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76、仲夏

　　在世事的无常面前，
　　时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
　　无情地切割着人生的片段，
　　留下了一道道难以抚平的伤痕。

　　我与佳颖曾经拥有的那些美好时光，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甚至让我这个懦弱的人开始怀疑，那些磨难是否只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窗外的天空，如同我的心情一般变幻莫测。黎明时分，它曾洒下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我的世界；然而转眼间，夜幕再次降临，浓厚的夜色将我紧紧包围。而当天空再次亮起时，又陷入了灰蒙蒙的雨雾之中，玻璃窗上挂满了密集的雨滴，如同我心中的泪水一般流淌。

　　我已经连续三天蜷缩在这个角落里，空洞地望着窗外。那些来看望我的人，他们带着关切的目光和安慰的话语，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却选择闭上眼睛，假装沉睡。我不愿面对那些哀伤的眼神，更无法承受他们口中的事实。

　　此刻的我，已变成一个鲜活又懦弱胆小的人。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更不敢打开耳朵去听那些关于生命流逝的声音。我只想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仿佛这样就能保护我的心脏不受那种悲恸的侵袭。
　　然而，在这个寂静的角落里，我听到了佳颖极力克制的哽咽声。那声音如同刀片一般，声声刺入我的心中。我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和无助，也看到了她的坚强和勇敢。在她关上窗户转身的那一刻，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两双空洞的眼眸隔空对望凝视。我们陪伴着对方的苦痛…
　　…
　　几分钟的沉寂后，我胸口的刺痛如同烈火焚烧，终于难以忍受。我挣扎着，手指微微颤抖着抬起，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着我最后的力气。

　　我的目光穿透了空气，直直地落在佳颖的身上，她坐在床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欣喜与不安交织。

　　最终，我打破了这沉默。我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她的手，她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疼。
　　她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手颤抖着，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情。

　　我猛然用力，将她紧紧地拉入怀中。我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的心也随之滴血。我抚摸着她紧蹙的眉头，试图用我的温暖驱散她眉间的忧愁。

　　然而，我却发无力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那些空洞的大道理，此刻在我口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因为它们连我自己都无法安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只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和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我听着她即将颤抖的气息，那是她努力抑制的哭泣声。

　　我深知，此刻的她比我更需要安慰，
　　但我却无能为力…

　　终于，当胸口的钝痛即将崩裂我的喉咙时，我颤抖着低声说道：“…是我不好…你别哭。”

　　我的声音微弱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我的悔意和无奈。我知道，这次我们失去的是我们共同的孩子，这份痛苦，我们只能共同承受。

　　佳颖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一颗颗重重地砸在我的胸口，湿润灼热。她哭泣了许久，声音已嘶哑，却仍然坚持着问道：“…季南！你会遵守承诺的，对吗？”
　　她的声音带着祈求和期盼，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重锤，直击我的心灵深处。

　　我努力平复自己纷乱的情绪，努力咽下一口腥咸的气息，感觉喉咙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堵塞。我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嗯”字，声音颤抖又微弱。

　　佳颖似乎听到了我的回应，她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将脸深深埋在我的胸口，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季南～…孩子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她的哭泣声如同破碎的风铃，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我任由她紧紧拽着我的衣领，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我的衣服逐渐被她的眼泪浸透，那片湿润的触感如同锋利的冰刀，一点点刺向我胸腔里那颗孱弱的心脏。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喉咙里涌起一阵汹涌的气息，仿佛要冲破我的喉咙直冲鼻腔。我意识到，五年前那个可怕的情况再次出现了。我慌张地拍了拍佳颖的背，然后侧身下了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去下洗手间。”

　　我已无暇顾及身后哭喊的佳颖，如同被悲伤牵引的木偶，步履匆忙地走向洗手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放开了手，吐出一大口鲜血，鼻腔已然盈满血液…

　　低头看去，只见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宛如绽放的红梅，娇艳却凄凉地点缀在雪白的盥洗池上。

　　佳颖的询问声焦急地从门外传来：“南南…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紧张。

　　在她靠近洗手间的前一刻，我迅速反手上了锁，隔绝了她的靠近。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迅速拧开水龙头，让湍急的水流冲走那些刺眼的鲜血。也试图冲洗掉我心头的慌乱和恐惧。

　　“…没事…”我故作平静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吃乳酪蛋糕…你去帮我买～”

