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72、chapter 72

　　陶雪树醒来时，人在地下室。

　　地下室很小，四方格局，墙壁地面都是水泥的，地面湿滑，墙面斑驳，角落还有青苔。这里潮湿阴冷，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门上套着锁链，他用力摇了几下，铁门纹丝不动。

　　门外应该是走廊，房间里的光照不过去，走廊深处漆黑一片。

　　他冲门外喊了一声：“陶萤！”

　　无人应声。

　　他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想起雪利的尸体被埋在了那棵巨大的流苏树下。

　　银河之家。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抱着膝盖靠着墙角坐下，回想雪利，回想两个女儿，想要下去陪她的冲动再度涌了上来。

　　可这里没有雪利，他不能死在这。

　　他想不明白女儿把自己关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阻止他，但这么做也照样阻止不了他，他总能找到机会离开这里，到银河之家去，跟雪利重逢。

　　与此同时，陶萤在自家小区外目送姐姐坐上莫寻的车离开。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是暗河的残党先一步行动了。

　　暗河看守森严，炸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好带进去，她花了两个月跟暗河的一部分成员达成交易，她教他们取出微型炸弹的方法，他们拿炸药来换，她把自己一个月后的计划告诉他们，假意提醒他们尽快离开，然而这些成员没了威胁之后，一致决定跟她联手，一起解决这里所有人，以绝后患。

　　陶萤当然也包含在所有人之中，但她需要这些人，所以并未挑明这一点，同时她也很清楚那些作为交易条件的炸药，其实根本不具备多大的威力。

　　那些人或许到死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打算放他们离开，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毁掉这里的准备，那些炸药安装的地点都在承重墙的位置，无需炸塌整面墙，只需让墙面轻微摇晃几下就能动摇整座地下城的根基。

　　暗河的人能在危急关头逃出来，她并不意外，这也是她必须要找到图纸的根本原因，有了图纸，她就能知道暗河这些年以来，各个地方的据点所在。

　　她要彻底摧毁暗河的存在，绝不让他们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没办法把图纸交给警方了。

　　陶萤暗中跟着莫寻的车，跟随她们一起来到了死者家附近。

　　她来过这里，几个月前从杀人游戏里逃出来，为了调查那些玩家，每一个玩家她都登门拜访过了，结果一无所获，这些人对于游戏的事，是一问三不知。

　　小区里人很多，三五成群，低声窃语，玩家所在的那栋楼下有两名警察站在那里，跟其中一些人打听什么，陶萤站在远处，看着姐姐跟在莫寻身后走进了楼里。

　　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陶萤目光一动，扫过四周，注意到这小区的楼外都有空调外机，她没有犹豫，匆匆走进距离最近的一栋楼。

　　陶源跟在莫寻身后走进案发现场。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现场，尸体呈现趴伏的姿势出现在房间中央，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尸体表面只有后脑一处致命伤，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伤口。

　　陶源不自觉又想到了年幼时的画面，陶萤从外面翻进窗户，她甚至没能看清人是怎么死的，钉枪打进脑壳的脆响便骤然钻进了耳中。

　　莫寻接过同事递来的手套，扭头递给了陶源：“戴上。”

　　两人戴上手套，装备整齐才走到尸体边上，陶源蹲在死者身旁，仔细观察他后脑的伤处，莫寻则在看她。

　　良久，问了一句：“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陶源收回手，站起身：“我又不是专业法医，能看出什么呢，莫警官一大清早把我找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当一回临时法医吧？”

　　莫寻也跟着站起身，飞快往不远处的同事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尸体衣服上留下了第二人的指纹，检验结果我去取的，指纹跟你的对上了。”

　　能这么快知道结果，这都要得益于三个月前她特意留了一份陶萤的指纹图像，无需比对，光是肉眼都能看出两枚指纹几乎一模一样。

　　陶源这才算是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下车前莫寻要她戴上口罩和帽子。

　　“看来你这次是信我了？”陶源说。

　　莫寻：“我信你没用，要法官信你才有用，你之前怀疑那些玩家都是暗河成员伪装的，现在人突然死了，按照现场情况来看，明显是你杀了他。”

　　陶源：“直接说结论吧。”

　　莫寻：“两个结论。第一，你跟上次一样，是被人诬陷的，凶手另有其人，目的就是为了让警方怀疑你。第二，你就是凶手，目的我暂时不清楚，但我想，多半也跟暗河有关系。”

