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将至》远方淮古

16、Chapter 16

　　当天晚上，江泓就逃了出去，别墅内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不对劲，直到第二天早上江旅让管家叫人下来吃饭，管家叫了好几声，迟迟不见有人答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里面睡大懒觉，管家只好下去如实汇报。
　　两夫夫同坐一张桌子，龙星野眼皮不抬的听到管家说江泓估计还在睡觉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宠着，这顿不吃，下顿不吃可不就不准了。
　　江旅宽宏大度，对自己儿子更是比亲老公还亲，听到儿子头一回不想下来吃饭，他不好说什么，一直管着他，感觉有点严厉了。
　　少了江泓这个电灯泡，龙星野不是在泡江旅就是在泡江旅的路上，一会儿说下楼两夫夫看个电视消遣一下，一会儿说电视不好看，看腻了，想去外面的电影院看，因为那样比较有氛围感，江旅白了他一眼：“滚蛋。”
　　然后挣脱某人的狗爪，不欲多说，径直离开。
　　龙星野跟在后面追，一边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耍小聪明想不复合的。
　　经过后花园的假山时，江旅听着身后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很是烦躁，他实在受不了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怒瞪过去：“你说够了没有！”
　　像打字机一样吐字的龙星野：“我就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够了没有！
　　龙星野吞了吞口水：“够了。”
　　江旅指着旁边的假山：“给我弄点水过来，几百年不流水看着跟我那死去的前夫一样，让人讨厌。”
　　龙星野：“……”
　　看着年久失修，因为天气不明原因，长满了青苔的假山，此刻多想点根烟来吸吸。
　　他见到江旅之后，就没跟他废话过几句，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不说，他知道自己出国的那几年成了江旅心里过不去的坎儿，无论如何，这次回来，一定要把人哄好，不能再伤透老婆的心了。
　　他嘿咻嘿咻的去找工具了，江旅的世界才算安静了下来。
　　后花园有很多休息的地方，随处可见，却也很容易迷路，江旅是最熟悉这里的人，这座别墅是他与几位有名的工程师一起建造的，采用了西方欧洲式复古风格的外形城堡别墅，整个后花园都是根据古代的遗迹借鉴打造，人造湖，人造假山，人造山林……
　　等龙星野搬来一大堆工具时，身后跟着一批戴着黄帽子的施工队，江旅目光微顿，撇了撇，龙星野又要干什么？！
　　他可不想自己喜爱的假山被破坏，脑子一热就走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施工队闻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龙星野又看向来人，来的人语气凶凶，虽然看着比较和善，但施工队也不是山村粗莽汉子，主人家不允许的绝对不会动。
　　但就是现在的局面，招聘来的施工队一时间也摸不清究竟谁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龙星野解释：“修复假山。”
　　江旅盯着他：“谁跟你说要这样修复假山，实在不行你找个地把他搬到你家里面去供着，说不定哪天这山就突然出水。”
　　一听就知道叫他们来的人不是主人家，施工队神色复杂的退后几步，眼看两人之间中的火气由一人演发的愈演愈烈，又不想到手的毛爷爷就这么飞走。
　　和江旅又开始一言不合就吵架了，龙星野也不想被外人看到，索性好心一发，大方出手，叫来保镖打赏了施工队离开了这里。
　　就在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过来，贴到江旅的耳朵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脸色大变，顾不上和龙星野吵架，率先离开原地。
　　龙星野望着突然离开的背影：“？？？”
　　他转头看向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小少爷不见了。”
　　“不早说。”龙星野两步并三步追上去。
　　管家OS:你才问啊。
　　一到大厅，就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牵着女人的手，欢雀地围着沙发转悠，女人笑了笑，男人看着步子有点不稳的孩子担忧地嘱咐小心点别摔着。
　　稍后便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男人站了起来，略微出声叫停母子俩的追逐，女人拉着孩子站在男人身边，抬起脑袋打量着门口的长者。
　　这就是江野口中所说的父亲，池歌与之对视没多久身后就急匆匆跑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江旅的身后，皱着眉凝视眼前的一切，江旅听到衣服敞开窸窣的声音时，不忘解释对面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
　　对于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儿子，龙星野没有半点意外，因为他知道，他们的儿子只有江泓一个。
　　江野久违的见到父亲叫了一声，却只听到淡淡的一声应答。
　　他将身旁的池歌拉出来介绍：“爸，这是我女朋友，池歌。”
　　池歌朝江旅笑了笑。
　　江旅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接着又继续介绍道：“这是我儿子，江思愈。”