　　她似乎被我的要求惊到了，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欣喜：“真的？我这就去买！很快回来。”
　　随即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等到门外彻底安静下来，我才敢放开手脚，快速地冲洗着自己的鼻腔和口腔。冷水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更加清醒。我反复冲洗，直到确定血液已经被彻底清洗干净，才敢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我看着自己，突然觉得好讽刺，好可笑。我花了十年时间去构建的自己，自以为已经参透了人生，参透了生离死别，但这一刻的狼狈和无力，却让我彻底清醒。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季南啊季南，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勇敢了吗？不，那只是你的自以为是。面对失去的孩子，面对佳颖的悲痛，你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要经历、要成长。
　　我闭上眼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我不禁质问自己…
　　这一路，我是否错了…
　　…
　　我沉重地躺回床上，目光迷离地凝视着窗户上弥漫的雨雾。雨水轻轻拍打着窗户，仿佛也在为我此刻的心情唱着悲凉的挽歌。

　　我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眼前不断浮现出佳颖那破碎空洞的眼神，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抽泣声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片，无情地割裂着我的心脏。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像是无数钢钉深深刺入我的心头，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锥心的疼痛。我感到自己仿佛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无法呼吸，无法逃脱。

　　在几乎要窒息的那一刻，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我努力平复情绪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我抬头望去，只见佳颖提着乳酪蛋糕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呆愣地站在门口，眼神中交织着惊慌、不安和一丝欣喜。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我知道这笑容可能并不自然，甚至有些僵硬，但这是我此刻能给予她的唯一安慰。
　　我轻声说道：“过来～”同时向她伸出了手。

　　佳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捏了捏手中的纸袋，然后才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她不安地看着我，有些慌张地说道“我给你去热一杯牛奶”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我的力量和温暖。我弯起眼角，轻声说道：“两杯牛奶。”

　　佳颖愣了一下，然后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嗯。”

　　她站起身，准备去温牛奶。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与酸楚。
　　…
　　随后，在我的请求下，佳颖和我了一起喝了牛奶，吃了些蛋糕。尽管沉默，但与她共食的每一口都让我感到难得的安心。

　　她默默收拾着桌子，再次坐回到床边时，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沉思片刻后，我轻声说道：“明天办理出院吧。”

　　佳颖似乎被我的话惊到，她看着我平静的表情，沉默了许久。最终，她无奈地叹道：“我知道拦不住你…可你的身体…”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

　　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我心中一阵疼痛。我打断道：“我不喜欢这里，这里让我感到压抑。我想回家，想你抱着我睡。”
　　佳颖呆愣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着说 ：“你别这样…”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我深知她的不安，但我也明白在医院里，她没办法休息。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佳颖，我们现在就回家。”

　　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寒霜。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叹息着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语音信息：“老陈，你上来办理出院手续。”她的声音虽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
　　发完信息后，她拿了一件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默…窗外上簌簌作响的雨声，在这安静冰冷的病房里，异常寒冷刺骨，似乎每一声，都在切割着我们曾经的温馨幸福…

　　很快老陈进了病房，看着我们愣了一下。一脸惊讶地问道“小姐，这…就要出院？”

　　佳颖则扶着我站了起来，冷冰冰地说“嗯，车钥匙给我吧，这里，你处理一下”

　　老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才把车钥匙递给了佳颖，恭敬地说道“…好的”随即出了病房…
　　…
　　雨丝如织，我静静地凝视着车窗外，任由思绪随着雨滴的轨迹飘散。那些穿梭在雨中的车辆，正带着各自的故事，匆匆而过。行人们打着伞，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而这个灰蒙蒙的雨天，却如同我的心情，阴郁而沉重。洗不净我血淋淋的现实…

　　车子在雨中缓缓行驶，窗外的景色逐渐模糊。直到车子驶离喧嚣的市区，进入一片宁静的郊野，我才感觉心绪稍稍平静了些。就在这时，佳颖轻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南南，我们…”她的声音满是不安。

　　我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老婆，我们回家再说。”

　　她似乎被我的话惊到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车子也差点因此偏离了方向。待她稳住车子后，她瞥了我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再次将视线转向窗外，任由雨水冲刷着我的思绪。佳颖则加快了车速，车子在雨中疾驰，仿佛要冲破这无尽的阴霾。
　　很快，我们便回到了灼华轩。我乖巧地上楼，躺进了柔软的被窝。佳颖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和满满一碟药片，我乖巧地一一服下。

　　吃完药后，我看着她疲惫不堪的面容，心疼不已。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问道：“你可以躺下了吗？”
　　她点了点头，默默拉上窗帘，脱下湿漉漉的外套，轻轻躺到了我的身边。

　　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安和担忧，哽咽着说：“南南，我宁愿你哭闹。”我轻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我不忍再看那双眼睛，轻轻趴伏在她的胸口。这一刻，我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的长廊，跋涉过漫长十年的人生旅途，终于回到了那个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

