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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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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几声是个十分泾渭分明的人,具体体现在她住院的三天里,再没有和邓忆闫说过一句话。
邓忆闫气的牙根痒痒,威胁和嬉皮笑脸逗她笑使了个遍,也没能让这个姑奶奶再开金口。
就连让他滚出去这种话,余几声都是让曹科转述给他的。
他没办法,就让曹科在医院守着,有事给他打电话。
余几声从许诺那里听说了导演的新安排,由于资金削减,培训项目会直接砍断,一些非必要镜头也会删减,她还没起步的琵琶练习,可以先暂停了。
开机仪式预计在下周,余几声还有四五天的个人休息时间。孔烟不知道她住院,还以为她闷在许遮的死亡训练营里集中训练呢。兴致勃勃打电话来,
”几声,我们几个玩的好的定下了毕业旅行路线,绕着西北玩一圈。
明天到长安,离你挺近的。
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玩?”
余几声思索了下,马上要毕业,在京戏的日子算得上她一生中最有艺术气息又不被金钱侵袭的生活了。
和同学们吵吵闹闹,青春洋溢,只看今朝,该有多好!轻松答应。
大四,戏剧院校的学生也在横店拍了些小角色,财务比大一宽松了很多。聚餐地点也奢侈了不少,定在长安荟。
餐厅开在西影制片厂里,墙上挂着大话西游的大幅海报,电影氛围极浓。
余几声素着一张脸,戴着黑色口罩就坐上了独自一人去长安的高铁。
红色的大方桌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讨论临近毕业的发展。
“就我进的那个组,副导演就是一个煞笔。天天改改改戏,今天一出明天一出,改的原著亲妈都不认。
这要是成品拍出来,我都能想到原著粉会在微博上怎么骂!妈的,我那个角色魔改最严重,连累老娘的路人缘!”
“这算个屁啊?网友的意见不重要。
我们幕后才最惨,我tm跟在大编剧工作室上班俩月了,月底就发三千保底费。
黑奴都比我过得好。这帮b人也太能捞钱了,把我们都当牛马使,钱都进自己腰包。”
孔烟搂着余几声,面孔却朝着对面的人群,活跃极了,插了个烤苹果边啃边道,
“你们谁有我惨!
上周我经纪人终于带我牵组了,拍草莓台一个小网剧的女主。
妈的,那又老又丑的制片人老婆刚生二胎,就想潜我!色眯眯地直接上手摸我,说“小孔啊,想不想上常驻综艺呀?叔叔能帮你。”
我呸!老娘要是愿意被包养,早就当了。要选也选个年轻帅气器大活好的,谁跟他!”
包厢里哇声一片,起哄作弄的声音吵的整层都听得见。
他们这群朋友除了余几声外,刚毕业都是娱圈小透明。还没吃过这种大瓜,兴奋极了。
有人开玩笑道,
“烟儿,那换个年轻高富帅潜你你愿意吗?又给钱,又给资源,除了不给名分。”
孔烟愣住了,好象从来没思考过这种问题。
默默地把整个烤苹果塞进嘴里,噎得够呛。
眼珠子转了转,隔了一会儿才讷讷答道,
“那可能吧。
反正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总不能一直寡着,为什么不找个条件好的?
谈恋爱不能结婚的大把,我就当玩几年正好有人给我送钱。”
余几声置若罔闻,沉默地像个哑巴。
她本来就消瘦,酒精中毒后吃了几天流食,现在更像是一把骨头。
脸色苍白如纸,宽大的衬衣挂在身上,一阵风就要吹跑。
孔烟察觉到她不对劲儿,暗暗退出了聊天圈。
低声问她,“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
宋唯也这样,给他打电话叫吃饭死也不出来。
还说他没脸见你。”
余几声哑然失笑,终于显出点血色来。
“你转告他,是我胡说八道连累了他。
只要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孔烟被他们俩打的哑谜很不满,愤愤不平道,
“就你们俩事多。
显摆你们感情好是吗?还非要穿过我这个中间人,老娘烦死了!”
余几声喝了口果汁润喉,声音沙哑。勉强笑道 ,
“我保证我和宋唯从过去到现在,再不会有什么。
他估计也死心了。
你如果真心喜欢他,可以试试。”
孔烟脸色绯红,愣在了原地。
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少女心事余几声竟然一清二楚。
好一会儿才别扭道,
“你不要的才扔给我!
我是废品站吗?专捡你剩的东西。”
余几声眉眼弯弯,贴了贴孔烟,笑得春水消融。
“宋唯是不是废品你清楚。
他性格家学都出众,是我有自知之明,觉得不合适罢了。
你孔大小姐自信满满,大抵是比我强的!”
