。
清风明月之下,他们把酒清谈。
“一定要去?”
“老兄,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你可会后悔?”
“虽死无悔。”
“我悔了。”
“?”
唐文不解地回望秦玥,不理解他是悔了什么,难不成是悔了考个状元?
秦玥此刻心魂皆震荡,目眩神迷于唐文的美,双眼发光,灼灼地望着唐文。
他黑亮着的双眸,如同日光照射深潭之水而显出的一点寒光,幽邃而神秘。
唐文小时候还有些婴儿肥,长大后,就瘦多了,脸的轮廓更加流畅清晰,形貌昳丽。一头如墨水画的青丝盘在后面。
暂时撇开这个,秦玥不答反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来找你好几次了,没找到人。”
唐文淡淡地说:“还能去哪儿,再有十几天就走了,找好友去聚聚呗。”
秦玥笑了:“还真符合你的性格,这么重的担子还能去玩耍。”
“没办法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及时行乐嘛。”他再次夺过那坛酒,咕咚咕咚当水喝。
坛底已然见空了。
嘴里菊花的香气环绕,喉间和肚子可是实打实地被酒给刺激到了。
秦玥不动声色地将手触及唐文的秀发,轻轻拂过,取下结发髻,秀发四散,秦玥抚过一把墨发放在鼻尖细嗅。
“任谁心中都会有一句难以忘怀的话语,我也有。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
唐文觉得今夜秦玥的举动十分不合常理,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他说不上来。
下一刻,唐文瞪大了双眼,怔愣着,一时没有缓过来,他就被秦玥压在身下,双手被擒在头顶。
“跟我逃走吧,不要去上战场,北朝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它里里外外都是坏的,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之国,不值得给它送人头。”
秦玥甚至是近乎祈求地嗫嚅道:“我们去天涯海角,只要你想,我们都要去。”
唐文回过神来,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如那汪清澈的泉水,那么清,那么寒,那么静,那么稳。
他静静地凝视着秦玥:“你醉了。”
“我没醉,我很清醒,是月亮醉了。”
说着秦玥湿湿亮亮的嘴唇就要下降,他的目光灼灼,里面承载着唐文不理解的宇宙。
唐文的身手十分敏捷,他娴熟地在屋檐上一滚,衣袍尽是尘埃,只听一声“呼呼”而过的风声。
他的脚已经携着清风稳稳地踩在了秦玥的胸膛之上。
唐文重重地拍着身上的灰尘,好笑地说:“我看你是和我待一起时间太长了,找个妻子作伴吧,状元郎。”
秦玥的喉头突然一紧,像是被硬生生灌了几壶烈酒那样辣疼。
他仰躺在屋檐之上,发簪已经被扭开,如墨如瀑的青丝像花朵一样绽放在冰冷的屋檐。
层层青丝遮掩着他悲哀的神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待在一起时间太长了,是早就感觉出来了的......
唐文鼻尖通红,他猛地揪住秦玥的衣领恶狠狠地警告:“为人君者,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干系国家社稷,你所想简直是侮辱了翰林修养,还黄榜上的状元郎呢,你就该稳稳地坐在你的位子上,娶妻生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狗屁言官刀笔下不留人。”
唐文说此话时泪水急切下流,像掉了线的珍珠,往事一点点地在他的眼前弥漫,心却是如锥子般深深刺痛着。
父亲受降以来,言官们跟恶狗闻着肉味儿似的,一封又一封的奏折往上呈报。
言辞极其愤懑,决绝地要求抄家问斩,屠九门,不准留一后。
唐文能够顺利活下来,全依靠着秦玥在父亲面前相求、跪地、绝食整整三天。
秦玥彼时的年岁不过十几尔尔,长唐文三四岁。
意识到危险到来的唐文丝毫不做任何抵抗,他愤愤然道:“我是唐家的人,我誓死捍卫列祖列宗之名威。鸟争一口食,人争一口气,要杀要刮麻利点,我唐恪之子唐文奉陪到底!”
但毕竟有人心心念着他,毕竟有人不想他早早随父入了黄泉。
秦玥连忙用双手捂着唐文的嘴巴,低声说道:“刚才的话你不许再说!出了这扇门,你可知是千人所指、万人所唾?”
唐文唔唔着说不出来话,他怒目而视秦玥,如刀子的目光扫荡着秦玥,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袍。
此后的几天,唐文都不曾在烟柳小巷见到秦玥,连平时他们交谈的亭台、酒肆都没有秦玥的踪影。
回到秦府,秦玥一级一级地登上台阶,这种台阶是越多越表明身份高贵。
秦府最位高权重的莫过于宰相秦铭。
入了主堂,“扑通”一声,秦玥先下跪在秦铭面前。
秦铭轻轻掀起茶盖,任茶香四溢于堂中,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玥儿,你干什么?”
秦玥低着眉眼,辨不出他眼底是何种神情。
他薄唇轻启:“我想请父亲为唐家人留后!”
秦铭掀着瓷器的手一顿,他不屑地盯视着自己的儿子,如同盯着一个陌生人。
“你想让我与言官们作对?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蠢货!”