　　这感觉如同一只颠簸在巨浪中的破船，历经风雨，终于找到了宁静的避风港。然而，我的内心却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这个无辜的女子，因为我的错误和疏忽，与我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颠沛流离，承受了太多不应有的伤害。
　　我抬起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我哽咽着说：“佳颖…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这句话如同沉重的石头，
　　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无法释怀。

　　佳颖沉默了许久，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她尝试了几次，但声音依然轻如蚊鸣：“…我不说话，你告诉我你都想了些什么。但我不要你的理智！”

　　我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我凝视着窗户上滑落的雨点，每一滴都像是我的心声，在玻璃上敲打出悠长的旋律。
　　我缓缓开口，颤抖着声音说：“以前…我忽略了自己性格里的诸多缺陷…我对自己…不够诚实。”

　　我停了下来，眼神迷离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些手指曾经握住过许多东西，有她无尽的爱意。有欢笑、有泪水、有失落、有希望。而现在，它们只有破碎、痛苦，彷徨。
　　或许，我是在对着自己忏悔吧。我为自己的错误而忏悔，为给佳颖带来的伤害而忏悔。

　　佳颖轻轻牵过我的手，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柔地揉捏着，没有打断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

　　我感觉自己的内心如同走在迷雾重重的森林中，似乎一直以来，我都在错误的道路上盲目前行。

　　我意识到自己对情爱的感觉，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热烈，对世俗的喧嚣和浮躁更是深感厌恶。

　　我曾误以为自己对佳颖的爱是深沉而真挚的，想要给她一个完美的未来。然而，现实却如这倾盆大雨一般冷酷，它无情地冲刷着我的幻想，告诉我，我对命运的解读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游戏。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让我无法呼吸。最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哽咽着对佳颖说道：“佳颖，我怀疑自己没有爱的能力…”
　　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带着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无奈。

　　佳颖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一顿，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显是被我的话语震惊到了。她忙不迭地打断了我，声音中满是紧张和怒意：“你这是在自我否定！南南！有没有爱的能力该由受者来评断！”

　　我听完她的话，只觉她又在为我找借口，想要掩护我逃避错误。我无力地靠在床头板上，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任由佳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感受着她手掌传来的慌乱和不安。

　　但此刻的我，内心却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和与佳颖的婚姻。

　　见我沉默不语，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名状的痛苦与愤怒。

　　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唇色泛起惨白，才艰难地开口道：“季南！我们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你爱我，…那两个我们曾满怀期待的生命，没了…我已经很痛苦了…甚至妈妈，她也在角落里默默抹泪。你怎么能这样…你是又要拿我们的感情，献祭你的理智吗？”

　　她的声音哽咽，
　　像是被寒风撕裂的落叶，
　　在风中无助地飘摇…

　　她抬起头，泪水滑过眼角，落在她的衣襟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湿润的圆点。
　　她凝视着我，眼中既有痛楚也有不解：“你不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剖析。然后试图说服我接受你的理智。这不是责任，这是逃避！你又要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抛弃我吗？”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地刺入我的心头。我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却无法开口解释。

　　在佳颖的质问下，我如坠冰窟，冷意直透心扉。她的话语中，愤怒与悲伤交织，像一根根针，无情地刺入我脆弱的心脏。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垂着头，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她那充满痛苦不安的眼神。

　　喉咙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不停地吞咽着，试图缓解那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但每一次的吞咽都像是在加剧我内心的煎熬，仿佛我真的能够将那十年的错误和她所承受的痛苦一并咽下。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如同厚厚的云层，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鼓起勇气，慢慢抬起蓄满泪水的双眼，望向佳颖。她的眼神中既有痛苦也有祈求，看得我心如刀绞。
　　我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十年了…我身边的人…这一次竟然连我们的孩子也…”我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佳颖看着我，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在思索着什么，我不知道。终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轻轻地松开了我被捏得发白的手，转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手背。
　　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仿佛一阵和煦的风吹过心田：“南南，展颜和洋洋的事情，我们真的应该学会放下了。而关于孩子…妈说了，是缘分太薄。”

　　我望着眼前的佳颖，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对我的包容和理解。然而，我的心中却充满了挣扎和矛盾。我渴望与她共度余生，却又害怕自己的基因缺陷会给她带来痛苦。

　　我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甚至不是一个适合红尘情爱和俗世婚姻的人。但此时此刻，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我对佳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承诺。

　　我的心中涌上了一股强烈的犹豫。如果我告诉她，孩子的流失是因为我对百合过敏这个荒谬的原因，她会怎么想呢？她会失望吗？会愤怒吗？还是会更加心疼我？我无法想象她的反应，只能默默承受着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在这沉默的时刻，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回响，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提醒着我，我必须要面对这个事实，面对佳颖，面对我们的未来。

