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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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涯，谢涯。
星光璀璨里，夜色如影随形。有人这样呼唤祂，有人这样呼唤他。
谢涯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万物生灵对母体的眷恋和归属感，总让“母亲”这个词语带着温暖和妥帖，然而当祂看到那熟悉的脸、目光触及对方眼角的细密皱纹时，心中却传来针刺的隐痛。
……浓重的回忆将祂裹挟。
“谢涯，”这位母亲却只是呼唤祂，殷切、温柔，带着无限的包容，“别逃避——你看看我啊。”
“……你是幻象。”谢涯说，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
“是的，我是幻象，”而母亲的眼神温柔如水，“是你的梦魇，你的执念，你最深的隐痛和悲哀。”
“我想起来了。”谢涯沙哑着说。
——祂终于想起来那些被祂刻意遗忘在深渊里的一切。
周围的一切像是都成了抽象的涂鸦，色块扭曲、重组、破碎，最后轰然崩塌，宛若心理防线瞬间溃败，神明的心脏里挤入人的疼痛和悲恸，就像是新生时从灵魂深处爆发嚎哭。
好疼，好疼，好疼——祂都做了什么？不，他——他都做了什么？
深渊里的惨痛历历在目，而他面无表情地挥下镰刀。
“谢涯，”而他的母亲依旧在呼唤他，“你看看我，看着我——是的，你曾经在深渊中杀死过‘我’，一遍又一遍——所以现在，看着我！”
眼泪从眼角滑落，迷茫的人抬起头。
母亲的表情温柔而悲悯，带着谢涯所熟悉的那种神性，也许说，上帝无处不在，神就在每个人心中。他想起在深渊中循环往复的那些日子，他杀死了无数个类似的生命，于是连情感都变得麻木，喜怒哀乐都不再生起。
“然而死亡不可怕，谢涯，遗憾和愧疚才是。你没有拯救我们，于是从此便别再踌躇。”
“带着这些活下去，谢涯。我们的生命在你身上延续，此后你便是我们——”
她的温柔嗓音，逐渐模糊失真，最后替换成谢涯自己的。
“……直到黎明再临，故乡重现。要替我看到啊，这片大地春暖花开、星空烂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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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巴别塔，一间小酒馆。
种族是恶魔的酒保擦着杯子，就听到门口风铃响起。
兜帽黑袍的男人面容隐于阴影，显得神秘却不邪恶，在这什么种族都见得到的塔里，也不算出奇。他路过一桌喝得仰倒的恶魔，一桌划拳争吵的矮人，一桌似乎因为失恋而喝闷酒的人类，最后坐到吧台边，礼貌地对酒保说：“您好，请来一杯最便宜的。”
酒保看他一眼，三两下倒出一杯麦酒：“喏，北区的新麦，可香了。”
“谢谢。”
男人接过酒，突然笑了笑，对酒保说：“您相信吗？其实我是一位魔术师。”
酒保挑挑眉：“魔术师？我只知道魔法师。你知道的，自从克莫里塔的人类搬来巴别塔，我们关于魔法的知识可大大增长，见过大场面，魔术的小把戏早就骗不到我们了。”
男人叹口气：“确实，魔术和魔法有本质的区别。只可惜，作为天生的禁魔体质，我这辈子也无缘其中奥妙……”
酒保闻言露出个同情的表情，语气也柔和些：“是这样吗？那你还真是不幸……”
男人笑着端起酒杯：“所以，来看我变个魔术吧，先生？”
他的手不像一般的魔术师那般戴着白手套，而是坦荡地露出肌肤。酒保原本只是出于怜悯关照一下这人的事业，却他一手举着酒杯，一手在酒液上轻轻扫过，瞬间就瞪圆了眼：那杯醇香的小麦酒，竟是一瞬间就变回了一杯满满当当的麦穗，粮食谷物的香气四溢，甚至没脱壳，显现出最自然的芬芳活力。
酒保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忍不住笑起来，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都说了是魔术嘛。”
他将杯子推回酒保身前，留下小费，然后就走出酒馆，让酒保追都来不及。哼着轻快的小曲，魔术师心情难得不错，他穿梭在巴别塔的人流之中，走入人类聚居的西区。
这里已经按照克莫里塔以前的生活习惯，搭建起了英伦风格的建筑，穿着巫师袍的魔法师们来来去去，甚至头顶还能偶尔飞过猫头鹰。真的是，梦回霍格沃兹啊——他感慨，拐进一个小巷，朝一栋房屋前的邮箱里塞了一封信。
鼓鼓囊囊，似乎装着什么。
魔术师的身影离开不过五分钟，就有人从房屋中走出。
