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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修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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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丢人了。
云礼很后悔没规矩地睡在客厅,虽也知道只是正常生理现象,还是分外抬不起头来。
好在当时程酌笑笑就上了楼,之后也没再提起,方才保住了少年脆弱的自尊心。
*
“你是不是处男啊?怎么什么都不懂?”
某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杨西西如此语出惊人。
云礼呆滞,而后眼神讪讪地没回答。
杨西西正在整理街头采访大纲,见状不由坏笑:“真是纯洁的小孩,怪不得连设计的问题都这么天真。”
“难道你不是吗?”云礼忍不住脱口而出,转瞬觉得不妥,“算啦,不用告诉我。”
杨西西用种“姐早就破戒了什么都懂的”眼神瞧他:“那你有目标吗?我可以介绍帅哥哦。”
云礼顷刻拒绝:“没兴趣。”
“是没兴趣还是不敢?”杨西西完全不信,朝他眨眨眼睛,“真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话让云礼的脑海中浮现出程酌的脸。
但……熟悉又陌生,亲近而遥远,真的可以去喜欢吗?
如果被程酌知道,自己的喜欢,会被视为可怕的困扰,还是一笑而过的鸿毛?
*
期待已久的中秋转眼即到。
云礼从未住过寺庙,见永安寺内佛音袅袅,钟声灵澈,自带种脱离尘嚣的清净肃穆,自然完全不敢造次。
引路和尚踏过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停步在禅房门口,双手合十:“二位施主,请先在这里落脚更衣,等下灵境禅师会开坛讲佛。”
话毕他递过张素雅的行程表,行礼后平静离去。
多半是为了照顾外来的凡夫俗子,永安寺的安排很轻松。
除了每日上午有禅课外,其余时间便是打扫禅院、抄写佛经和在山中溯溪之类的修行。
倘若蒋青在这里,肯定相当满意。
云礼忙给奶奶拍了张照,打字解释:“这边不让我们用手机,等出寺再给您打电话。”
蒋青果然很欣赏程酌的安排:“不错,修身养性。”
云礼将手机放入书包,拿起床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僧衣,忍不住回头偷看程酌。
是要一起换衣服吗?
彼此都是男的,他不会介意吧?
结果程酌相当有边界感,直接走到屏风后面消失不见。
半分钟后,衬衫轻轻搭在屏风上,紧接着便是长裤。
云礼目不转睛,直至程酌重新现身,才飞速收回目光。
长得高就是好,天生的衣服架子,轻薄的新中式僧衣仍被他穿得玉树临风。
浑然不觉被偷窥的程酌收好原本的衣服:“去换吧,我到门口等你。”
云礼也躲入了屏风制造的阴影中。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古龙水味,真好闻。
少年边解着扣子边心潮起伏,尽管身处清修之地,却与六根清净无亲无缘。
*
作为华南地区最负盛名的唐迹寺庙,永安寺广受信徒崇敬,中秋节来礼佛的信徒自然满员。
那些人大多上了年纪,偈语张口即来,很是难聊。
好在佛法讲坛还算深入浅出,只要用心,总能听懂个大概。
云礼未到二十岁的年纪,正是最没定性的时候。
但多半是被老人家养大的关系,他课上很能坐得住,腰身挺得笔直,侧脸认真乖萌,像只紧盯着花与蝴蝶的猫咪。
倒是程酌心不在焉,始终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勾勒轻描。
讲坛结束,云礼才发现他竟画下不少寺屋的结构图,线条简约但精准至极,显然美术功底扎实又深厚,难免眼神惊讶。
程酌微笑,把手稿夹进本子里:“最近在研究唐代建筑,这寺庙是非常珍贵的古迹。”
……原来不是专门带我来的。
云礼莫名落寞,却又佩服他的认真,随他起身追问道:“哥哥,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程酌答应:“下次作品展送你门票。”
作品展?那岂不是代表他在美术圈相当有名气了?
云礼愈发感觉自己对房东哥哥知之甚少,忙打听:“那你研究唐代建筑做什么呀?我总觉得唐代建筑和日本建筑差不多。”
“艺术指导要实事求是,做功课是必须的。”程然耐心:“日本古建筑多源自唐代,但也在本国发生过一些演变,正因为有相似之处,才更要弄清区别,省得捅了篓子。”
的确,随着民族自尊心的提升,网民对这类文化之争格外敏感。
云礼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像挺有意思的,你能给我讲讲吗?”