　　我凝望着佳颖，内心的波涛汹涌仿佛要将我淹没。思忖良久，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说出了我自认很自卑的秘密：“佳颖，我…我隐瞒了你一些事情。”
　　佳颖的眉头瞬间紧锁，她用那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眼眸凝视着我，仿佛在等待一场暴风雨的到来。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问道：“…什么？…难道你去旅行时去过了…？”
　　我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如同被挤压的泡泡，终于忍不住哽咽着爆发出来：“我…我对百合过敏…如果我…提早…”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真切。

　　我的心中充满了忐忑和焦虑，我担心佳颖会因此感到愤怒和失望，会责备我的隐瞒和自私。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未像我所想的那样咆哮和哭泣，而是哽咽着拉过我的手，轻轻地说道：“南南，小彤早就和我说过了。”
　　我惊讶地望着她，心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我疑惑地问道：“那你…那婚礼那天…”

　　她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轻轻地擦了擦，然后再次将我拥入怀中，哽咽着自责道：“季南，那天我也很不安，但想到在室外。孩子并非…”

　　我心中的自责如潮水般翻涌。赶忙打断道“我当时也是那样想的，”我低声说道，“我的基因缺陷…的确不适合孕育孩子。”

　　佳颖用衣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季南，我们做试管前，所有的检测都做过。我偷偷问过医生，医生说你的花粉过敏只是轻微的，我知道你要面子，就没和你提及。且这是小事。…医生也说并不会对胎儿造成太大的影响。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其实是你的心脏。”
　　我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这我知道，可无论怎样…都怪我…”

　　她哽咽着，泪水再次滑落：“季南，这真的不能怪你。是我太自私，我害怕你会因为这些小事…害怕你会纠结，然后退缩。可如果我来孕育，我的计划将不得不延后两年，集团的责任…我…。可我真的很想要我们有孩子…又害怕你会离开…我很痛苦…”

　　我当然知道她的痛苦。否则我也不会…身体每况愈下，却仍然固执地想要坚持。
　　“那天…”我试图回忆起婚礼现场的情景，“我明明是在接触到百合后才…否则我还能…孩子却…”

　　我的话还没说完，佳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她打断了我，愤怒地质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从孩子会动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你一直在忍着痛苦，甚至去医院检查，你也不说实话！是吗？”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嗯。”
　　佳颖听后，气得浑身颤抖，她用力摇晃着我，愤怒地喊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女人！你难道忘了医生是怎么叮嘱你的吗？你的心脏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压力了！你为什么要这么任性！为什么不说实话！我不是要你在这事上发疯！啊…”

　　我看着她痛苦绝望的眼神，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我哭喊道：“可他们已经会动了！我想试试！！”

　　佳颖听完后颤抖着嘴唇，满眼的绝望，她放开了我，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你果然不爱我！季南！你太自私了！”
　　而面对她绝望的哭喊，我却说不出话来，只任由眼泪不住的淌落“…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堕入了绝望的深渊，心如刀绞，愧疚与自责如潮水般涌来，无力抵抗。又如被黑暗笼罩，又如巨石压胸，几乎喘不过气。佳颖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她的每一声悲鸣都如同锋利的刀片，割开我内心的防线。

　　我的心脏像被紧紧地揪住一般。她的期盼，那份对于孩子的热爱，那种来自母亲特有的温暖和满足，在这一刻，都被现实的残酷所撕裂。

　　她是那么渴盼孩子们的到来，她的憧憬、期望、快乐、幸福和满足，曾是我心中最亮的光。而现在，这光被阴霾所掩盖，暗淡无光…

　　我瞥见她满脸的泪水，那不仅是对失去孩子的悲痛，更是对我身体的担忧和对失去我的恐惧。这份恐惧如同黑夜中的寒风，冰冷刺骨。

　　卧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佳颖的哭喊声与窗外哗哗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凄美的挽歌。雨滴无情地拍打着窗户，如同命运在嘲笑我的无力…

　　许久之后，佳颖的哭声渐渐平息，她疲惫地靠在床头，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迷茫，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我躺在床上，身体因虚弱而颤抖，冷汗如雨下，腰部的疼痛如针扎般刺骨。然而，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灵的创伤。我闭上双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佳颖的话如同利箭穿心，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问题。是啊，如果我能不那么要强，及时住进医院，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

