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周X姜 ...
-
周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梦到了他的父母，梦到了姜可，还梦到了他许许多多的战友。
他什么都没记住，最后，却记住了那个画面——
那是一个潮湿的黑夜，他看不到周遭，只能在黑暗中茫然的伸出手，动作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笨拙，耳边不断是风的气息，伴随着水波的声响。
“阿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她笑嘻嘻的，语调轻快。
姜可牵起她的手，像是给他指引，“你不是说今天要和我求婚吗？怎么等了这么久还没有戒指啊？”
周译身影形一顿。
“阿译？”姜可微微向他凑身，“你不舒服吗？”
他这是在哪……
他不是去执行任务去了吗……
小可……她怎么在这？
——脑袋好疼。
周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着姜可那双柔软的手探路，完全依赖她。
他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安宁。
“阿译——！”
又一声，周译抬头，正前方一束强光射过来，刺激他的眼睛里，周译下意识用另一只手一挡，脑袋撇向别处，过了好大一会，他才适应这束光，然后抬头。
目光之处，是一片幽深的大海，因为是黑夜，所以大海的颜色更加深沉。
然而，他正前方站着一位女孩，她穿着白色吊带小上衣，锁骨处放着一串银色的项链，很漂亮。
她语笑嫣然的看着自己，“阿译，我们结婚了，就生一个小孩吧！一定像你！”
“小…可…”周译眼眶微热，伸出手去摸女孩的脸蛋，“你来了？”
姜可微微向他凑过去，脸蛋微红，“你说什么呢阿译，我一直都在啊。”
“嗯，那就永远不要离开了。”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阿译。”
在梦里，他梦见自己。亲手为她带上了钻戒。
晚上，大海旁的人只增不减，在所有人的起哄下，他将她拥入怀里，并亲吻了她的唇。
人很多，躁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碰了一下他，他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结果再一抬头，方才繁华的景象一下子消失了，沙滩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慌乱的去找姜可，结果刚发出一点声音，梦破了。
潮汐渐渐散去，沙滩上的贝壳，也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一切美的像是在梦中。
也的确是场梦。
……
＊＊
“陈毅？”又有一道女声叫他，“醒了？”
周译感觉身体一阵刺痛，他举了一下手，结果听到了一阵沉闷干脆的铁链的声音。
他被绑了。
这是……现实吗？
周译抬头，呼吸也微弱。
面前的女人有几分熟悉。
大红唇，棕色的大卷发，还穿了一件性感的黑色吊带裙。
周译想起来了，她是“若若”，是V市贩毒集团最大的头子斯蒂的女儿。
范褚若。
范褚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常同周译讲话：“我早些年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遇到过很多男人，不过他们大多都是抱着目的来的。”
“有国内的，有国外的，我带着他们见识了很多，现在，倒是有不少在我手下工作的。你也知道嘛，国外的治安比不上国内的，但是毒.品这一类的就不好说了，我既然回到了国内，就证明我已经做出了成绩。”
“况且我爸就我一个孩子，他又是那种性子薄情的狠人，当年我妈出.轨他的一个手下，还是被我爸亲手枪毙的。”范褚若说到这，轻声笑了一下，“哦，两人一起死在我面前的，那年我才多大啊？十二吧，时间太久远了。”
或许是说累了，范褚若从一旁的桌子上摸到了一盒烟，抽了一根，咬在唇间，摸出打火机吸了一口，青烟上升，她那张妩媚的脸更加性.感了。
她声音懒懒的，接着说，“我很早就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了，也不是我自愿的，我也说了，我爸就是一个狠人，他也害怕身边的人啊，所以越是害怕，越着急拉身边的人下水，希望和他越脏越好，但不希望超过他。所以我这个他唯一的孩子，从小就被他扔进一群毒.贩.子磨练去了。”
“都说女儿像父亲，这么多年了，我再怎么控制我自己，可和他相处中，好的坏的我也都学了。包括他的狠，不过我没他那么丧心病狂，我当然恨他啊，恨他没心，亲手杀死了他唯一的妻子，可他又未再娶，我又能说什么呢？”
“所以当你亲手拿枪把他打死的时候，我当然开心，可他偏偏看见了我的无动于衷，我只能朝你开了一枪，倒也没伤及要害。”
范褚若站起身，两手夹着半截女士香烟，走到周译面前时，她眯了眯眼，然后毫不留情的将烟头烫上了周译的手。
嘶嘶的声音传来，外层的皮夹着肉往外翻，范褚若勾唇，将烟头扔掉，看了眼一圈黑的地方，“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是卧底，还同那些警察杀了我那么多兄弟。”
“我能怎么办？我父亲死了，集团的董事长没人了，只能有我接任，我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范褚若摸上周译的脸，叹息道，“你这张脸啊，留着看吧，我还真不舍得伤这。”
周译被范褚若拿烟头烫的时候没说什么，这会他倒是沙哑着嗓音开口，“他该死。”
一字一句，咬的很重。
