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恋爱狂想曲·01 ...
-
＊＊＊
放下手里的爱情小说，伊丽西亚沉默地看着骤然浮现在自己面前的透明面板。
于空中悬浮的透明面板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充满科技感的屏幕、能与她实时交流的奇妙文字，还有凭空出现在她桌上的书籍——她很确定自己暂时没有出现精神失常的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伊丽西亚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块奇妙的透明面板。
十年前的某个深夜，尚未习惯女仆去世的她趁着所有人熟睡之际独自一人悄悄溜出家门，沿着被浓雾笼罩的街道走到玛丽安娜的坟墓前。
皎皎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大地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墓地里听不见虫鸣鸟叫，甚至连风都不愿眷顾埋葬腐烂尸体的坟墓堆。
当她彻底被寂静包围，迟到的恐惧促使伊丽西亚下意识想抱住从自己出生起就没离开过的女仆——
然后她发现怀里的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坚硬无比的墓碑。
玛丽安娜已经死了。
伊丽西亚松开手，贴着墓碑坐下来。
她抿唇抚摸墓碑上铭刻的文字——“玛丽安娜·布朗温”——没有出生年月、没有死亡年月、没有她丈夫的姓氏，仿佛在地下长眠的棕发女人终有一日会再度复苏般。
墓碑前放置的花瓶被她刚才的动作撞倒在地，洁白的百合花上满是肮脏的淤泥。伊丽西亚做足心里建设后将其捡起，用纯黑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泥土，然后抱着花枝在墓碑边蜷成小小的一团。
忽然，黑压压的云层被狂啸的风卷向远方。皎皎白月趁机探头，水银似的月光穿透厚重的白雾，朦胧光束化为小小的牢笼囚困住睡眼迷蒙的伊丽西亚。
她抬头仰望天上弯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
被兄长发现的话他会生气的……
抱紧怀里因脱水而蔫了的百合花，伊丽西亚扶着墓碑爬起身。
一块悬浮在空中的透明面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小小的伊丽西亚呆呆地望着面板上玛丽安娜的画像——温柔的女仆正冲着她微笑。那张鲜活的面庞令她忍不住伸手触碰，泪水难以克制地从眼眶中溢出。
[女主角：玛丽安娜]
[身份：格林维尔公爵府女仆长/伊丽西亚·埃琳娜·格林维尔贴身女仆]
[状态：???]
[攻略对象：■■■■]
[好感度：*(&&???]
[ERROR!ERROR!]
[重新查询好感度……]
[查询失败]
[申请■■■权限中……]
[申请成功。]
[……查询到状态错误。■■■申请更换攻略对象中，请稍后。]
[…………]
[申请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您好，尊敬的格林维尔小姐，等时机成熟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当她指尖触碰到透明面板时，奇妙的文字骤然出现在上面。
伊丽西亚后背紧紧贴在玛丽安娜的墓碑上，海蓝色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面板上的文字看。
“女主角……？游戏……？”她喃喃。
对未知的恐惧瞬间被对未知的好奇打败，伊丽西亚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那块透明面板随着被云层遮蔽的月光消散于空气中。
短短数分钟内发生的事恍如一场梦，直到她回到家里也没想通文字写的“女主角”、“游戏”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打满问号的状态……如果她没理解错，应该指的是玛丽安娜的状态吧？可她亲眼看着对方的尸体入棺下葬，死人复活之类的奇闻异事只存在于小说里，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才对。
小小的伊丽西亚满头雾水。
但那天之后她也没再见到那块透明面板，久而久之就把它的事抛在脑后。
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这块面板又出现了。
[又见面了，尊敬的格林维尔小姐。]
[我的见面礼您满意吗？]
“还不错。”伊丽西亚淡然答道，“或许你该做个自我介绍。”
[失礼了，太久未跟人类打交道，竟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您可以称呼我为A。]
“那么，敬爱的A。”她指尖轻敲精装书籍封面，甜美声线好似淬了毒的匕首，“我是否有幸知晓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呢？”
[当然，格林维尔小姐。]
面板上优雅的文字以极快速度生成组合，仿佛了解过金发少女的默读速度般按照她的节奏书写自己的目的。
[您只需要坚持自己的做法就好。]
[失格的女主角没能达成完美结局，而您是她所选择的■■■■。按照规则，您将成为……]
[警告！警告！玩家身份错误！]
[查询到“伊丽西亚·埃琳娜·格林维尔”身份为■■，不可更改。]
伊丽西亚目光落在涂黑的方格上，“什么意思？”
[不必在意，格林维尔小姐。]
漆黑的文字删删改改，不复之前的流畅。
伊丽西亚耐心等待，却没想到透明面板——A——最终留下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后就消失不见。
[……祝您成功。]
莫名其妙。
她皱着眉想。
正当她准备继续阅读手中的爱情小说时，金发蓝眼、体格高大的男人门也不敲大步走进她房间。
