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径》梁小羽

12、道理都懂

　　“你别叫了！”李辰安叫住她，从地上捡起馒头，拍了拍上面的脏东西，揣入怀里。
　　官家开道，车一过，街道很快便恢复原样，摆摊的小商贩们又重新开始了叫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富贵时四海皆朋友，落魄时天下无人识。他不会搭理你的”李辰安见寒江雪虽穿着破烂落魄，却完全没有底层人身上的世俗之气，又见她似乎真的认识那位高贵的晋王的样子，便猜想她以前可能是官家小姐，如今落了难，本来想巴结晋王，却失败了。
　　“为何他不会搭理我？”寒江雪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到，“是因为我带了头巾，又分别太久，差别太大，所以没有认出我吗？可我的声音没有变呀？”
　　“唉~”李辰安的母亲是官宦人家的外室，从小生活在市井，自是见惯了上等人根深蒂固的身份等级制度和踩高拜低的嘴脸，先带着寒江雪来到对面的巷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李心悦，将馒头上的黑点揪掉以后递给她，李心悦眼见有吃的，强撑着做起来靠在墙边啃馒头。
　　毕竟是对自己有一饭之恩的人，李辰安拿了一个边吃便开导寒江雪，“你与晋王认识多久，又分开多久了？”
　　“认识大概一个月，分开大半年了”
　　“我打个比方吧，你还记得半年前的初一你在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所有人吗？”
　　“半年前？如果是很特别的会记得，比如之前我给做过工的老板娘，若是街上的遇见的，太多了，不记得”
　　“这便是了，不管你们以前关系如何，如今你穿成这样，过得穷困潦倒，在他眼中，你和大街上路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不会记得你的。而且，就算他记得，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你相认，与一个下等人交好，对于他这种高贵之人是有失身份的”
　　“有失身份？”寒江雪听懂了，“你是说他会觉得认识我很丢脸，所以装作不认识我？可他从前对我很好，还给了我很多钱……”
　　李辰安一听到钱，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问到，“你该不会已经让他得手了吧？”
　　“什么是得手？”
　　“就是……你和他”李辰安指了指衣服，虽然自诩什么都懂，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说起这种事还是有些尴尬，“脱了……然后睡在一起……你懂？”
　　原来指这个，寒江雪点点头。
　　“唉”李辰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世间男人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里惦记的总是新的。没到手的时候，对你百依百顺，百般讨好，女人一旦真的喜欢上男人，甚至将自己托身出去，在男人心里，你便不值钱，对你没兴趣啦。难怪他今日如此对你，男人如此是风流是美谈，可女人如此，便是自甘堕落，是下贱，是活该！”
　　“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虽不在意，可世人皆好逸恶劳，人人都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男女之事，更是讲究门当户对，像独孤影那么好的人，自然需要有财富、地位和美貌的人才配与他在一起，不然，对他不公平，若真让他抛弃自己习惯的生活过和我一样的日子，我也不忍心”
　　“嗯，你倒也是看得通透，既然明白，看开就好”
　　寒江雪想过很多再次见到独孤影的情形，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装作不认识她。难道从前的时光，他都忘了？虽然她心里很乱，但想到独孤影今日是入城而来，想比今夜会住在城内，要不等入夜之后去找他，反正只要离地近，单凭气息她也能找到他？就算是要撇清关系，也该当面说清不是？寒江雪活了几十年，并不像未经世事的小女儿般想不开，见李辰安姐妹吃饱了，打算先确认一下李辰安是不是自己妹妹。
　　“那个，李辰安，我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吗？”
　　“我是兖州巡检李崇达之女，今年十七，这是我妹妹李心悦，今年十二。我娘是李巡检的外室，去年我娘病故，家中主母便合计要将我们两个卖给人牙子，我俩不愿为奴，才带着妹妹逃了出来”李辰安见她问自己，便将自己身世告知。
　　离家之时，妹妹陈安大概三岁，如今至少有二十了，李辰安对自己身世如此清楚，所以李辰安肯定不是自己妹妹。这半年，她见过许多像母亲之人，但都不是自己亲人，奔波大半年，喜欢的人不认自己，寻亲的希望也再三落空，心情有些低落，干脆坐在了李心悦的身边。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
　　就好像被掐着嗓子一般，李心悦每次呼吸时声音有些尖细，喘气有些粗重，仿佛有什么隐痛似的。
　　“你妹妹她怎么了？”寒江雪忍不住关心。
　　“冬天的时候帮别人弹棉花，妹妹说是棉絮跑进了肺里，怎么都咳不出来。开始还好，只是难受，可发展到现在，胸口一碰就喊疼，每次呼吸都难受地紧，脸色是越来越差，身体也每况愈下”
　　“看大夫了吗？”
　　“看了，大夫说她已是日薄西山，寿数最多还有半年”
　　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因为生病就只能再活半年了吗？寒江雪将李心悦扶起来将手覆在她的胸前，定睛一看，她的肺里的确有一大团肉乎乎的东西，里面包裹着一团小东西，应该就是她说的棉絮，这么一大团堵在肺部，连呼吸都困难，身体自然不会好。寒江雪暗使妖力，将那团堵在肺部的东西震碎，然后猛地拍了拍李心悦的后背。
　　“哇~~~呃~！”
　　李心悦面色涨红，突然恶心反胃，连同之前喝的好几大碗水喝刚吃下的馒头一起，连续吐了好几大口肉乎乎的血团后便脸色一黑晕了过去！
　　李辰安一把抓住李心悦，大骇，“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你听”
　　“听什么？”
　　“她好了，你听她的呼吸声”寒江雪示意她安静下来。
　　李辰安将信将疑地将耳朵靠近妹妹，此时她的呼吸声轻缓均匀，和之前尖细难受完全不一样，而且李心悦虽然晕过去，却并无异样，真的是恩公救了她。李辰安赶紧给寒江雪跪下，“恩公，你救了我妹妹的命，这个恩情我们俩此生做牛做马也一定还！”
　　“施恩不图报，你别再说了”寒江雪有些心累地靠墙坐下。
　　虽然是在街道后面拐角处，却也是姐妹俩暂时安身的地方，找了块破布和破桶，将地上的污秽清理干净。

　　李辰安见妹妹睡地沉，拿出脏馒头吃了起来，眼见寒江雪有如此能力，心想这正是她翻身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恩公，您有这等替人治病的能力，若您能好好利用，将来必定能飞黄腾达”
　　“治病和飞黄腾达有什么关系？”
　　“你若能给达官显贵治病，他们会给你富贵。你听说了吧，太后身体抱恙，一直在兖州养病，遍访天下名医也不见好，若您能自荐，一定能成为太后身边的红人！只要太后高兴了，您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我想要的谁也给不了”达官显贵能给的不过是钱而已，寒江雪并不心动。
　　“当然不止这些”富贵的机会近在眼前，李辰安不会错过的，“晋王，你喜欢他对吧？他肯定是去见太后的，就住在太后行宫，你不想去见他吗？”
　　“我想见他随时都可以……”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只要心中有所求，有欲望，便可以利用，李辰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欲无求，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奈何寒江雪是李辰安目前唯一的机会，只能继续尝试，“你今晚要去找他吗？我知道行宫在哪？我带恩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