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秋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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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燚默不作声地把烟盒塞进书包最里层，并用一堆纸盖住。这还是她之前从北延带过来的存货，有点贵，她暑假都没舍得抽，去小卖部现买来抽的。
刚秦肖良提了一嘴，说最近学校修订了新校规，所有班主任都会在近期组织突击检查，以防学生藏匿烟支手机，偷看杂志小说。秦肖良还说，尤燚如果有要藏的东西可以拜托他，因为他是班里模范生，老梁信任值满分在身，就算在他这里搜到了什么，他也有自信叫老梁相信，他是被陷害的。
后面那句尤燚根本没听见。
她在思考她是把烟藏宿舍还是藏天台。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被人发现她抽烟的恶习的。是的，她称之为恶习，这也必须要是恶习。
她身患哮喘疾病，却又同时染上烟瘾，这任谁听来都会瞪大眼睛评价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她也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可当10岁那年，尤正南又在家里发狂乱砸乱吼发脾气，众人乱作一团，她瑟瑟发抖躲进角落，双手捂住耳朵，又随手薅个东西塞进嘴里以免自己发出声音，未点燃的尼古丁味滑进喉管，令她胸膛微微发涨，窒息感不轻不重卡住脖颈，这一刻，她才终于有种感觉，原来，她自己也是能决定一些事情的。
只是后来她再寄托于尼古丁时，尼古丁似乎也因为她拿烟姿势越来越熟练，从那时掐人脖颈的恶魔变成了柔顺的奴仆。
尤燚很是遗憾。
回过神来，一双涂了透明指甲油的纤长的手将她升腾着热气的杯子放到她桌面，高婧顺势侧坐在自己位置上，脸上也写着遗憾：“尤燚，好羡慕你哦，我刚跟李李树认识的时候，她也经常帮我打水来着，可是现在我们太熟了，她只会嚷嚷我是自己人，让我自己去得了~”
尤燚把水杯收起来，低睫翻开书：“上课了。”
高婧耸耸肩，转回身去。
英语老师一身时髦连衣裙，别着小蜜蜂走进来，让大家摸出作业本默写昨天学的课文。尤燚拉开笔袋，朝纸上划上第一个单词时，视线微微一侧，看见斜后方的李李树和正前方的高婧，用着同款的笔袋和挂件。
岳辽中学大多学生家都不是在山上就是在村里，路途太为遥远，路费贵不说，安全也是个问题。为给学生家长行方便，学校从十月收假后开始实行大小周管理，小周末只放周日，家远的学生就只能在大周末回去。
十月收假后的第一周是小周。这还不是最让人崩溃的，更崩溃的是小周末过完后的下周就是月考。
“本来以为只有我们北延才那么恶心，一开学就考试，我烦得都想退学翻墙跑了得了，但一想到尤燚个美术生现在也要跟我们一起考文化，我一下就好了，哈哈！”食堂里，尤洱大不咧咧蹲在板凳上往嘴里塞豌杂面，神情欠揍。
“啊！”徐丽珍嘴里还咬着馒头，痛苦抱头，“别说啦我要死了！小燚，反正你别担心，你就是考不及格也有我帮你垫底。”
“不及格就不及格，最后一名也不会怎样。”李李树一心二用，把比她脸还大的鸭腿夹到尤燚餐盘里，嘿嘿笑，“燚燚你多吃点，不够我再去找食堂阿姨要。”
尤燚：“……”她是长着一张胃口很好的脸吗？
尤燚一脸莫名其妙地给她夹回去。
徐丽珍不开心了：“为什么我没有！”
李李树眨眼：“你之前不是说要减肥？徐同学，我这是为你好。”
徐丽珍“哦”了声，信了：“也是，小燚那手杆儿都快瘦没了，是该多吃点。我的也给你？”
尤燚捂住餐盘：“谢谢，不用了。”
“不吃给我吃，你们女的就是事儿多。”尤洱撇嘴，说回刚才的话题，“考得垃圾是不会怎样，但我妈需要这么个契机让她认清现实，不然她老觉得尤燚好像很听话一人。”
尤燚干脆把纸扔进餐盘，以免又出现来路不明的鸭腿。
徐丽珍：“小燚本来就很听话啊。”
