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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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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姝之动作微微一顿。
她听懂了。
视线沉默的下移,与足边的瘫软坐地的妖异女子四目相对。
“痕迹?”
如清风徐来,缓吐二字,秦姝之敛起衣摆再次蹲下身,平视那双血团流转般的瞳眸,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探向其腹部。
“那我为你将其驱走,如何?”
[啊啊啊!难道勾引奏效了?秦恕要用木系灵力给你治伤?!我的天呐,她怎么会吃你这款??]
丁小五一半激动,一半完全无法理解且难以接受,仿佛在吃一块能救命但被苍蝇拉过屎的饼,五官皱成一团。
兰景淮弯弯眸子,心道小丫头天真,却任由那只细弱苍白的手覆上她的伤口。
如此易折的手,触及腹部更为脆弱的伤处软肉,不徐不疾一用力按压,便是狰狞呼啸扑来的疼痛。
额角顷刻冒出冷汗,兰景淮身体僵了僵,又翘着唇角稍稍弯腰,似为难耐疼痛下的躲闪与屈从,轻呼出一口气。
然所言之语却无半分讨饶之意:
“那就多谢秦小姐的仁厚善举了。”
言罢竟还抬臂轻轻环住了她伸来的手臂,依恋般靠上她的肩,一副任君处置的柔弱之姿。
秦姝之动作顿住,侧目瞧着肩头故作娇姿的女人,乌唇渐抿紧,压出两道苍白印记。
不知是不适还是厌恶,也许皆非。只是汹涌的记忆之洪流猛然袭来,冲击使人丢失了自己的情绪,仅剩本能的隐忍。
熟悉的动作,同一个人,模样从稚嫩化为青涩,染上妖冶之相。
可却是不同的性情,不同的灵魂。
小淮…她的妹妹。
早已消失了。
记忆与视觉的重合再次缓缓分离,淡化。她恍然一瞬,脑中只余寡淡的苍白,伴着似真似幻的血腥气。
将一片涂满颜色的纸,一寸寸擦净,最后残暴地撕扯成碎片。
身处漫天大雾,满目疮痍。
家国破,人已消,魂灵不知何处去。
“秦小姐…”
“秦小姐?”
“秦姝之!”
连番呼唤拉回飘远的深思,回眸一望,看到兰景淮微拧的眉,古怪不乏担忧的眼神。
见她回神,兰景淮松了眉头,唇边又挂上轻佻的笑。
“突然间发什么呆?不是说要为我驱走痕迹么?”
是。
秦姝之双唇微翕动,未语,麻木地去感应覆于女人腹部的右手。
那隐秘聚集起来散发着诡异不详的不明属性灵力,已在筋脉中四散成灵点,生不起一丝重新凝聚的念头。
她轻吸一口气,陡然猛地一把将人推开,站起身,匆匆转身快步往回走去,果断而不留半语,似是急于逃离一处窒息的空间以找回被剥离的氧气。
未生防备被推倒,压烂了一片灵花的兰景淮懵懵地望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
“这又是怎么了,一天天古里古怪的。”
丁小五一脸深沉地点点头,[是很奇怪。]
前几次重启从未见过秦恕有这样的情况,如今竟屡屡失控,到底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真害羞了吧,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兰景淮眼波一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轻笑一声。
思绪一滞,丁小五狠翻了个白眼:[自恋狂,我看是你妖气太重,石头见了都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小丫头片子,对姐姐说话要尊敬。”
兰景淮漫不经心敛眸,姿态慵懒撑手起身,掐一个净尘诀,不紧不慢往回走。
[呸,什么姐姐。]
[你才多大啊,十八?还是上辈子的二十四?]
[你知道本姑娘多大了吗?]
“多大?”
[二百三十六岁!]丁小五得意叉腰。
脚步微顿,眼底滑过隐晦的思忖与嘲谑,兰景淮状似无意询问:“你们系统还有年龄?”
[啊…啊,对啊,出厂年龄,不行吗?]她声音弱下来。
“哦。”她点点头,“那你的厂家是谁啊?”
丁小五有了防备,含糊道:[我家可不在这个世界,跟你没关系。而且我们那边可比这些小世界高级多了,不是你们能探寻的。]
[秦恕都走远了,你还不赶紧追上去,没人看着,她逃跑了或者去偷偷联系下属怎么办。]
系统还是谨慎的,不太好套话,兰景淮不再纠缠,垂眸掩下眼底的凉薄,迈着不羁的步子走出花园。
穿过花丛,她整了整衣衫,摘下两片沾到布料上的叶子,手恰好拂过皇袍上的绣纹。
“这绣的是什么东西?”
[青龙祥云啊,这都不认识。]丁小五心气不顺,怼了她一句。
“呵,一点都不衬我的气质。”兰景淮傲慢地扬了扬头。
丁小五:[……]
玛德智障。
[那你觉得什么绣纹衬你?]
“狗啊。”兰景淮开口便出人意料。
语气理所当然,甚至面露自豪,哈哈大笑着学出一连串狗叫:
“汪汪汪汪汪…”
丁小五:[……!!!????]
她猛喘了一口气粗气,才勉强压下心里的荒谬之感,大骂一声:[疯女人!!]
