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陷入了纳克索斯情节》盐袋不爬山

16、第 16 章

　　“前面就正式进西部的管辖区域了。”澹酒坐在飞梭前排，朝外面扫了一圈，“按理来说西部虽然在沙漠中，但是边境生意做得不错，不该这样啊。”

　　迎着林璟询问的目光，澹酒继续解释道“这边算是这片大陆的中心，四通八达。再向西走呢，是先前政府研究先进武器装备的地方，很招人惦记，但是那边生态被破坏的很彻底，所以政府就把它封了起来。”
　　“西部前几年靠走私武器的暴利大赚了一笔，而且各个居民路子都走的很广，几乎也尽数致富，前两年合伙向政府请愿，拨款建了面积最大的人造绿洲。”
　　他将脑袋伸出窗外，“本来还打算这次好好参观一下，还挺可惜。”

　　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厚重的灰色边防围墙遮住了城内的全部风貌建筑，只有瞭望台修的高耸体面。这里的荒漠化似乎越来越严重，少许的风滚草和仙人掌在黄沙里涂上一点颜色，也许这里曾几何时曾经也是绿意盎然。

　　现在也许依旧。 只是现在的绿色。
　　是武装的军队。

　　眼看着车马上就要入境。

　　“那怎么办，把他们都干掉？”在泽允膝上侧倒着昏睡一上午的泽承迷迷糊糊的睁开一只眼睛，他眼睛黑洞洞的，没什么光亮。
　　“乖，”泽允一只手遮在他眼前给他挡光，一边轻声说“再睡一会。”

　　澹酒嘴里还叼着一个未燃的香烟，手却很自然的伸到西装内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微型的芯片，他咧嘴一笑。
　　“总打打杀杀的干什么啊，咱们是正经生意人。”

　　走到关口处，他将飞梭的窗户降下一点，把芯片递了出去。
　　“您好，我们是澹氏的工作人员总部派我们来视察，后面是我们的随行人员。”他神态自然，面对全副武装的士兵甚至还能游刃有余的降下窗子给他们看清飞梭中的其他人。
　　“硬盘里是我们人员的资料以及和西部这边交流的文件。”

　　检查的军官严谨的将芯片按在光脑上仔仔细细的对着人脸检查了一遍，然后又交给身旁的人再看了一遍才喊了一声放行。

　　机舱关闭，澹酒才又笑嘻嘻的回头。
　　“我都说了，咱们是正经生意人。”他重新发动，缓缓向前行驶，“那接下来，咱们是分开行动？”
　　“嗯，咱们就按照之前说的。”等南晴拔下针头，姚谙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林璟跟我走。”
　　“诶，好。”林璟收回刚刚靠在窗子上的脑袋，好像没骨头一样斜歪歪的靠在姚谙肩上。
　　姚谙觉得昨晚之后林璟好像不那么怕他了，甚至还有点黏他。
　　他把这个默认为类似幼崽破壳后对于看到第一个生物的依赖，兽化还处于不稳定阶段的人普遍会非常依赖兽化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没觉得奇怪，甚至还自然而然的摸了一把林璟的头发。
　　“行，咱们谙谙好歹不是单线了。”澹酒将飞梭在提前预定好的酒店门口停稳，一行人打得既然是谈生意的旗号，那自然就要把表面功夫做足。
　　“走了。”姚谙还是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打扮，那个巨大的黑色公文包还拎在手上，与先前唯一不同的是，他带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的有些低，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咋了，心情不好么？”林璟手里提着一个被南晴塞满的黑色小布袋子，小声的侧头询问。
　　“没，他每次出任务都这样。”南晴给他整了整衣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带孩子的感觉。尤其，自从知道林璟竟然是自家老板小时候以后，就更加产生了一种母亲的光辉使命感。
　　“来，我跟你交代。”南晴拿着自己的光脑给林璟传文件。“红的和蓝的是给你的，你刚刚兽化，而且激素水平不稳定。”关于那份林璟被半哄半骗做的全身检查报告单，姚谙没打算瞒着，所以南晴也就正大光明的直接交代。
　　“黄色的，是你俩的。其实主要是老板的，他身体不好，这个是针剂的营养液，补的快。”
　　“然后，剩下的拿两套金属胶囊药剂也是老板的。”南晴突然压低声音，“我发现他挺听你的话，当你发现他冒冷汗啊，脸色白啊，发抖啊什么的，直接两针给他打下去。”
　　林璟扒拉着袋子里的药，随口一问“那他这个是什么机制啊......”