尤洱伸出食指摇了摇，一副你们不懂的样子：“呵，她叛逆的事儿多了去了，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徐丽珍好奇心总是这么容易被勾起：“哦？说来听听？”
尤燚本是不屑于斗嘴的人，特别还是和尤洱，她觉得这很幼稚。但此刻不知为何，看到对面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在她与餐盘之间逡巡，似乎在责备她怎么又吃这么少，尤燚清了下嗓子，竟也不自觉缓声回怼：“我总比你听话吧？打最喜欢的游戏都十连败的人，你拿什么来跟我比。”
徐丽珍噗嗤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尤洱！原来你这么菜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尤燚说完顿了下，果断端起餐盘起身离开。
她。在。干。什。么。
太。蠢。了。
见尤燚起身，跟屁虫李李树也跟着起身，但步伐更大的另有其人。尤洱三步化作一步拉住尤燚：“这么自信？打个赌咯。”
尤燚微挑眉尾。
尤洱：“就赌这次月考的年纪排名，我要是比你强——”他看了眼周围，声量稍许降低，“你就承认暑假那烟是你买的。”
尤燚只沉默了两秒。惊讶是有，但不多。暑假时，姜焕燕不是待在房间做翻译工作就是出门买东西或是邻居串门打点关系，常是她和尤洱单独在家，就是她藏得再好尤洱也不难发现，毕竟同住一屋檐下。
同住一屋檐下？那她现在的宿舍里跟她待一起时间最长的是……
尤燚下意识回头看。
尤洱把她拽回来：“喂，听见没有？”
“你知道？”尤燚说，“你知道为什么不跟妈说？”
“关老子屁事。”尤洱咳了声，“但你嫁祸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行。”尤燚答应，又问，“那要是你输了呢？”
“不可能。”
“……”
尤洱：“……给你俩月零用钱？”
“好，但我不要妈给的。”尤燚说，“如果我赢了，你把尤正南每月转你的钱上交给妈。”
这回轮到尤洱惊讶了。
“你你你……怎么发现的？”
尤燚唇角勾了下，轻飘飘离去：“你猜。”
李李树端着餐盘追上来，路过尤洱身边时拍拍他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加油兄弟，以我燚燚班班长对她的了解，你只需要比入学考试那回上升个三百名就能赢了。”
尤洱：“……”
虽说比尤洱考得好不算难事，但尤燚也打算认真对待。她本以为自己从艺术生转到文化班会学得有些吃力，但几次课堂检测都位列中上，语英政史都不错，也就是地理数学软了些。
尤燚把以往画画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晚自习下课后，尤燚还点着台灯在宿舍做数学题，导数的题她似乎怎么学都学不分明。
“还在做题呀小燚？”徐丽珍进来宿舍看到，瞬间慌张起来，“你这是被林小青附身了吗？！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一头湿发顶着毛巾的李李树从后面经过，顺手推走了徐丽珍：“别看了，不同的圈子别硬融。”
徐丽珍嚎啕出声。
被cue到的林小青倒是埋头苦读，毫无反应。
尤燚看了眼林小青……这道题实在不理解，要不问问她？
……还是算了吧。
尤燚翻开教材第一百零八次研读。
脑子越学越混乱时，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李李树头发已吹干，蓬松地堆在圆润的后脑勺上，她一身舒适纯色T和短裤松松垮垮地罩着瘦长的身子，整个人氧气感十足。
李李树递过来一本练习册，指着上面一道包含题目和解析的题问：“燚燚，这道题我晚自习看了老久，就是看不懂，你帮我看看呗。”
尤燚：“……？”确定不是来嘲讽她的。
然而李李树瞳仁黑亮，眼神真诚。
“好吧，我试试。”尤燚说，“但不一定会。”
李李树笑起来：“没事儿，我相信你。你先看，我去洗衣服。”
尤燚开始看题。是和她刚才卡的那道题是同个知识点，甚至很相似，刚开始看的时候，她还是和刚才一样是一头雾水，后面她突然发现题目和解析里被人勾出了解题关键点，一下子醍醐灌顶，两道题都明白过来了。