　　我苦笑着自嘲。季南啊季南，你为何总是如此自以为是？你自诩为命运的掌舵者，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沦为了它的棋子。
　　爱或不爱，对与错，此刻在我的心中已失去了讨论的意义。孩子终究是因为我而未能来到这个世界，这是我无法逃避的现实。我叹息着，试图在这黑暗中寻找一丝光亮，却发现前方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我轻轻睁开眼，望向窗外的雨幕，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苦涩。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我们？

　　佳颖坐在床边，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她并没有看向我，仿佛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起身时，如同一棵被暴雨无情摧残过的枯树，失魂落魄，无力地走向浴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身体的虚弱和疲惫，以及胸口和腰腹的剧烈疼痛如潮水般袭来。我挣扎着想起身，却很快被这些疼痛席卷，再度堕入那黑暗仓惶的梦境。
　　…
　　直到晚餐时间，佳颖才走进卧室，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南南，起来吃点东西。”

　　我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她坐在床边，双眼依旧盈满悲痛和绝望。然而，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外套递给我，便起身离开了卧室。

　　我愣了一会儿，还是穿起外套下了楼。空旷的餐厅里，窗外大雨如注，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与我的心声交织在一起。佳颖已经坐在餐桌旁，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和寂寥。

　　我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却发现佳颖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冷冰冰地说道：“吃吧，把汤喝完。”
　　她的语气像是在命令，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我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我们只是在与一个普通的室友共进晚餐。
　　我看着面前的药膳鸽子汤，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碗汤，也许是她为了我的身体而特地准备的，却在这悲伤的氛围中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我愣了愣，还是拿起了勺子，将汤送入口中。然而，这碗汤的味道，却如同我的心情一般，苦涩而沉重。
　　…
　　碗碟间细微的碰擦声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与窗外簌簌作响的雨声交织成一首孤寂的乐章。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晚餐，整个过程中，

　　佳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时地给我夹菜。我低头看着碗里那失去色泽的菜肴，感觉口中如同嚼蜡，索然无味。我抬头望向佳颖，她的眼神交织着悲伤与绝望，我的心不禁被这股复杂的情感所揪紧。

　　晚餐结束后，佳颖默默地站起身，没有看我一眼，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悲凉背影。她走向楼梯，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孤寂。
　　我站在餐桌旁，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心像被掏空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呼地灌入其中，心口的刺痛让我难以抑制。
　　我静静地站了许久，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最终，我挪动着虚弱的步子，缓缓地走上楼梯。

　　我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不知不觉中走进了茶室。茶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沉重。

　　我来到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这场雨，似乎也在诉说着我们之间的故事，悲伤而又绝望…
　　许久后我独自坐在茶桌前，整个人仿佛被时间遗忘，陷入了久久的呆愣。这个曾经盈满欢声笑语、洋溢着幸福气息的屋子，此刻却只剩下窗外缠绵不休的雨滴，它们敲击着窗棂，发出沉闷而寂寥的回响，如同我心中的空洞，被无尽的空寂与哀恸填满。

　　我缓缓伸出手，从那叠纸中抽出那两张洒金红宣。它们静静地躺在手中，宛如两段沉睡的记忆。轻抚着上面的名字——缘卿、缘蓁，字迹依旧清晰，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那金色的纹路在灯光下曾熠熠生辉，如今却像干涸的血管，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那日落笔时，我满怀期待，笔尖在纸上轻轻跃动，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柔软的期待。然而此刻，它们却成了我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痕。

　　良久，我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挪过香炉，燃起一块“南朝遗梦”。那香气独特而深沉，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壁垒，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轻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飘散，形成一片朦胧的烟雾。

　　然而，当虚掩的窗户缝隙中吹进一丝潮湿的气息时，那轻盈的烟雾仿佛被现实所击碎，直直地扑进了我的鼻息间。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这醒梦古香，此刻又能扑醒什么梦呢？它无法挽回逝去的时光，也无法弥补我心中的遗憾与愧疚。

　　随即拿出砚台，细细地研了墨。摊开一张暗纹半熟宣，我执起笔，却久久无法落下。我该写些什么呢？是写我的自以为是还是粗心大意？我该如何落笔，才能对得起这颠簸的十年？

　　我犹豫着，笔尖在纸上徘徊。
　　或轻或重、过简过繁复，
　　什么笔触都显得那么沉重又无力
　　它们如同窗外的大雨，虽然狂烈而密集，却无法再唤醒那两颗已经堕入沉寂的心脏。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绝望，即使我再怎么虔诚地忏悔和祈祷，在这空寂的雨夜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最终，我放下了笔，任由墨水在宣纸上蔓延开来。它们形成了一幅凌乱的图案，如同我心中的思绪一般纷乱而无章。我闭上眼睛，任由窗外的雨滴声和屋内的寂静交织成一首悲凉的乐章，在我耳边回响。
　　…
　　胸腔中那难以抵挡的钝痛如一把重锤，猛然击中我，让我在簌簌的雨声中踉跄。冰冷的雨滴交织着绝望的泪水，悄然滑过脸颊，我紧紧握着笔，每写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天地降命于苍灵兮，居山林以静处。日琴书以自修兮，祈美子康乐而贤能。”

