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齐氏女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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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几里地的陈姻见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停下脚步和彩月二人呼呼喘着气。
“少……少爷，我们跑什么呀？”
“自然是躲人啊，方才……你没瞧见我都要跟他们打起来了？”
陈姻累得满头大汗，她虽然身子强健，但也没有跑过如此远的路程，她恨恨地看了眼身后，骂道：“这群狗杂碎！居然敢编排我师父，把酒倒他们身上都算是便宜他们了，呸！”
彩月傻傻地看着陈姻：“少爷您还会骂人呐，这么多年我头一回见您骂人。”
陈姻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伪装男人嘛，就……跟着家里小厮学了几句。”
“可惜了我们那一桌子好菜，我都还没吃几口呢……”彩月此时跑累了，才发觉腹中空空如擂鼓，有些哀怨。
陈姻点点头，“也浪费了我一片金叶子呢，没事彩月，打起精神来，走我们先找家面馆吃个饭，然后再上路。”
彩月乖乖点头，出门在外，还是要听小姐的安排，她很随遇而安的。
二人重新在巷尾找了家小面馆吃饭，吃饱喝足后，陈姻再次向面馆老板打听城南的齐寡妇住址。
得到确切方位后，陈姻这才拉着彩月再次上路，兜兜转转又是半晌，才来到一户人家面前。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冲上云霄的百年老槐树，在烈日的烘晒下越发显得翠绿。
陈姻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脸上自入京以来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兀自上前敲了敲门，里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回应：“稍等片刻！”
伴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你们是何人？”
陈姻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尤为惹人怜爱，不觉放缓了声音：“你好哇，我们是找齐师父的，麻烦你转告一声，就说是永安城的陈姻来寻她。”
小姑娘眨巴几下眼睛，点点头：“两位稍等下。”说完又踩着小脚丫上的木屐噔噔噔跑远了。
再回来时，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温婉女子从她身后走出来，“姻姻？”
陈姻闻声眼睛里的神采猛地亮起来，“师父！是我！”
齐辛讶然地瞧着面前的“少年”，掩嘴笑了起来：“你这贼丫头，竟然扮成男子来京城了！”
陈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我也是没办法，这出门在外男子身份更便利些。”
齐辛也不责备她，只是戳了下她的额头，便转身拉过身边懵懂的小姑娘引路：“快些进来歇歇，瞧你热的一脑门子汗。”
陈姻傻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随后拽着彩月跟在齐辛身后往屋子里走去，她一边走路一边观察齐辛的宅院，道路两旁栽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颇有种曲径通幽的雅致。
可惜院子太大，空旷有余，却没有多少人气。
“姻姻你千里迢迢的怎得跑到这里来了？还只带了个丫鬟。”齐辛瞧着二人被日头晒红了的小脸，颇觉心疼，连忙将自己刚做好的冰镇酸梅汤拿出来与他们消暑。
陈姻顾不上答话，先是大口喝完一碗酸梅汤，这才眯起眼睛笑道：“师父，我是离家出走来这儿的，我爹把我从家中赶出来了，我一时没有地方去，便想着先来找你落个脚。”
闻言齐辛眉头一蹙，“陈太守怎会如此？好端端的，为何要将你赶出家门？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被赶出来他也不思量下后果？”
陈姻笑了笑，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师父，这事儿说来话长，主要还是我和我爹的思想不同……”
只见齐辛伸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多说，你爹是什么德行自不待言，我一清二楚！想来定是他又瞧你行为举止不端庄，自己发昏了。从前我就觉得他是个老顽固，迂腐得很！”
彩月本正小口小口的喝着酸梅汤，听闻齐辛这一番言论，差点将酸梅汤从鼻子里喷出来。
她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位温婉端庄的齐师傅，方察觉到自己家小姐为何是这种禀性了。
原来是自师父这里一脉相承的……
她是前几年才入太守府伺候小姐的，只听奶妈子提起过这位齐师傅，她还以为应当是一位温柔与才情并济的奇女子，这乍一看容貌倒是却是温柔，只是这言论可是与温柔端庄半分不相干。