　　话音未落，袖口被人一拽。
　　“走。”那人声音沉沉的，过了一会补了一句，“我身体不好，和你说过的。”
　　“啊？”林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乖乖和众人打招呼“嗯，那我们出发啦。”

　　南晴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默默推了推眼镜，深深叹了口气。
　　澹酒把头凑过来，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南晴肩膀上，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你叹什么气呀？”
　　“啧，”南晴没好气的把他手打掉，“又要干活了。”
　　“那咱们也走吧，大小姐。”
　　“澹总，是您又要开始干活啦。”
　　“呜～”

　　“姚谙，咱们干嘛啊？”
　　“吃饭。”
　　“？”
　　姚谙停下脚步，终于不再是低着头，转而有些好笑的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人。
　　“怎么感觉你好失望？”
　　“我早上看到这边军队部署力量那么重，还以为会是什么很严峻的任务。”
　　“你没听澹酒说的话么？”
　　“什么？”
　　“我们是正经生意。”
　　林璟一步跨到姚谙身边，“感觉你心情又变好了。”
　　“嗯，每次看到你我心情都不错。”
　　林璟觉得脸有点热，一时语塞，只默默记下了姚谙的这种说话方式。

　　两个人找了家临街的面馆钻进去，老板娘是个胖胖的女人，头上裹着一个黑红花布的头巾，笑容可掬的和两个人打着招呼。
　　“二位，吃点什么？”
　　林璟正要开口，被姚谙不动声色的拦了一下，只见他将黑色的公文包放在脚边，挂上了一副与以往不同的亲切笑容，笑容变化让人咂舌。
　　“姐，我们来这边跑业务忙也没带什么钱。要一碗青菜素面，不加肉。”姚谙将帽子取下搁在桌子上，露出了眼睛，也不再遮着脸，继续道“西部风沙大，感觉比前几年更过分了，但是您这家店还是没变。”

　　“原来是常客啊。”
　　胖胖的老板娘嘴巴扯的更大，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她走得离他们近了一些，林璟看到她眼睛有些外凸，还泛着点血丝，横状的瞳孔发散，不像是意识清醒的状态。
　　“稍等啊，面马上就好。”
　　姚谙给林璟递了一个安静的眼神，然后接着自然而然的回复。
　　“好，麻烦您了。”

　　“这家店我的确几年前来过，他们家肉有问题但是素面味道很好。”姚谙的视线没动，眼神空荡荡的注视着胖胖老板娘离开的方向，声如蚊蝇。“来，跟我说说一路上你的观察。”

　　又是，熟悉的提问环节。

　　林璟昨夜就觉得姚谙在这一方面极其像自己的父亲。
　　那个温和、严谨又常沉默的科研人随时随地都在观察这个流动的世界，然后随时掏出自己的本子记录一切的灵感。
　　他再时不时向身旁的学生提出问题，先听学生的看法，然后自己再提出依据进行指正。这种习惯等林璟年岁稍长，甚至也渗透进了他的生活的方面。
　　半答题式的生活方式。

　　林璟认为姚谙如果愿意做导师，一定会是一个像父亲那样很好的引导者。
　　只是这种感觉落在姚谙这种浑身孤寂的人身上，反而让人感到有点悲凉。
　　林璟总感觉自己像是姚谙年幼的关门弟子。
　　那人生怕自己哪天仙逝，继承师傅最后意志但却无能的座下小徒弟会沦落街头吃不起饭，所以打算在知天命后倾尽全身之力，想教点他立身之本。

　　“来的路上,听的你们的话加上对周围的观察，这边的兵力应该是增强了很多。”林璟帮姚谙把公文包打开，从里面熟练的掏出了一罐西柚粉色的罐装饮料，拧开盖子递了过去。“我不知道这几年的外交有没有变化，但就我的那个年代而言，西部的关口几乎已经不再受限，不管是旅游业还是各项业务的联系都相当紧密，完全不需要这么多人手。”
　　他看着姚谙已经收回视线，只皱着眉拿着饮料罐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还是忍不住插嘴。
　　“我能尝尝么，感觉味道很不一般的样子。”
　　叮——
　　没被拒绝。
　　那人甚至将罐子推向他还小心嘱咐了句。
　　“只能喝一小口。”

　　下一瞬。
　　“呕---”
　　一种生理性的呕吐感像是从味蕾直达大脑然后直接将他逼出了几滴眼泪，还没等他咂巴着嘴再次品味，面前人就推过来了一颗糖和一杯温水，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饮料拿远。
　　那人的眼睛里甚至还含着笑意。
　　“我说了味道不是很好。”声音带着点强忍的笑又像是无奈，但那也只是转瞬即逝。
　　那种恶心的感觉像被刻在了大脑皮层，林璟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来话，只胡乱的将糖塞进嘴里，浑身散发着一种萎靡的气势，只定定的盯着拿瓶饮料出神。