伊丽西亚叹口气，用眼神示意站在门口满脸懊恼的执事布鲁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
“所以——埃德蒙哥哥，”她干脆地放下书本，微微仰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兄长，“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让你连敲门都忘了？”
尽管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妹妹语气中的不满，埃德蒙还是继续靠近她。
他俯身撑住椅子两边扶手，将身材娇小的妹妹困在怀里，如晴朗天空般澄澈的蓝色双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终于给你找到了合适的婚约者！”
“……婚约？”伊丽西亚迟疑地说。
“对，婚约！”埃德蒙大声说，“你还记得莫里亚蒂伯爵吗？多年前因为一场火灾他们家就只剩兄弟三人，我去问了问老狐狸对他们的评价——”
“埃德蒙哥哥。”伊丽西亚打断兄长，“麦考夫哥哥知道你这么称呼他肯定会生气的。”
埃德蒙嗤笑一声：“他才不会呢，毕竟我说的是实话——反正爱、伊丽西亚你从他们兄弟三人里挑个当婚约者就行，我个人倾向于年龄最小的那个。”
“为什么？”伊丽西亚好奇地问。
埃德蒙宽厚的手掌摸摸妹妹白金色的发顶，意有所指地说：“阿尔伯特那家伙就比我矮一点点。”
伊丽西亚陷入沉默。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精装书籍，指腹在封面烫金花纹上来回摩挲。
良久，她问道：“我记得没错的话，路易斯先生是被收养的养子……哥哥没考虑过阿尔伯特先生的亲弟弟威廉吗？”
埃德蒙露出古怪的笑容。
他支支吾吾好一阵，可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去介绍那个在他心里跟恶魔没什么两样的男人。
对上妹妹疑惑的海蓝色眼瞳，埃德蒙抓着自己金灿灿的头发非常苦恼。
“我不喜欢他。”埃德蒙决定实话实说，“如果你喜欢他你肯定会吃苦的，我亲爱的爱——不、我亲爱的伊丽西亚。”
熟练忽视兄长茶点脱口而出的称呼，伊丽西亚歪着头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家伙百分百是个‘殉道者’。”埃德蒙叹息道，“我了解你，伊丽西亚。你不适合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伊丽西亚抬起头。
她直视兄长认真而诚挚的天蓝眼瞳，脑海中渐渐浮现曾经女仆哄睡年幼的自己时所讲的那些故事。
“恋爱、结婚、生育对女性来说并非必需品，但事业和理想却是不可或缺的”——玛丽安娜嘴里总念叨着这句话，且为此付出比旁人多数十倍的努力为实现梦想而奋斗。
她其实不太理解玛丽安娜的想法。
绕过等待她答案的兄长，伊丽西亚站到落地窗前。
年幼时她与埃德蒙一起种下的树苗如今在古树的庇佑下已成长为参天大树，茂密的枝条上布满绿油油的树叶，当风拂过叶片，窸窸窣窣的曲调犹如一首自然的歌。
她目光顺着树干下移。打扫告一段落的佣人们正聚在树荫底下闲聊，只剩负责洗衣晾晒的几名女仆顶着火辣辣的阳光辛勤劳动。
伊丽西亚记得那几名女仆。
薇薇安、爱达、多琳、克丽丝。
她们都是玛丽安娜带出来的人。
“埃德蒙哥哥，”伊丽西亚手搭在窗户上轻声问兄长，“她们四个都没结婚吗？”
埃德蒙站到妹妹身后探头看了眼，脑子里过了遍这几年宅邸内的人员变动后给出肯定的答复：“都没有——布鲁跟我提起过她们。”
“为什么？”
“多琳·达利曾经向他报备过结婚辞职的事。”埃德蒙摸着下巴说，“后来被另外三个人劝下了没辞职，没想到结婚前夜发现未婚夫出轨自己妹妹。”
“……什么？”伊丽西亚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埃德蒙耸耸肩，“布鲁说的。”
伊丽西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一直忘不掉玛丽安娜。”埃德蒙拍拍妹妹肩膀，解释自己让布鲁多加注意那四名女仆的原因，“可你跟她身份、地位不同，我亲爱的妹妹。”
他转身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伊丽西亚放在桌上的爱情小说翻来翻去，“你是公爵家的千金——只要我活着你就注定不会受贫穷困扰，同理，在我之下的男人也没几个敢在你面前肆意妄为。”
“你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也可以替已经死去的人实现遗愿。”埃德蒙说到这里颇为苦恼地支着脸颊停顿了一会儿，等到伊丽西亚回首时才继续慢吞吞地补充说明，“我不准备牺牲你的幸福维持贵族间的可笑关系——你了解我，我亲爱的妹妹。”
伊丽西亚走到埃德蒙身旁，静静听他絮絮叨叨。
“但我真的很担心你，伊丽西亚。”埃德蒙头靠到沙发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疲惫地捏捏鼻梁，“再过不久我们的国家将产生巨大变革。”
“你私底下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们毕竟是贵族，死掉的那些人也算咎由自取，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发生过，来兴致的时候帮你出手都没问题。”
埃德蒙叹了口气。
“然而以后法律才是一切——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我亲爱的妹妹？”
伊丽西亚没有答话。
早有预料的埃德蒙偏头看了眼自家长大后越来越美丽圣洁的妹妹，十分头疼地开始在心里抱怨已经逝去的父母。
如果爱丽丝不像父亲就好了。
埃德蒙心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恋爱狂想曲·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