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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月罗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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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回到小孤山时,谢掌门还没走。
他刚将手搭在门框上准备敲门,屋内交谈声倏地停了。
“叩叩。”
屋门顺势展开,郁染拿着手里的药草阔步走了进去。
将东西交给玢阳道长,任务完成,他刚想告辞,不料谢掌门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回望郁染疑惑的眼神,谢掌门露出个温和的笑:“郁染,你还未出过宗门、下山游历过吧。”
郁染行了个礼,回道:“弟子确实还未下过山。”
天启宗一向关心众生疾苦,将惩强除恶、匡扶世间正义视为宗门准则。
每名弟子在筑基前夕都会下山游历一段时间,短则个把月,长则三五年,直到修为精进、识海彻底稳定才会回来。
郁染十五岁那年已然筑基,但不知是何缘由,玢阳道长和谢掌门始终不提他出宗游历的事。
有些比他小的师弟师妹们都下山多次了,他依然没踏出过开山界碑一步。
纵使郁染生性不羁,但没有师长的允许,他也不敢贸然下山,久而久之,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谢掌门提及此事,郁染心里冒出些许雀跃。
谢掌门和玢阳道长对视了一眼,前者眼中带着些许释怀,后者则神情晦涩,只注视着郁染不知在想什么。
见状,郁染躁动的心又恢复了平静。
谢掌门手心朝上,指尖处泛起点点波纹。下一瞬,一个手掌大小的青玉罗盘出现在他手里。
“这是日月罗盘,有搜魔寻妖之能,今日我便将它送给你,明日你就下山吧。”
郁染脸上有些许错愕,看着眼前散发着磅礴灵气的青玉盘,他有些踌躇。
“掌门,这东西一看就十分宝贝,您就这么随意地给了我,不妥吧?”
玢阳道长见他如此啰嗦,嘴角朝下一撇,没好气道:“叫你拿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事。”
谢掌门捻起一绺白须,缓声道:“给你这东西,自是有它的用处……你可听说过极天之境?”
“极天……之境?”郁染眉头微蹙,一瞬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自己好像从哪儿见过,但眼下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见他想不上来,谢掌门叹口气,道:“千年前,妖魔勾结,意图跨出酆洲染指人间。为此,妖魔两界和修真界爆发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最终,当时的修真大能们和三位人皇合力将祸首魔主封印在极天之境。”
“千百年过去,原本的禁制逐渐被侵蚀,一些妖魔从裂隙里逃了出来,不知所踪。”
谢掌门走到郁染身边,将手里的日月罗盘递交到他手里:“逃出去的妖魔们沉寂多年,休养生息,如今已有卷土重来之势。天启宗绝不能任由当年的事再次发生,你身为天启弟子,自然也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手上是冰凉的触感,郁染轻轻摩挲着罗盘的底部,疑惑道:“可掌门您为何偏偏将这东西给我?”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宗门里实力比他强劲的,譬如谢风拂之流,确实不在少数。按道理讲,这种东西给他们能发挥更大效用。
谢掌门笑眯了眼,意味深长道:“单论修为,你或许不及师兄们,但在……上,你才是最合适的人。”
郁染没听清他中途说了什么,正想再开口,却被玢阳道长打断。
“好了,磨磨唧唧的!拿了东西就赶紧走!”玢阳道长甩着袖子就要赶人,他背过身去:“明日辰时记得来开山碑前。”
见玢阳道长有些不耐烦,郁染识趣地将宝贝收进腰间储物袋,美滋滋回了洞府。
*
天启宗分有内外弟子,外门弟子均在五座山中间的弟子峰居住,而内门弟子则是跟着师父,在山上开辟洞府。
郁染的洞府位于小孤山半腰处,和三师姐槐湘的住所相邻。
他指尖迸出一团青白灵气,刚想点在石门上,身后骤然响起破空声。
察觉到危险,郁染眼神一利,猛地将身子一翻,只听“铮”的一声,他顺着望去,一片细长的树叶已经半数嵌入石壁。
周围一瞬间陷入死寂,片刻,响起树叶摇晃的沙沙声,偌大天地,除了他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再找不出半点异样。
郁染眉头微蹙。
天启宗严禁弟子私下内斗,方才那枚树叶气势凌厉,未留一丝余地,不像是宗内弟子所为。
思及,他面朝前方,朗声道:“阁下若想与我切磋,大可堂堂正正站出来,遮遮掩掩的,难道是相貌丑陋没法见人?”