兰景淮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眉头一挑,又开始:“汪汪汪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啊闭嘴啊!!!]丁小五双手捂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秦姝之独自离开花园,周遭没有前来看守的侍卫,只有几个小宫女在路边给桃树浇水。
都是南霖的人,穿着淡青宫衣。兰景淮性情莫测,却实在懒散,服饰至今未要求统一。
几人一见她出来,下意识跪地行礼。
“见过大人…”
秦姝之顿足,翻涌的情绪平定下来,颔首淡淡道:“无需对我行礼,若被人瞧见,恐生事端。”
几个姑娘眼眶都红了,乖乖应是,皆起了身。
曾经最为敬重之人,如今沦落如此田地,无自由,无身份。哪怕她们只是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生活并未受到巨大影响,也难免为秦姝之感到悲痛。
秦姝之安静继续前行,与一小宫女擦肩而过时,睫羽微微一颤,将手中的纸团藏入袖里。
…
回到殿中时,等待半晌,并未见兰景淮一并归来,许是路上有所耽搁。
秦姝之坐于桌案旁,摩挲了下袖中纸团,将其取出,拆开,里面是熟悉的字迹——
【陛下,见信安:
属下听命藏于城中,遭遇两波松散搜查,轻易躲过,身份未暴露。
陛下困于皇宫中,消息传播不便,许对局势尚不了解,属下简言之——那兰曜清性情残暴,不懂掩饰,触怒民心,已犯大忌,帝位至今不见稳固之势。
且其又散漫不理政事,早朝敷衍,如今朝廷中极其混乱,增了人却无人重新管分职,致使大臣们多人一职,互不服从,争权谩骂,偷懒耍滑,效率低下,乱如早市。
探子查到,东昭臣民对兰曜清亦非纯然忠心臣服,经此一役,动摇之态更为分明,除兰景淮之个人修为极高,其余并无甚好忌惮的。
我等已在加紧筹备兵力;学院的修行者们未有损耗,是一巨大助力,只是众人四散,重聚需一些时间。
不过那兰曜清实在愚蠢,竟留在南霖而非回东昭,给属下大开方便之门,聚兵原该十分困难,却因此极大缩短了时间。
只望陛下再忍耐半月,一旦人马齐聚,我等只待陛下一声号令,将以万人之力齐攻皇宫,势必将兰曜清斩于剑下,夺回我南霖帝位,恢复陛下万千荣耀!】
秦姝之将信句句读完,指尖轻敲桌面,神色无波,静如枯井,不含半分喜色。
信纸置于桌案,墨绿的诡异灵力自苍白指尖沾染其上,似火舌般一点点将其舔舐殆尽,只余一滩方形灰烬。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信纸,执笔写下一行字:
【已阅。半月之后,等候命令,莫擅动。】
信纸被折成一个小方块,攥在手心,起身去为送来桃羹的小宫女开门。
二人对视一眼,秦姝之拿走木托盘上的桃羹,留下一个小纸方块。
宫女躬身行礼后转身走远,秦姝之站在门口,平静望向远方,舀着桃羹缓慢进食,不知所思。
…
日头逐渐西落,在边沿漫出一丝橘黄霞线,再射向地面,于世间所有人或物上勾勒出金边,美若神造。
兰景淮踏着日落迈上通往皇宫的山路,妖艳的容色在自然之景下也显出几分通透干净,眸子灿若金潭,一眼见底。
[宿主,确定不打算做点什么吗?你真的会死的。]丁小五万分忧虑,愁眉苦脸。
这么变态的妖艳贱货宿主,死了她也不心疼,可她的任务该怎么办!最后一次机会了啊!
难得这次的宿主灵魂契合度那么高,不会直接被秦恕武力抹杀的!
[要不你直接逃跑吧,反正你实力强,能苟就多苟一阵,秦恕短时间内得忙着治理国家,暂时来不及去追杀你。]
以前的宿主能调动的修为不够,根本不可能跑得掉,皇宫都出不去就得被逮住。起码这次的自由度要比以往高得多。
从花园出来后,兰景淮没有回寝殿,而是中途下了山,以灵力遮掩,光明正大地在城中探了个遍。
修为高的好处就在此,伪装无人看得透,想隐秘探查更是轻而易举,潜入各处如无人之境。
这一个下午,她几乎摸清了南霖势力在城中的所有据点。
然而越是探查,丁小五越吃惊,短短一天时间,他们便已经聚集了近一千修士。若是几万人全部集齐,蚁多咬死象,即便是金丹修士,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用,随他们如何准备。”
“总归是否发兵围剿我,决定权皆在秦姝之一人手中。”
兰景淮语气很淡,迈步稳健,丝毫不慌。
丁小五愣了愣:[呃…宿主,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人家不会立刻出兵搞死你呢?]
“现在不行,以后总会行的,反正没有万全把握,局面暂稳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动手。”
丁小五无语:[以他们聚兵的速度,最快半个月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的短时间可真够短的。]
“半个月不短了,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兰景淮似笑非笑,态度轻松而戏谑。
好像感化秦姝之这个任务,对她而言真就如此简单似的。
[呵…宿主,你失心疯了吧。]
当初黑着脸说不如叫秦恕砍死她复仇的人是谁啊!
“小废物,不会说话就闭嘴。”
[呸!大变态!]
她丁小五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宿主。
真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