　　良久。
　　“姚谙。”
　　“嗯？”
　　“你这个病能好么？”
　　“什么？”
　　“就是你说你消化系统坏了不能吃饭只能和这个.....恶心东西的病能好么？”
　　青年好像摆出了装详思索的样子沉默了一会，温和的笑。
　　“可能吧，但是也没什么关系......”
　　林璟将嘴里的糖吞下，又狠狠的干了一杯水。
　　“不。这有很大关系！”
　　他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有点恶狠狠的意味，但随即又软了下来声音也压低了些。
　　“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
　　姚谙觉得他有点跟不上年轻时自己的脑回路，只是又有点想笑。
　　林璟摇头。
　　“我还没想好将来的职业。”
　　“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医生，那我就努力治好你。”
　　少年脸上带着点羞赧的红晕，但说话的神情很严肃。
　　“再不济。”
　　“再不济我就去研制调味品，让这个东西好吃一点。”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能面前人没当真，也可能他默默记下了。
　　但表面上看来那人只是又抿了一口那个粉白色饮品，连眉头都没皱，然后就又扯唇笑开了。
　　他笑的很漂亮，林璟认真想着。

　　“来，继续说。”
　　“......哦。”
　　“虽然西部风沙很大，但是前两年，嗯，也就是大约十几年前，这边的治沙就已经做得很好，再加上人类兽化基因的觉醒和科技的进步，现在的风沙应该不至于这么大，现在这边也不至于这么干燥。”
　　店面很小，前厅大约只有20平米，林璟说话声很轻，一探身就将手伸到门外，随手就揽住了一把风沙。
　　他慢慢的将手握紧，沙子从手心中流下。
　　“我不懂建筑，但是风沙大的地方安这么多通风口是不是不对。”他将目光落在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弄“哥哥，一个房间装三个，他是生怕自己屋子不被埋是么？”
　　“而且昨天虽然我的状态不好但是通风口里的人的样子我还是有印象。他是沙漠角蝮蛇，天生适合这种环境，再结合你们的对话，他应该是来打听情报但是不小心被抓住。”林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你们之前和我说来采风，今天又说是来谈生意，完全不告诉我真实的目的......”林璟说到一半声音渐弱。
　　“咱们跟着公司出差，就先别想环境问题啦。”姚谙的声音恰时响起，岔开话题，甚至还自然的揉了揉坐在对面人的头发。

　　嗒——
　　一碗素面被放在桌子上
　　“二位关系好好啊。”
　　也许是刚刚做完饭的缘故，老板娘穿了一个碎花的淡粉色的围裙，还带了个口罩。她的皮肤有些水肿透着淡淡的绿色，眼睛突出的更加厉害，但眼皮却能把眼球完全包住，这让林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是，他今年刚入职，第一次出差。”姚谙声音温和，眼睛笑眯眯的“他没来过西部，还在这跟我抱怨这边风沙大，吹得他不习惯。”
　　“两位怎么就点一碗面啊。“老板娘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一点不见外的在隔壁桌坐下。隔壁桌也紧靠着门，外面有风，但其实门外更热，于是她把口罩拽下来，又无意识的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叮——
　　姚谙的光脑响了一声。
　　林璟：我讨厌□□！！！
　　姚谙：。
　　姚谙：吃饭。
　　林璟： ：（
　　姚谙：我也讨厌。

　　姚谙扯了扯唇角，关掉微型光脑，温声道“我早年间动了胃部手术，不能再吃食物了。”
　　“哎呀，不好意思。”
　　“没关系。”

　　老板娘将头又转向林璟。
　　“面好吃吗？”
　　林璟夹起了一瓣油菜叶，放在嘴里。
　　“很好吃，多谢款待。”
　　“好有礼貌的小朋友。”老板娘此刻倒像是有些恢复意识的样子，搓了搓手，又咂巴了两下嘴，又揉了揉脸，她的汗还没消，而脸上的皮肤随着刚才那两下揉搓像是把不住皮下组织，褶皱着，隐隐有要皮肉分离的趋势“你原来来过西部么？我总感觉应该见过你。”
　　姚谙和林璟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姚谙起身，把帽子重新扣在头上，坐到林璟身侧，自然而然的弯腰在公文包里掏着什么东西，不动声色的挡住老板娘打量的视线，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他是第一次出差，还没来过西部。”
　　“哎，我这个记性不太好，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老板娘不再言语却也不离开，只那样坐着继续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面部的水肿褪去，脸上皮肤诡异的有些错位。