他话音刚落,绿叶似飞刀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仿佛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郁染心里有些着恼,他冷哼一声,双手一攒化了叶子的力,又将自身灵力附着在每片叶子上,手腕翻转间,便将绿叶散了回去。
不远处的树顶上倏地响起一声闷哼,郁染视线微凝。
他召出镜水剑轻轻一划,繁茂的树冠顷刻间被削去一半,只见一个身着破烂灰衣的男子正捂着头发,毫无形象地蹲坐在枝杈上。
郁染错愕叫道:“剑一灯?”
灰衣男子飞身而下,手里拿着被打落的发冠,心有余悸道:“你这家伙竟不留一丝情面,师兄我一头秀发差点被你削秃。”
郁染翻了个白眼,收回镜水,道:“你不也搞偷袭?咱们半斤八两。”
“那是为兄想探探你的本事,谁知道我走后你有没有勤加练剑。”
郁染顿了一下,狐疑道:“你不是陪着凌月真人的小弟子游历去了吗?这才几天,就回来了。”
剑一灯回想起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脸猛地一黑,大倒苦水道:“可别提了,我算知道其他人怎么不带他了!”
“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吃饭要吃鲍参翅肚,睡觉要盖绫罗绮被。”
“除了修为还算不错,别的一无是处。都不知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华蕴山的那些人也整日追在少爷屁股后面伺候他吗?”
剑一灯苦大仇深道:“好在我们下山第二天就遇上一个画皮妖,少爷还算有点用,除完妖有所顿悟,护法结束后我立马回来了。我以后再不为那点份钱,出卖身体和灵魂了。”
郁染闻言哈哈大笑。
笑罢,他想起些什么,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枚青玉盘,朝剑一灯炫耀道:“瞧瞧看,这是什么?”
剑一灯接过玉盘,细细端详,可左手换到右手,依旧看不出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郁染知道剑一灯一向醉心修炼,眼里除了自己那把无名灰剑,再看不进其他宝物,也不指望他能一眼认出这日月罗盘。
他嘴角含笑,神采飞扬,道:“这是日月罗盘,可以用来搜妖寻魔。方才掌门将这东西交给我,要我明日便下山游历去。”
剑一灯微微一愣。
郁染长到十七岁从未出过宗门,按理说十五岁筑基那年便该做的事,师长不提,竟硬生生拖了两三年。
剑一灯听到这消息,心里既欣慰又酸涩,他摸了摸郁染的头,诚恳道:“师弟若是害怕一个人出门,为兄也不是不能再出一回山,多赚一份钱。”
郁染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的手打掉。
“掉钱眼儿里了吧,剑一灯。”
剑修大多清贫,赚的钱多数花在了佩剑上,剑一灯更是痴狂到了将无名剑视为伴侣、夜夜抱着入眠的地步。即便滋养宝剑的灵液价值数金,剑一灯连买数坛眼睛都不带眨的。
剑一灯咧嘴一笑:“囊中羞涩啊,实在是囊中羞涩啊,光是保养无名,就花了我大半份钱,可不得接点活儿做。”
想到明日便能下山见见外面的天地,郁染心情大好。
看着剑一灯披头散发的样子,他轻啧了一声,随即指尖搓出些许灵力打在他头顶。
郁染的灵力饱含生机、十分特殊,剑一灯头顶的几处断发,在灵气的滋养下,窸窸窣窣长了回来。
剑一灯随手将头发系住。
郁染眼珠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道:“师姐知道你回来了吗?”
剑一灯摇摇头:“回来得急,还未拜见师父。至于槐湘,这个时辰她应该在帮枫霞真人炼药吧。”
突然,他像想起些什么,在腰间储物袋里翻腾好一阵。
“你干嘛呢?”郁染不解地看着他。
剑一灯两手相扣,紧紧捂着手里的东西,故作神秘道:“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肯定又是那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快拿出来吧。”郁染嘴上嫌弃,手上却不断扒拉着他筋骨分明的手掌。
下一瞬,一只肥硕的团子直冲郁染面门而来,他没防备,险些被对方啄到眼。
然而他下意识地侧脸,还是被它尖锐的喙部戳到了眼角。
“啊!”
郁染吃痛叫唤一声,右手捂着眼尾,破口大骂道:“剑一灯你想谋杀师弟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把剑一灯吓了一跳,他顾不得去拽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的肥鸟,托着郁染的脸凑近细瞧。
“让我看看,流血了吗?”
郁染刚把下巴扬起,只听不远处似有物体坠地的声响,他下意识扭过头去看。
只见一身素衣白裳的女子正惊讶地看着靠得极近的二人,地上还有几块滚落泥土中的糕点。
来人瘦削高挑,自有一股弱柳扶风之姿。
“你们两个原来——”
她一双柳叶眉微微挑起,嘴唇微张,白净秀气的脸上满是惊讶。
看到槐湘的表情,郁染一眼便知她想到了旁的东西,转瞬功夫,他面容扭曲叫道:“师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