　　字迹在洒金红宣上缓缓流淌，带着我深深的祈愿和哀思。每一个字都似从心底抽离出来的灵魂，痛苦又沉重。
　　“怨苍天之不佑兮，令怀妊而逢殃。
　　蹇未生而先死兮，虽蜉蝣而不及。”
　　我的笔尖在纸上颤抖，字迹也越发扭曲，仿佛是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和残酷。
　　“哀脉断而命离兮，杳不知魂之所归。
　　徒追思而无凭兮，日忽忽其将暮。”

　　在这漫长的夜晚，我孤独地坐在茶桌前，任由时间在我指尖流逝，我的灵魂仿佛也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

　　我停下笔，颤抖着手抚摸空旷的腹部。低声轻唤道：缘卿，缘蓁，
　　我曾带着十年的焦灼与挣扎，
　　酿成了满腔的温柔，
　　期待能够将它们交于你们手心，
　　陪你们去感受这世界的风霜雨雪。

　　这两个名字，如同刻在我心头的烙印，让我无法忘记那些曾经的温柔与期待。
　　静静地等待着墨迹晾干，然后将两张洒金红宣一并叠起。它们的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记录着我的情感与思绪，显得如此珍贵。

　　我轻轻抚摸过它们的表面，感受着那微微凸起的字迹，仿佛能够触摸到过去的时光。

　　我拿出皮夹，从最里层掏出那六张2003年的百元钞票。这些钞票虽然已经有些泛黄，但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我将它们与洒金红宣一起放入皮夹中，仿佛是将过去的一切都封存起来。

　　我紧紧握住皮夹，望着窗外的雨幕，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默默地问道：“佳颖，十年缘结，来日可期否？”
　　这句话如同我的心声，
　　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
　　在茶室中静坐至夜色如墨，时针悄然指向九点，门扉轻推，佳颖端着一杯温水和药盒缓缓走了进来。她的脸庞冷若冰霜，言语不带一丝情感：“把药吃了。”

　　我抬头，与她的目光短暂交汇，那双眼眸里似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冰湖。我苦笑着接过杯子和药盒，每一片药片都像是沉重的承诺，苦涩在口中蔓延，但不及我们之间凝结的悲伤与绝望来得深刻。

　　吃完药后，佳颖接过杯子，望向窗外滂沱的大雨，轻叹道：“回房去睡觉吧。”
　　话语间透着一丝无力，随后她转身，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嗡动的嘴唇，最终只化为一丝无声的苦涩。我缓缓站起身，挪步回到卧室，关门时却迟疑了一下，最后将门虚掩。

　　躺在床上闭上眼，脑海中如同放映机般不断切换着各种场景：展颜的愤怒面容，杨洋鲜活的笑靥，佳颖曾有的幸福模样，还有那在肚腹处，似乎还能感受到的鱼儿摆尾般的跃动…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黑暗中渐渐蔓延…

　　终于，我在昏沉与痛楚中进入了梦境。梦中，佳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中满是绝望与悲痛。她哽咽着问道：“季南，你会遵守承诺的，对吗？”

　　那声音如此真切，仿佛能穿透我的梦境。
　　我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汗水浸湿了额头。
　　我伸手擦拭，却触到一片冰凉。摸了摸身边，却感受不到她的身影和温度。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人，与这无尽的孤寂和悲凉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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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几秒，头脑仍有些昏沉，努力撑起身体，目光转向房门。那扇门依旧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她…还在忙工作吗？我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又带着几分不安。我披了件外套，脚步有些沉重地出了卧室，每一步都像在试探这静寂的深夜。

　　我首先推开了书房的门，空荡荡的，只有桌椅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随后我走向客房，却发现门是反锁着的，里面传来了细微的抽泣声，那是佳颖…

　　我心口一阵刺痛，她也是孩子们的妈妈，她也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可她却在我面前…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抚摸着闷痛的胸口，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疼痛，转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床角，抱着膝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低声哭泣起来。外面的雨依旧哗哗作响，像是天地的悲歌，却怎么也浇不醒这场噩梦。

　　我感仿佛被命运所抛弃，孤独终老似乎成了我注定的结局。无论谁靠近我，都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霜之痛。佳颖，我该如何是好？难道我只能在青灯古经与清冷孤独中度过余生吗？