吃完了长安荟,一伙人又转战了ktv。余几声嗓子哑的不能唱,就坐在点歌台那里帮朋友们点歌。包厢里全是狼哭鬼嚎,男男女女扯着嗓子大喊,她也不嫌闹。
只是笑着拍视频留念。
回去的路上,是孔烟送她到高铁站。
她看着大大咧咧,神经粗大。其实却很体贴人,临别犹豫地嘱咐,
“许大导演的剧组级别太高,我这种十八线演员是没机会懂了。
但你看着憔悴了不少。
若是被人欺负,千万不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电影圈再乱,左不过去当群演。横店一天二百的薪资,我们也混的到饭吃。”
余几声心里一动,只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好像回荡在胸腔,只是强忍才未曾落下。
她不愿意把孔烟卷进来,硬着头皮讲,
“哪有的事?你快回去吧,我马上也要进站了。
杀青了回北京,去你宿舍聊三天三夜。”
总算把孔大小姐打发走。
她高挑美丽的背影在站台消失的那刻,余几声的泪水才夺眶而出。
痛苦的时候,往往是哭不出来的。
唯有当心疼你的人问你痛不痛时,眼泪才格外松动。
天色渐渐漆黑,苍茫的大漠上天际线低垂,落下帷幕。
空气中尘土飞扬,星星闪烁,杳无人烟。
余几声站在站台前,等待提前约好的专车,送她去培训基地所在的酒店。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她神经一滞,点开。
“邓忆闫来电。”
干脆利落,直接按掉。
十秒钟后,再次刺耳响起,仍是邓忆闫。
余几声挂了五次,邓忆闫又打了第六次。孜孜不倦。
她眼睛一抬,终于克制不好火气,质问道,
“您好。有什么事?”
邓忆闫炸毛的像被点了尾巴的火鸡,暴跳如雷道,
“你跑哪里去了?刚出院就满世界乱跑,还不带助理。
你是不是真嫌自己命长?”
余几声冷笑,淡淡道,
“我到现在为止还是素人,一个人从家乡来北京上学,火车出租坐了个遍,也没遇到危险。
非要说什么不安因素,可能就是你。
自从遇到了你,我才愈发倒霉。”
邓忆闫梗住了,气势稍弱。
仍旧嚣张冷笑,眉眼里都是嘲讽。
“曾健民和杨金羽有一腿。
他现在滚回了老家台湾,在老婆面前养病,给杨金羽的资源也断了。
她除了许遮这部电影能冲奖,今年一整年都没有别的机会,全是断档。
有空骂我,不如先想想怎么应付你热情温柔的大姐姐前辈。”
余几声一僵,随即表情恢复正常。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杨金羽讽刺辱骂,还是暗中折磨,也是我和别人合作拍电影应该搞定的事。
不劳你费心。”
她动作利落干脆,立刻便要挂断。
邓忆闫终于急了,大吼道,
“你敢挂电话?”
余几声稍稍停了一秒,北风吹过,白皙娇嫩的脸上冰冷凛冽。
邓忆闫终于低了头,咬着牙,轻轻道,
“你把地址共享给我。我叫司机接你。
很快的,你在车站里等一会儿。”
余几声迟疑了一下,声音比刚刚软一些,不再那么冷漠,
“谢谢,但是真的不用。”
邓忆闫眼眸轻颤,脸庞隐藏在总统套房的阴影里,他没有开灯,沙哑道,
“余几声,求你了。
太晚了,又偏僻。我不放心你。”
火车站的灯光黯淡下来,随即又被点亮,暖黄色的路灯下余几声看到包着头巾的妇女,笑意盈盈地探头辨别远方的车牌号,手里紧紧牵着打扮地毛茸茸的孩子。
等待家里人接他们回家。
她仰起头,闭上眼睛,脖颈细长,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天鹅,放弃了挣扎。
邓忆闫有些不自在,手机里只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余几声一直是沉默。
他嚣张跋扈,被捧惯了,八百年都不认错。少见地率先败下阵来,心里叮叮咣咣打着鼓,琢磨着余几声的内心世界。
她一直不出声,可不行。
站在余几声身边一起等待的乘客们陆续被接走。春天的大漠仍然是有雪花的,余几声瞥见黑色的天幕洋洋洒洒,晶莹剔透的雪块簌簌落下,打在额上透心的凉。
邓忆闫是个急性子,眉毛拧成一团,少年人的急躁与狂妄。
声音再次大起来,压不住火,
“你说话啊!
不许和我装哑巴。”
余几声面无表情,终于淡淡讽刺道,
“共享定位早微信发给你了,傻子。
外面下雪了,很冷。
如果你非要来,就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