黑发紫眸的年轻人疑惑地拆开信封，眼睛顿时瞪的溜圆。里面竟然是一个被黑布包裹的、摸起来像骨头的东西，以及一张卡片：“克尔玛，别乱看，这个是真的会瞎的。”
——克莫里塔的圣骸！克尔玛瞳孔地震，连忙戴上眼镜，四处张望。没找到投信人的身影，他急得团团转，只好冲回家找自家爷爷了。
而黑袍裹身的魔术师早就到了远处，站在了巴别塔唯一一所医院外。
巴别塔秩序良好，规模不大，里面多的是些小诊所，唯一称得上“医院”的居然只有眼前这一所。现代风格的建筑很是熟悉，里面忙碌的护士医生种族多样，工作认真有序，全神贯注，没什么戒备。这都源于门口站着的一个白袍的“代行者”给他们的底气。
然而，这个代行者见到这可疑的黑袍家伙，并未阻止，反而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让开道路。魔术师得以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到了病房。
即使是和平的巴别塔，也总会有些许无可避免的天灾人祸。魔术师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痛苦的一家人，那个小女孩因为意外而从楼上摔落，舞蹈的梦想随着腿的折断而化为飞灰。
于是，轻敲玻璃，在众人下意识看来之时，身形又消失在原地，随之便是惊呼声，原本空荡的裤腿重新充盈。
如法炮制地挽救了几个梦想与生命，魔术师停下了手。他重新回到医院门口，往后望去，今日重焕新生的人们会将这奇迹般的希望传递，直到最后，科技和医疗发展，死神再不能将他们定夺。
在此之前，他能做的这是这样小小的回溯，挑中幸运的几个，降下命运的指引，于是重燃希望之火，于是眼看星火燎原。
无论哪种火都是。
他转过视线，看向眼前。空气中突然涌现甜腻的血腥气，在地板上汇聚，堆叠，漩涡流转，最后化作熟悉的人形。红发的血魔卷发及肩，衬衫的扣子解开两粒，他抿着唇，鲜红的眼睛里燃着火，望着魔术师，一言不发。
似乎在等待某个回答，又似乎只是凝望。
于是魔术师笑了出来，揶揄、释然又怀念。
他说：“乔伊斯，好久不见。”
而血魔垂下眼睫，漂亮的容貌如释重负，显得甚至带上点欣慰和委屈，轻声回答：
“谢涯，欢迎回来。”
这次，再也不需要犹豫地，乔伊斯扑进他怀里，吻上了自己的爱人。
阔别已久的唇齿交缠，将久别重逢的遗憾和感伤都吃进肚里。呼吸交织，情迷意乱，乔伊斯感到自己瞬间就来到了城主府，被谢涯压着倒在那张大床上，柔软的触感令人如坠梦中。
然而此刻却不是梦境，而是他等待已久的未来本身。
初见时，遍体鳞伤、浑身尖刺，以刻板的印象相互试探，直到如今，在同样的这张床上，为彼此变得柔软。
结束一吻，乔伊斯的眸光微微带上点水汽，气喘吁吁，伸出手，抚摸谢涯那随着兜帽落下，在发丝间出现的魅魔盘羊角：“果然，你的觉醒期其实一直没过去……”
他一直在忍耐。
乔伊斯心里泛起细密的心疼，接着，迟疑地问：
“——所以，不会坏吗？”
谢涯压在他身上的动作一顿。
魅魔模样的人类脸黑了，接着，带上点似笑非笑：“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乔伊斯眨眨眼：“这也是‘取悦’的一部分吗？”
然而谢涯却回答他：“不全是。”
“我在满足你的愿望啊，乔伊。”
他的手指抚过爱人露出的锁骨，带起一阵战栗，即使到了这时候，谢涯的眸光依旧算不上侵略或危险。欲是爱的一部分，在占有者身上定然体现得更为直白，然而乔伊斯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温暖而不灼人的火焰。
那火焰曾经黯淡，而今又重燃。神明将他的爱人还给了他，失而复得，美梦成真。
“或许说……我们的愿望。”
——未来还有阴影正在迫近，无数亡魂将他的灵魂压得沉重而不能喘息。说着要替逝者活下去，然而如今生存也是个问题。要让星空在颗星球上重归原义、要这片大地上再无压迫和畸形，故乡遥不可及，渴望的愿望那么难、那么远，不过好在，他还有[时间]。
而在此之前，就先去实现你的愿望吧。
……在无数煎熬后，谢涯终于得以将那捧鲜活的火焰拥入怀中。明艳，灼烧，就像他曾经渴求的热烈生命。而如今，这温度随着灵魂交融传递，他也正成为热烈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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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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