陈姻显然是对齐辛这种说话方式很是怀念，见她面上动了怒，自己咯咯笑了起来，“师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率，这才是我熟悉的你啊。”
“咳咳。”齐辛掩饰性的咳嗽两声，又乜了她一眼道：“你也不遑多让，从小到大还是个皮猴儿。”
“哈哈哈哈……”二人笑得开怀，引得彩月和那小姑娘也眉开眼笑的。
待二人止住了笑，齐辛这才又开口道：“你姐姐婵儿可还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当出嫁了罢？”
陈姻方才还愉悦的神情，此时有些暗淡下来，彩月也慌乱地瞥了眼她的面容，有些不知所措。
齐辛见状，不由地好奇：“怎的了？她还未嫁给自己的青云哥哥吗？”
陈姻的手指蜷曲在一起，红唇抿了又抿，最后才颓唐地低下头，声音沉闷：“姐姐嫁人了，只不过……嫁的不是青云哥哥，是永安城刘财主的儿子。”
“什么？怎么会？那沈青云难不成是个负心汉？”齐辛面色不虞，当即就要发作。
却见陈姻摇了摇头，“青云哥哥，没了。”
齐辛一愣，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这“没了”二字的意思。
陈姻此时的眼泪已然遏制不住，大颗大颗掉落下来，“都怪我，我那时自以为是，以为姐姐心悦于青云哥哥，就想着撮合他们二人，没想到父亲自始至终都没看上青云哥哥，倘若不是我跑到父亲面前闹着要吃姐姐的喜糖，父亲也不会知晓姐姐与青云哥哥之间的事。”
“更不会……棒打鸳鸯。”
齐辛揪紧了手中的巾帕，眼眶也微微泛红：“即便你爹对青云看不上眼，也便只是棒打鸳鸯而已，青云怎会……”
陈姻的泪珠此时已经打湿了她怀前的衣襟，“青云哥哥被父亲拆散后一直郁郁寡欢，有次被友人相邀外出泛舟散心，不慎跌落湖中，溺毙了……”
听闻此言，齐辛整个人的肩膀也垮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没成想，他二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随即又伸手握住陈姻的手，“姻姻，这件事怪不得你的，说起来要怪也要怪你爹，倘若不是他嫌贫爱富，如何也不至于走到这步！陈太守这些年越发昏聩，早些年便是如此冥顽不化，没成想到头来竟亲手断送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
彩月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说些什么也不合适，可听到齐辛破口大骂陈太守，她心中也有些不得劲儿，说不上来哪里怪异，但只觉得刺耳。
齐辛又劝了许久，陈姻心情才平复下来，“对不起，师父。一来就让你难受了。”
“傻丫头，净说这些见外的话，你我二人纵使多年未见，情分不还一如当初吗？你不与我说这些我还要更难受呢，生怕你跟我生分了。”
陈姻被这句话逗笑，一扫方才的阴霾。
齐辛见她心情缓和了，也松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随我一道儿去给女子讲学啊？你还可以给我当助学。”
陈姻轻轻摇头道：“师父，我想当媒婆。”
“媒婆？”齐辛有些诧异，不过也只是一瞬，心中猜测想来是她姐姐的事情给她带来不小的影响，便又能理解些许了，“你可想好了？这自古以来，还从未有未出阁的女子从事媒婆行当的。”
陈姻点点头，眼睛方才哭过还带着些许红肿，“师父，我自小的时候你便教导我，女子不应当只待在闺阁中绣花捻针，倘若愿意打破心中的约束，也可以追逐不同的风景。”
齐辛笑意丛生，“亏得你个小滑头听进心里了，当时我教你和你姐姐课业的时候，数你最顽皮，整日里就知道招猫逗狗、上蹿下跳的，连字都不愿意学，我还以为你什么也没记到心里呢，没成想倒还是听进去了。”
陈姻嘿嘿笑着，手轻轻捏住她的手指，“师父与其他女子不同，纵使我顽劣，也晓得道理的，哪能真的不学无术啊。”
“倘若不是我父亲有一日路过门前，听了师父惊世骇俗的言论后，怎么也不愿留你授业了，如今怕是我就不会还只识得那百十个字了。”陈姻瘪着嘴道。
“不过现在也很好，至少以后师父你还能接着教导我。”陈姻想到此后又可以和师父待在一处学文识字，心情又高昂起来。
齐辛伸手抚摸她的脑袋，心中颇感欣慰：“你是我教导的这么多闺秀以来，最勇敢的。也是最有主意的一个，以往也不是没有其他姑娘上门寻我，可待不了几日不是被家里人接回去，便是羞于外面的传言自行离开了。”
她的眼睛温柔地看着陈姻，“不过你不一样，你已经千里迢迢逃出永安城了，也定好了自己的方向，与她们都不一样。想来，你爹也是因为你想做媒婆，才将你赶出家门的罢？”
陈姻点点头，也不回避：“我始终觉得我爹娘的想法是错的，而我，终有一日会证明给他们看，女子，并非无才便是德，也并非要仰仗夫家才能活下去！”
齐辛拍了拍她的脑袋，眼神中的笑意点点散开在眸子里：“你真的长大了……”
彩月直愣愣地瞧着二人，方才她们的对话像是一个个烙印向她袭来，即便她听了个懵懂大概，但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种火热之感，这火热不知出处，却来势汹汹……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齐氏女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