在美术建筑史方面程酌倒是积累颇深,毕竟开发游戏必须对这些了如指掌,他慢条斯理地拿永安寺做例子,解释了唐风与和风的区别,又聊起唐破风、枯山水一类的争执,原理清清楚楚,真让人想唤一声老师。
云礼听得入神,心中更加崇拜。
一直漫步到寺院餐厅外,程酌才弯起嘴角:“不小心说多了。”
云礼狗腿地称赞:“哥哥你可真博学。”
程酌停步:“能让你有点收获,总算没白来。”
“怎么会白来呢?这里氛围很好。”云礼苦笑,“禅师讲得也好,只不过明心见性什么的,境界太高了,我做不到。”
别说一个小少年做不到,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仍是我执不破。
程酌揉揉他的短发:“顺其自然。”
*
首日的流程十分轻松,打扫完清雅的院子又去山里散过步后,不到晚上九点,和尚便已提示要入睡了。
云礼洗过澡,撸着宽松的裤腿在床边郁闷,把白皙的小腿挠得通红一片。
程酌从浴室出来惊见这幕:“怎么了?”
仔细看,几个肿痛的毒蚊子包,无需更多解释。
云礼叹息:“东港的虫真厉害。”
“毕竟在古代是流放之地,和繁华的江南可不一样。”程酌找出药剂,坐在床边帮他慢慢涂抹,而后拦住云礼不老实的手腕,“别碰了。”
云礼只能忍住不适,老实地躺倒在床榻上,眼神纯净又专注地瞧着他。
这寺里睡觉的地方极宽敞,像个通铺,但总归是要并排而卧的。
程酌起身:“你休息吧,我去找住持聊聊天。”
“不要,万一闹鬼怎么办?”云礼胡乱捏造借口,然后小声劝说,“你也早点睡吧,上班族的身心需要放松。”
程酌反问:“房里有人,你不是会失眠吗?”
“如果是哥哥的话,大概不会的。”云礼立刻闭眼,长睫毛抖啊抖,“我能睡着。”
犹豫之后,程酌才熄灭夜灯,安静地躺到床榻外侧的荞麦枕头上。
鼻息间都是植物的味道,窗外还能听到隐约虫鸣,真幽静。
可惜这份与世无争的幽静,却被无法控制的纷乱心跳破坏到七零八落。
程酌抬眸凝望头顶古朴的房梁,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谁知走神之间,胳膊却被云礼轻轻扶住。
……
他故作镇定:“怎么了?”
“哥哥……”云礼的声音带出几分倦意,小声委屈,“我有点害怕。”
想起他刚才孩子气的理由,程酌无奈:“寺庙供奉着神明,怎么会有鬼?”
“不是说那个,”云礼似是真困了,几秒后才细不可闻地叹息,“我怕认识你只是一场梦,醒来我就回到江朔……然后发现,世界上根本就没你这个人……”
真是个天马行空的小孩子。
程酌按住他微凉的手背,大手传递去无比鲜明的热度。
云礼受到安慰,呼吸越发平缓,再没说什么支离破碎的傻话。
身为敏感的艺术家,程酌不至于感受不到少年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可云礼本就与众不同,以至于让他无从判断更多,也不忍轻易亵渎。
无声地侧过身,少年于朦胧月色下的睡颜安宁如梦。
程酌伸手勾勒过他的眼角眉梢,又视若珍宝般地轻捧住那可爱面颊。
“早些长大,好不好?”
心中情不自禁地这样催促。
问后,过盛温情竟像泉水找到了裂缝,顷刻涌出,泛滥成灾。
无名无分的浪漫让程酌入了迷魂阵。
他缓慢凑近。
再近。
极近。
最后,终于轻轻吻上云礼的额头。
二零二四年九月十五日晚上二十一点钟。
我们的距离已为零。
不知过了多久,程酌才稍微离开,依旧认真凝望,只觉得唇间残留着光滑温软的触觉。
做这样的事,很容易被误解为纯爱之神附体。
……如果不是下半身和心脏一样激动的话。
独醒之刻,程酌卸掉眼神里最完美无欲的伪装,完全坦诚于自我的神色,反倒显得野性难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