　　这一夜，我坐到天亮，直到晨曦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我才站起身来，简单洗漱后走向楼下。

　　在餐厅的门口，我遇见了正在忙碌的厨师。他见到我，脸上露出了微笑，热情地说道：“哎，季小姐，早上好！”
　　那笑容如同清晨的阳光，
　　温暖而明亮，
　　暂时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尽管它可能看起来有些僵硬，但还是向厨师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他看到我时稍显意外，端着满载早餐的托盘走近，疑惑地问道：“季小姐，怎么这么早？今天怎么自己下来吃早饭了？”

　　我轻轻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才恍然记起之前由于怀孕，不仅手机和电脑被禁用，连日常佩戴的手表也被佳颖拿走了。我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那个…请问现在几点了？”

　　厨师似乎也被我这个问题弄得一愣，随后才笑着回答：“七点半了，季小姐。”

　　我点点头，拖着有些虚弱和疲惫的身躯向餐厅走去，尴尬地笑着问道：“哦，那…早餐应该可以吃了吧？”
　　厨师笑眯眯地引着我来到餐桌前，指着托盘上的早餐说：“季小姐，这是昨晚董事长特意吩咐我炖的乌鸡药膳粥，都是用的上好材料，对身子好。”

　　我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的早餐，心中满是复杂情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厨师仿佛没有察觉到我的尴尬，依然笑盈盈地为我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又将小笼包的盖子打开，蒸汽升腾中露出雪白诱人的包子。

　　他满脸笑容地对我说：“季小姐，快趁热吃吧！虽然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事情…唉，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好了身体，总会再有的。”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再次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向他道谢：“谢谢你…”

　　而后他便端着托盘离开。而我，则坐在餐桌旁，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却难以平静。

　　我焦躁地搅动着碗里的粥，眼神空洞地注视着窗外玻璃上密集的雨点，每一滴雨都像是打在我的心上，让我感到沉闷和压抑，食欲也随之消失殆尽。

　　经过这漫长的一夜，我的心中满是对佳颖的担忧。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哭完，是否心中的痛楚能够得到一丝的缓解。

　　自从我们去年底决定要共同追寻那份母子缘分起，佳颖就将她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了我身上，今年更是如此。然而我深知，这样的生活方式并非我所愿。
　　灼华轩的如今的奢华和安逸虽然令人向往，但对我来说，它已像是一个金色的牢笼，束缚着我的自由和独立。我渴望的是简单而真实的生活，是能够自己动手、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

　　我机械地吃着早餐，每一口都如同嚼蜡，毫无滋味。吃完后，我疲惫地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直到佳颖那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南南，醒醒。”

　　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佳颖面无表情的脸庞。她端着一杯水坐在床边，手中还拿着几粒药片。我接过水杯，注意到她化了妆，但那双红肿的眼睛却掩饰不了她昨夜哭泣的痕迹。

　　“把药吃了再睡。”她冷冰冰地说道，仿佛我们之间只剩下命令和服从。我呆愣地接过药片，放进嘴里咽下，然后喝下半杯水。

　　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佳颖却已经站起身，拿走了水杯。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我知道，我和佳颖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
　　口中的苦涩仍未散去，那份滋味似乎与心头的沉重相互呼应。我躺在床上，思绪纷乱，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起身前往书房。

　　书房的门半开着，透出暖黄的灯光，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佳颖正坐在书桌前，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她的工作中。她抬头看到我，那双曾经充满温暖的眼睛此刻却像冰封的湖面，波澜不惊。
　　“怎么了？”她问，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我犹豫了一下，摩挲着手指，
　　试图找到合适的措辞：
　　“我…我来拿手机和…”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佳颖冷冷地打断：
　　“你现在需要休息！”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随后又低下了头，继续专注于她的工作。

　　我环顾四周，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窗户明明关着，但室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几度。我尝试再次开口：“可是…”

　　但这次，我的声音在她的怒意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她皱着眉，眼神中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怒意，低声说道：“我说过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一般刺入我的心头。
　　我被她的冷漠和无情惊得目瞪口呆，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她从未这样对待过我，这一刻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取下眼镜，走到门边，冷冰冰地看着我。我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动我，让我无法抗拒。她牵着我的手，试图将我送回卧室。

　　然而，我的倔强在这一刻被她的态度彻底激活。我站住不动，试图挣脱她的手。但她的力量出奇的大，我根本无法挣脱。

　　“我很忙！”她冷冰冰地扔下三个字，然后不容我反抗地将我打横抱起送回卧室。我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冰窖里，从内到外都被冻了个透心凉。