李李树洗完衣服过来：“你会了吗？”
尤燚矜持地点点头。
李李树拖跟板凳挨她坐：“给我讲讲看。”
尤燚：“……”
李李树眼睛微微瞪大，一脸无辜：“我真不会，这题太难了。”
尤燚：“…………”
她无语了好半会，还是忍不住说：“李李树。”
李李树：“啊？”
尤燚：“你好假。”
李李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李树凑上来，清香的沐浴露味丝丝环绕，她盯着尤燚眼睛说：“燚燚，你好聪明。”
李李树：“这很真。”
李李树才是很聪明，她理性思维很强，且她的思维很多时候都跳脱教材和教辅，能用更简单更容易理解的方法解题，给尤燚不少启发。在李李树的帮助下，尤燚的数学和地理突飞猛进，顺利考完月考。
月考后的周末是大周末，众人期待已久，下课铃声一响，正准备冲出教室时，老梁突然推门而进。
秦肖良果然说得没错，突击检查来了。老梁让所有人立即起身站到走廊上，她要查书包和课桌。
教室里一阵倒吸冷气，还有人慌忙藏手机被老梁当场捉住。
尤燚跟随人潮走到走廊上。
学生们三两成团，神色各异，有人紧张有人庆幸，前后门以及窗台前扒满了人脑袋。
尤燚靠在远离人群的墙边，眯眼仰头看绿植发呆，夕阳实在有点刺眼。
右边，李李树从人堆里艰难挤出来，抓了把头发朝她跑来，乱糟糟的头发一弹一弹的：“燚燚，你自己在这儿干嘛呢。”
尤燚瞥了她一眼。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塑料声，李李树变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摸出跟棒棒糖，三下五除二拆开递到她面前：“这回是荔枝味的。”
是的，尤燚也不知李李树哪根筋搭错了，不知从哪天起，她老爱没事儿就给她塞根棒棒糖，她说不吃，她就直接拆开塞到她嘴里。
怎么，双木五金店棒棒糖滞销了？
尤燚：“不吃。”
李李树直接捏着她下颌给她塞进去。
尤燚：“……”
尤燚用舌头把棒棒糖卷到一边，慢吞吞说了句很长的话：“班长还带头带小零食来班里，你就不怕被收缴全部零食不说，还被扣分晚自习去梁老师那领罚？”
张馨之前被罚得哭唧唧的模样尤燚是有目共睹的。
李李树也学她模样靠墙上仰头看，不过她比尤燚高上大半头，体阔又实在要宽一些，一靠过来，刺眼的夕阳都变得柔和了。
“罚就罚了，罚也认了。”李李树伸懒腰，笑了声，“又不会死。”
尤燚嘁了声，唇角微微上扬。
李李树：“不过，看你这般强调，你包里是有带什么‘违禁品’吗？”
尤燚：“没有。”
李李树：“真的哦？”
尤燚看向她：“本来就没有。”她又没撒谎，周三把烟抽完后，她这周也没地儿买去啊。
李李树站直身，眼角弯弯：“没有就最好啦，不过有你也不用害怕。”
这时，老梁打开教室门，叫大家进去。
讲桌上，陈列着一大堆收缴的“违禁品”，一向自诩优秀班级班主任的老梁被气得脸铁青，一件一件地清理算账。
算到最后一样东西，她嘴唇几张几合，捏着一包烟举起来，挤出一句：“带这包烟的，自己放学后来办公室找我。”
“老梁凭什么啊！不公平！为什么这人不当众处置！”张馨突然急急站起身，大声喊道。
立刻有刚被几番处置的男生帮腔：“对啊对啊！老梁你偏心！刚刚你打我手心的印儿现在还没消呢！必须一视同仁！不然我闹了！”
“我靠！这牌子我认得！巨他妈贵！谁这么有钱抽这么奢侈的烟？我叔家那么有钱都抽不起！”
“范阳是不是你？只有你、张馨、高婧和秦肖良是住镇上的，能买到这种烟，其他三个人都没可能，只可能是你！”
“卧槽你别污蔑老子，老子只打游戏不抽烟的纯好男人好吗？！”
……
老梁啪啪拍桌：“安静！”犹豫再三，又思考好一会儿，她还是当众道，“尤燚，你好好说说吧，你这烟，到底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秋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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