只见杯盏皆倒,精致的瓷器劈里啪啦地四散在地,滚烫的茶水和尖锐的瓷渣劈头盖脸地向秦玥滚来。
他既没躲,亦没闪。
一脸的湿润,一脸的伤口。
茶水混着鲜血一齐向下滴落。
吧嗒吧嗒地声响传来,在这静谧的午后显得格外响亮。
秦玥腰板挺得直直的,他声音不减:“请父亲为唐家留后!”
秦铭袖口一甩,深深皱着眉,一言不发。
秦玥膝行至父亲面前,顿了顿,还是低声请求:“父亲!请为唐家留后!”
秦铭抬腿就是一脚,他沉着脸走了。
从晌午至天黑,光影在墙壁上流动,时间在缓缓走过,秦玥一直跪在大堂里。
家里的丫鬟和杂仆在大堂里走来走去,没一个敢靠近公子的。
甚至是秦夫人,她扒拉着房门,久久地立在门前,低低的啜泣声隐隐传来,伴着光阴慢慢行进,成了这漫长时光里唯一的奏乐。
秦铭出差归来,看到儿子仍下跪在地,他率先所萌生的不是怜悯,而是怒火。
熊熊的怒火。
听闻急切的脚步声,秦玥仍是那句话,掷地有声:“请父亲为唐家留后!”
秦铭怒气更盛,抬腿又是一脚,踢在肉上,疼在父母亲的心里。
这下秦玥的腰杆不那么直挺了,整整三日的跪拜令他头昏脑胀,他的脑海里直冒盛开的烟花,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死死拽着自己的下摆不让自己晕过去,可意识和力气都在慢慢地从他的身体剥离。
浑身变得柔软无力,他倒在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里。
秦夫人肿着两眼,摇晃着秦铭的袖口,低哑着喊:“老爷!使不得,玥儿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而她亦是三日滴水杂粮未进了。
秦铭默默地而又重重地闭着双眼,像是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开,都如清风般潇洒吹去,他用力地挪开夫人的手。
“你......你这石头般的心!”
秦夫人绝望地倒在一旁,为母者的志气被彻底激发出来,她掀起衣裙就要直起反抗自己的夫君。
而秦铭却霎时间睁开眼睛了,他眼底的怒火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和悲伤,他凝视着怀里憔悴的儿子,一个离奇、大胆、诡谲的想法自胸腔中萌生。
他这几日又何尝不是侧卧难眠、滴水未进?
而秦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她看到了那层担忧,却忽视了那隐藏着的悲哀。
后来,秦铭联合着同队的大臣,集体联名上奏为唐家争取机会。
秦府的大恩大德,他唐文无言以报。
醒来后的秦玥被父亲指着鼻子怒骂:“竖子不可教也!面壁思过七日,我看谁敢给他送饭。”
而唐文再次在酒肆间见到秦玥时,已是整整一个月后了。
秦玥似乎是早已在酒肆等待多时,他转头回眸,目光里泛着喜悦,酒肆间的杂音似乎都已消失不见,只听见那人担忧的询问声。
“你小子,消失了这么久,是去哪里了?”
秦铭随手一抛,将一坛斟满的菊花酒抛掷在空中,竟分毫未洒。
他朗声回:“在家温书呢。”
唐文直直地盯着秦玥笑,没有丝毫的怀疑。
他也不瞧一眼那坛酒,伸手五掌一握,那酒坛便稳稳地落在了手中。
“来吃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
秦玥此时已清醒了一大半,他本就酒量不行,不能跟唐文比。宴席上他都尽量少喝。
一路寻来的那点希望,被现实的烈烈狂风一口气吹得四散。
怎可忘少年之时同游泮水,共赴宴鹿鸣,沧浪亭下你与我?
乱我心者是你,知我意者是婵娟。
他轻轻地为唐文拂去眼角的泪痕,颇为戏谑地说:“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我今夜所说皆为戏言。”
只是那神情是那么的落寞,宛如漆黑夜空的一颗孤星。
堂堂翰林学子,口中绝不可有丝毫的戏言,他们是精中之精,优中之优,经过层层选拔的国之栋梁,岂能儿戏?这是殿试之时皇帝在正大光明殿亲自引见他们时特别强调的。
好一个正大光明,多么讽刺啊。
皇帝要是知道自己亲自擢取的状元郎这般说话,想必脸都要气得铁青,甚至要革除了他的状元之名。
唐文极重地松了一口气,六月的天,男人的脸,说变就变。唐文又恢复了那副贱兮兮的欠揍样:“想也知道你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走,我们去三曲玩玩。”
秦玥想也不想便拒绝,抬腿就想溜走,他声音沉沉:“不去。”
唐文伸手勾着秦玥的衣襟,那衣襟随着力道轻盈一碎二散,成片地往下掉。
他用蛮力压着秦玥的肩胛,压得秦玥被迫低垂着眉眼瞧自己的鞋帮,唐文挑眉轻笑:“怎么不去,让我看看你的老相好。”
“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出自《汉书?匈奴传》
“丐握三日期,不获,就死未晚”出自宋?辛弃疾《九议》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出自唐?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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