　　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佳颖已经给我掖好了被子，转身走出了卧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在寂静的房间里沉思。
　　…
　　眼前的这一切变化，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我原本就纷乱的思绪彻底打乱。我试图去捋清其中的头绪，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冻结一般，无法正常运转。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漠和疏离，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恐慌。

　　随后的半个月里，佳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她不再回卧室睡觉，我们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每当我试图打破这种沉默，她总是用冷漠的眼神和简短的话语将我拒之门外。
　　直到那天夜里，一切似乎有了一些转机。晚上八点，佳颖拿着她的手机走进了卧室，她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温度：“妈打的视频电话，要见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努力坐起身来，尴尬地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我接过手机，看到了视频中陈董那慈爱的脸庞。她一脸关爱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疼惜：“小南～我的宝贝女儿…哎哟…气色还是很憔悴啊！”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我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想要让她放心：“妈～我好多了…您别担心…您在那边…都好吧？”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陈董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就这样隔着屏幕，彼此安慰着对方。

　　视频中的陈董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她的声音哽咽：“都好都好…倒是你啊…受苦了…哎呀，我这里又走不开，没法亲自照顾你。”

　　言语间充满了对我的无尽心疼和无奈。
　　我心中一紧，赶忙安慰道：“妈～…对不起…我让您担心了…”

　　陈董连忙打断我，她的眼睛里满是疼爱的光芒：“傻孩子～缘份薄…不怪你！啊～你好好儿把身体养好再说～听话～”

　　我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床边的佳颖，她面无表情，仿佛对这一切并不关心。我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再次看向视频中的母亲：“妈～您要不回来吧！让佳颖过去照顾您一段时间…”

　　我的话还没说完，佳颖突然伸手抢走了手机，她的语气冰冷而果断：“妈～下午的会议你得去露个面，别耽误时间了。”

　　陈董被打断焦急地说：“哎～佳颖啊，我跟小南还没说完呢！哎呀…算了，反正你照顾好她！听见没？”

　　然而，佳颖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的声音更加冰冷：“嗯，我知道！就这样吧！挂了啊～”说完，她不等陈董回应，就挂断了视频通话。

　　我尴尬地收回目光，心中却波涛汹涌。佳颖的冷漠和决绝让我感到无比害怕。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与佳颖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和疏远，这让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迷茫。

　　佳颖的眼神像冬日的冰湖，深邃而冷漠。她注视着我，仿佛要将我整个穿透。那长久的沉默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切割着我的内心。
　　终于，她开口了，
　　声音低沉冷淡：“你希望我过去吗？”

　　我嘴唇嗡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内心的挣扎让我迟疑了片刻，最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佳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但又在半空中停下，最终又轻轻放回腿上。她站起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许久，她才冷冷地开口：“我有分寸，你早点睡觉。”

　　听到她要离开，我慌忙站起身，带着一丝祈求的语气喊道：“我手机和电脑…”话未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她的禁区。

　　佳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望着我，眉头紧锁，怒意从她的每一个字中透出：“你要了做什么？”

　　我看着她那紧皱的眉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是啊，现在的我，在S市已经没有了工作，甚至连曾经的住所也已被她买下。我能去哪里呢？那些曾经的社交圈子，都源于工作的往来，如今已经渐行渐远。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想起了那些曾经与我一同奋斗的朋友们。景彤和楚峰，他们正沉浸在各自的幸福生活中。
　　而杨洋…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曾经的画面，我们站在一起，交流着彼此的喜怒哀乐，分享着生活的点滴。那些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却又遥不可及。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
　　佳颖突然转头，目光扫向窗户，那原本微开的缝隙，在她纤手的轻抚下被紧紧拉合。她望着窗帘，似乎陷入了沉思，那凝重的神情如同雕塑般静止，直到时间仿佛都为之凝固。

　　最终，她收回视线，转身面对我，手臂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想要抵挡外界所有的寒冷。她的眼神，如同冬日里的冰雪，冷冽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季南！你已经结婚了！你最好明白这一点！还有你的承诺！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你最好拿捏清楚！”

　　她的声音如同冰雹般砸在我心上，我呆愣在床上，无法回应。只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卧室的门口。关上了门…

　　我独自坐在空荡的床上，心中五味杂陈。
　　呵～，我已经结婚了…那个曾经给我无尽宠爱与温柔的人，如今已变得如此冷漠。

　　都是因为我近乎疯狂的偏执。而这冷冰冰的她，总比那个在我胸口哭得撕心裂肺的她更让我安心。

　　我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世界，也许…青灯古经才是我的命运，也是让她不再撕心裂肺哭泣的最佳选择…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吧。远离，才能让彼此都能存活下去。
　　佳颖，曾经的誓言和承诺，
　　在现实面前已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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