　　小孩子眨巴眼睛也想不出眼前的两个男人是自己的什么人，直到江野抱着他教着喊爷爷，口吐不清的说了几个字，也没得到江旅的应答，反倒是身为外人的池歌，多少感觉到有些尴尬。
　　江泓不见是小孩子贪玩，不小心跑到二楼的房间，躲猫猫，被发现不见了听到声音上去找，管家才发现原本早上睡懒觉的人不见了。
　　江旅问了一句：“孩子发现的？”
　　管家匆匆赶来，回答：“是的。”
　　他将一切来龙去脉讲了清楚，得到的是主人要生气的神情。
　　管家一时懊悔不已，早知道三少爷要来就不该心慈，把人放进来，跟着江旅这么多年，他定下的规矩无异于是在天子面前不守规矩以下犯上。
　　对于江野口中一家人比较“和谐”的局面，池歌略显有些多余，一家人说的话都是她参不上话的，她只能接住从江野手中传过来的儿子，小心的哄着，不让他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吵到这家主人。
　　毕竟她是第一次被男朋友以未婚先孕的名义带着来家里，万一人家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又搞出什么不好的印象，很难想象在豪门的生活将会是怎么样的。
　　大概是感觉到女朋友的不安，江野牵着她的手，让她心里稳稳沉淀一根定海神针。
　　“派人去找了没有？”
　　鉴于这个家有一名外人在，他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严重斥责的话来，又作为一个长辈，儿子找到心仪的女朋友带回家，总要给几分面子。
　　而龙星野却像是看破了僵局，语气堪比男主人一样吩咐管家加派人手出去找，找不到别回来。
　　管家含泪应下。
　　龙星野和江旅上楼观察江泓失踪的房间，人绝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蒸发，要么自己跑出去了，但绝不可能是第二者，被外界的人知道，派人故意抓走，就算故意抓走，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不留一点东西，当然，这也不是不可以。
　　江泓的房间跟以往一样，干干净净，从不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虽然进城以来天天住在这里，这间房却干净整洁的跟新出的酒店套房差不多。
　　“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龙星野上前抱住江旅。
　　儿子失踪他真的很怕是被人抓走。
　　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他就这么一个亲儿子，最舍不得的也是自己的儿子。
　　江野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带自己的女朋友回来给父亲看一看，他总不可能谈了对象藏着掖着不给家里人知道，哪知碰上弟弟搞失踪。
　　管家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客房，跟酒店高级套房差不多，池歌坐在床边盯着忙来忙去，忙得不可开交的爱人，连儿子的小手拉着自己也不知道。
　　她从小父母就意外身亡，照顾她的爷爷奶奶更是被人意外杀死，大家都认为她是不祥的厄运之女，躲都躲不及。
　　一想到今天的事情，她大概又在自责自己了。
　　午饭是准备好了的，可惜一家子人都没有心情吃，龙星野也派人出去找了，迟迟没有任何消息，他比较担心的是白霜的儿子回国，会不会是他绑架了江泓，但回国这几天一直没有白禅的消息，大概率应该跟他扯不上。
　　电话铃响了，打破了饭局上无言的沉默，林熙衔的话从手机里面传出来。
　　“我找到白禅了，他就在……”
　　龙星野特意把后面的声音关小，以免被不必要的人听到。
　　最后他回了句：“好，我知道了，继续查。”
　　江旅焦灼的看着他：“是查到阿泓的消息了吗？”
　　龙星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江旅沉寂了。
　　龙星野安慰道：“不过别担心，阿泓自有福气，不会出事的。”
　　江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一句话都插不上的江野看着父亲和陌生的男人如此亲近，不由得心生几分疑惑，陌生男人这话搞得好像他四弟就是他们的孩子一样，喊得那亲切，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是。
　　江野最看不惯这种，吃完饭他一定要找管家问个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怎么在他父亲家里肆无忌惮的，还为所欲为，特别是他跟管家讨论小泓不见的事情推论的时候，这个陌生男人还跑过来横插一脚。
　　别说是池歌，她都不敢在江野和别人商讨激烈的时候打断。
　　管家还是分得清谁的身份地位大小，谁能保住自己的饭碗。
　　龙星野丝毫不在乎江野是怎么来的，又是江旅和哪个女人生的孩子，他可以肯定的是，江旅绝对不会背着自己出轨。
　　“你就是江野？”龙星野问。
　　语气跟督察官一样，质疑人没什么区别。
　　江野摇头。
　　龙星野看着他皮不笑肉不笑的脸，可能猜到了什么，上去一步，凑近了看：“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突如其来的男士香水气味扑鼻而来，江野拧眉往后退了几步，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气味，明明就是想清楚别人的身份，嘴巴硬是跟石头一样硬。
　　他违心的说：“知不知道无所谓。”
　　反而龙星野硬发强势的又问了一句：“你就是小旅的儿子，老三？”
　　江野点头。
　　龙星野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呵，江野，江野，江和野字——”
　　天星江的称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野还是头一回听到敢这样直言称呼自己的人。
　　一想到这个人在父亲的家里面可以来去自如地走动，连他这个老三都不能这样轻松走动，很难不看得出他跟父亲有点关系。