　　除却门外风沙，林璟听到了在屋内的另一种声音。
　　很细微，但是密集，好像很多只爬行动物聚在一起，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东西跃动的声响，在朝着什么方向移动。
　　他正要放下筷子，却感觉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大腿，紧接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被别进腿上的绑袋中。
　　从形状和重量推测，像是昨夜姚谙使用的长针。

　　“没关系，谢谢您的款待。”姚谙再次起身，这次他将店门关上。“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么？”
　　老板娘的眼里最后一丝清明被吞灭，她再一次开口，只是这次面朝着那个通风口，她的舌头几乎完全吐了出来，长长的几乎垂到腹部，上面还沾着粘液和一些疑似碎肉的东西。
　　“你来过西部吧？真是礼貌的孩子。”

　　她像是失了神，只拖着舌头口齿不清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来过西部吧？”
　　“你来过西部吧？”
　　“你来过......西部吧！！！”
　　最后一句话像是被人捏着嗓子挤出来，沙哑，颤抖，绝望以及愤怒。
　　紧接着她的皮肤层层剥落，一部分残留的皮和下层组织还挂在那张肥大的脸上，可青黑色的皮却已经逐渐露了出来。
　　皮上有凸起的疙瘩，黑色的斑点，还有白色的粘液。
　　土黄色的眼珠完全凸起，舌头伸出嘴巴斜垂在唇边。腹部倒是松弛的白皮，还隐隐有着伤痕。

　　“觉得恶心可以闭眼。”姚谙声音平静，“如果你还能吃得下的话也可以继续吃面。”
　　林璟觉得姚谙的脑回路着实是有些清奇，他不觉得姚谙没注意到那一大团爬行生物移动的声音，动物的听觉灵敏，那些生物的声音又丝毫没有掩饰。
　　“有声音，你听见了吧？”
　　“我知道有东西来，但是没听见声音。”姚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的五感都不敏感，甚至比没觉醒的人类还要再弱一点。”
　　“诶？”
　　“但是这不重要，我建议你观察一下面前的人。”
　　“？都现在了还要问么？”
　　：（

　　林璟起身站在姚谙身侧。
　　“她应该不是正常的兽化，反而像是被人附上了一层人皮，内核一直是兽的形态。”
　　“从刚才开始她就靠着门，既是太热，又是干燥。但是她的意识迷离好像不知道外面更不适，两栖动物本身表面就需要湿润，她应该是仿造了汗腺，但是又低估了自己皮肤所需的水分的量，表面人皮先是由于内部水分增多而饱胀，后来又因为水分被吸收重新干瘪，紧紧贴在本身的表皮，所以五官有些错位，形成了类似皱纹的样子。”
　　“我真的不喜欢□□。”林璟弯腰将这句话贴在姚谙耳侧，“想吐。”
　　姚谙有些想笑，学着林璟的样子，抬起头，也和林璟耳语，“我也讨厌。”
　　两个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丝毫没有将面前人的变化放在眼里，只是都不约而同的挪着脚步避开了那几个通风口，甚至林璟还端着面碗，拖了一张凳子让两个人站了上去。

　　老板娘身上的皮已经完全脱了下去，臃肿的体型终于露出了本来的表象，一只一人高的蟾蜍直挺挺的立在房间里。
　　它好像还没有完全进化，身后还有一条尾巴没有完全褪去。
　　粉灰色的舌头缩回了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发出蛙鸣，嘴巴两侧有两个明显的白色疣状突起，甚至在向外冒着白浆，身上的粘液流出的更多，在温度稍高的室内，还散发着一点奇异的香味。
　　林璟耳中还有更加密集的嘈杂的蛙鸣声层层叠叠的附和着，中间还夹杂着蛇类吐信子的嘶嘶声，像是在回应。
　　没到一刻。
　　饶是姚谙听力不好也难以忽视其中的声音
　　几处通风管道口蛙类跳动的声音减弱，但类似挣扎的蛙鸣声却更大。
　　不多时，风化的塑料百叶窗丝毫不出所料的轰然断裂。

　　洞口处。
　　大量的虫蛇“喷涌”。

　　姚谙看到身旁的人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碗扔到旁边的桌面上。
　　然后。
　　“姚谙。”
　　“嗯。”
　　“咱们的任务都这样恶心么？”
　　“……”
　　“下次提前透个底的话我就不吃饭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