　　陶源点了点头，淡淡一笑：“看来你更倾向前者，所以才会单独来找我。”

　　莫寻：“没错。”

　　陶源：“你找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莫寻：“对。”

　　别说，莫寻还真找对人了。
　　这样的杀人手法，她见过，但也很久没见过了。

　　赵星昨晚说的那些话在耳边回响，她这次没有第一时间排除妹妹的杀人嫌疑，而是思考如果真的是妹妹做的，那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她想到了关锋，警方既然能知道玩家死亡的消息，他那边一定也早就知道了。

　　“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她说。

　　莫寻没有犹豫，直接摸出手机递给她，看着她拨出了一个陌生号码，随后放到耳边。

　　这个号码是关锋专门用来跟她联系的，平时会固定几个时间点开机，其余时间都处于关机状态。

　　现在本来不是开机时间，但电话通了，只是迟迟没人接听，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关锋可能是出事了。

　　“我要去个地方。”她把手机塞进莫寻怀里，转身就走。

　　莫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道：“去哪儿？”

　　陶源没说话，因为她要去的是关锋和赵星的藏身之处，就算莫寻暂时信她，她也没办法信一个警察的话，她现在是以陶萤的身份存在，但他们却还是暗河杀手的身份。

　　就在这时，潘波匆匆进门：“莫队，你什么时候来……诶？他谁啊？”

　　莫寻说：“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没？”

　　“哦哦！有有有，在这儿说还是……”

　　莫寻看了眼面前的人，忽然上前一步：“出去说。”

　　说完便把潘波推出了门外，房间里转瞬只剩陶源一人。

　　门外，潘波低声说：“莫队，你猜得没错，勘查组那边说是发现了大量□□留下的痕迹，后山垮塌的事确实是人为导致的，我们在废墟里找到的尸体，全都有安装过微型炸弹的疤痕。”

　　“陶萤和张阔不是说过暗河上下所有人身上都有这么一个疤痕么，这不就说明北城高中后山的地下城其实就是暗河的据点，那些废墟里挖到的尸体也都是暗河的成员。”

　　潘波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现在突然死了玩家，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莫队你说，这会不会是暗河的据点被毁，这帮人就恼羞成怒了，打算灭口啊？”

　　莫寻：“我觉得不是。你想啊，如果暗河打算灭口，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像他们这种职业杀手，三个月难道都找不到任何机会下手吗？”

　　“这么说也是，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潘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注意到虚掩的房门，脑海中莫名闪过三个月前的某个晚上，他们把陶萤一个人留在车上，结果让她跑掉的画面。

　　潘波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莫寻：“莫队，里面那个该不会是陶萤吧？”

　　陶萤一米七的个子，体型偏瘦，又是一头短发，今天还戴了帽子口罩，乍一看确实看不出是男是女，所以潘波刚刚才没立刻认出来。

　　莫寻抬眼，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推门进屋，房间里除了一具尸体，哪儿还有什么人在。

　　这里是二楼，每层楼都带有露台，他们站在窗边往下看，就见露台的青苔上有个不太明显的脚印，看到这，两人已然明了。

　　人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陶源一路未停，为了隐匿行踪，故意选没有监控的小路走。

　　她要去找关锋，问问他今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妹妹的下落，也不知道她现在人究竟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

　　狭窄的巷子里，一道人影突然从后扑了上来，她本能地侧身闪过，然而对方的反应速度也不慢，在她闪过的一瞬间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脖子，感受到后颈的那股力道，她迅速握住袖间掉落的匕首，在对方把她拉进怀里的同时，锋利的刀刃已然抵在了那人颈间。

　　那人低声一笑，松开力道，微微仰头，露出阴影下的眼眸。

　　“是我。”

　　陶源一怔，猛地收回匕首：“萤萤？”

　　“嗯，是我。”陶萤说，“我回来了。”

　　陶源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情绪涌了上来，总之回过神来，她已经用力抱住了妹妹。

　　陶萤还有些气喘，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跑那么快，我差点没追上。”

　　陶源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时间紧急，多停留一秒就会多一分被警察发现的危险，她松开陶萤，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说道：“你快跟我走，这里不能久留。”

　　陶萤一边跟她走，一边问道：“是不是之前的玩家被杀了？”

　　陶源一听这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怎么知道？”

　　陶萤面色一沉：“看来他们还活着。”

　　陶源想问谁还活着，但她看着妹妹此刻的神情，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