　　他们四个兄弟中，江旅只给江泓在江氏大宅随意进入的资格，其他几个兄弟根本没有资格，就算进来还得提前报备征得父亲同意。
　　回到房间，池歌上来就问他弟弟找到没有，江野摇摇头，池歌生怕自己是不祥的征兆，比江野还要担心。
　　江野安慰她：“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池歌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江野抬手拂掉眼角的泪痕，“不要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想的那么悲观，我弟弟的身份，他们那些人暂时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对他下死手的。”
　　路过房门口的时候，龙星野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站着有好一会儿，等里面没有声音才走开。
　　他去了监控室，调出了江泓消失的几个小时前，发现这人自己偷偷把被子打成结系在一起，顺着窗户慢慢溜下去的。
　　江泓身后背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显眼包，最后快到地面时一跃而下，差点摔骨折，他的脚崴了一下，站起来之后抖了几下，若无其事的向前走。
　　别墅很大，几乎每个角落都会有监控，还有夜巡灯，江泓靠着精湛高超的大自然融合技术，在夜色中与之融为一体，贴着地面慢慢爬着，一步步爬到了后墙，那里没有监控，江泓的身影在别墅转角出就不见了。
　　他本不想给江旅看到，可是监控视频里面的人是他儿子，纯纯一个兔崽子，什么事情能让他不管不顾抛下家人跑到外面去，他知不知道要是被外界人知道他的身份会招来多少杀身之祸。
　　当天晚上江旅还是看到了，两只手拳头篡的发硬。
　　现在外界多少人守着他，自己跑出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好了，不要生气，阿泓还小，不懂事——”龙星野上前安慰。
　　江旅拍开他的手，恼羞成怒：“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龙星野没有出声。
　　“你为什么要跟我抢我儿子，我就只有他了，我只有他，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一直待在外面，为什么！！为什么！？”
　　房屋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江野和池歌还有管家听到动静，立马跑上去查看情况。
　　房门虚掩，半开着。
　　江旅把房间里面能摔的都摔了，唯独前面站着跟木桩一样的龙星野纹丝不动，眼看砸到地上的瓷器碎片就要砸到他脸上，江旅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你不知道躲的吗？”他训斥道，怒火攻心的说话都在喘气。
　　龙星野从旁边抱住他，钳制住他的双手，回握在手心中，柔声道：“我们不生气，阿泓会回来的，听话。”
　　他的话就像温柔本身，是外人不曾听到的，江旅渐渐安静了下来。
　　从前龙星野抛下他们父子俩的时候，他心力交瘁，一边照顾年事已高的母亲，还要照顾幼小的儿子，诸多不安和恐惧在他心中扎根生长，丈夫的突然离开让他内心遭受有史以来人生中第一次下坡点。
　　他以为他们会长长久久永不分离，他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时常在想，为什么生了孩子还是留不住要走的人，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龙星野的离开增加了他阴郁不安的病状，他每晚都要在痛苦中度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龙星野已经成为折磨他心上的病魔，他好不容易才把江泓接到身边，接受丈夫抛弃自己的事实，为什么又突然回来，要把唯一的儿子从自己身边抢走。
　　“我不抢阿泓，我不会抢阿泓的，他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小旅，相信我，这次回来不会离开你们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江野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气，管家也是，池歌也是，第一次看见岳父发火。
　　见里面没有声音，江野想进去，管家拦住他，摇摇头。
　　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江爷心情不好，谁进去都会被连累。
　　除了只有龙星野能够平息。
　　新水街广场。
　　江泓很快到了约定的地方，不过最让他不解的是，明明电话里面都说好是下午四点钟的，怎么一下改成晚上，这半夜三更的凉风飕飕。
　　全身上下也就一件穿在外面的绒色外套，这片地区并不是特别繁华，好的地段都在市中心，他们家距离这里不过五分钟的路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江家派出的人就会找到他。
　　路上偶尔有几辆孤零零的公交车行驶而过，红色的尾灯随着条条大道融入远方，没了身影。
　　他坐在观景池的台阶上面，身后是哗啦啦流落的水声，在来第二辆公交车的时候，有几辆开的飞快的私家车一闪而过，上面雕刻了天星江的独有印记。
　　抬头那一瞬，江泓慌忙低下脑袋，拢紧了敞开的衣服，洋装露宿街头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车子一闪而过，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要找的江小少爷就在新水街公交车站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