“嗯。”范褚若笑了一下，“我知道他该死，想让他死的人多了，被你亲手杀了也好。”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于是偌大的地下室里，只有周译沉重的呼吸声和滴水声。
问他后悔吗？
他说不后悔，再来一百次，哪怕再被折磨的惨不忍睹，他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人民警察，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
＊＊
棠城，暴雨如注。
姜可画完稿子后，打了辆车回家。
她现在一直在住在周译那里，她害怕某天周译回来，见不到她了。
路上又有点堵车，不过也正常回家的这条路经常堵。
等红灯的时候，姜可意外的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市医院打来的。
她右眼皮一跳，接通了电话。
“请问您是周译的家属吗？”
姜可张了张嘴，“我…是他女朋友。”
“是这样的。”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有点快，“六月二十日我们收到了V市那边医院的电话，他们告诉我院接到了一批警察，周译又是我市的，但是他父母目前不在本地，他的一个表姐就让我们找到了您。”
“阿译他……怎么了？”姜可茫然的问。
“周译同志他……”那头难得静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我们也是尽力了，周译同志于今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抢救无效，死亡。”
死亡。
阿译死了？
怎么可能？
姜可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她突然笑了笑，语气轻松，“姐姐，大晚上开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跟我道个歉，我就不追究了，而且我男朋友也是个很好的人，他也不会……”
“对不起小姐。”那人忽然打断了她，“您节哀，希望可以尽快过来。”
“……”
姜可表情慢慢凝重了起来。
“住院部VIP316房，打扰您了。”那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好长时间，姜可都忘记了呼吸。
司机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出生问她，“妹子，遇到什么事了吗？”
姜可握手机的指尖都泛了白，“去市医院吧。”
“……好。”
司机将车开的飞快，二十分钟就到了市医院。
姜可付了钱，匆匆朝住院部跑去。
雨下的很大，一滴一滴打在姜可身上，很疼的，凉意钻入骨头。
她脸上一抹，全是雨。
烦人，雨能不能不要下了！
姜可第一次这么绝望。
不可能是真的啊。
阿译只告诉她是去工作。
她很快就来到了住院楼。
她上了电梯，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至极。
到VIP316房前，合并的门前站着一位穿一身黑的男人。
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眼里尽是红血丝。
“嫂子……”于峰声音很哑，“我是周译在V市的接络员于峰。”
“阿译呢？”姜可喘着气问，雨珠不断划过脸颊。
“……”于峰沉默了一会，然后将手里的一个塑料袋子递给姜可，“这是周译生前留下来的。”
姜可怔了好大一会才接过。
于峰转身找医生去了。
姜可只觉得周遭的风都是冷的。
她颤抖着指尖拉开塑料拉环。
那里面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有几张纸和一个笔记本，以及……一个素净的戒指。
姜可抽出一张纸，上边粘了红黑色的血迹。
她靠在墙上看了起来——
“姜可——
小可，很久不见了，见字就暂时如面吧。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我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不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你已经知道了。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国家做点什么吧。所以我去当了一名缉毒警察，我认为当一名警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我想，我喜欢的小可也一定喜欢我的这份职业。想起来之前你问我为什么要去当一名警察，我和你说，因为这世上总要有人在前。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我不是那种共情很弱的人，从小我就见过了许多人间冷淡，我从小就在想，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或许我家楼下常年买水果的李奶奶，就不会风雨交加的还在那里，如果我在勇敢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家庭惨遭坏人支离破散了。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大学报了警察专业，做了一名缉毒警察。家里当初是反对的，我也理解，毕竟干这行真的是走在刀刃上的，刚入行我也想过放弃，但是后来，我就不这么认为了。我发现，它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职业。所以我不断的努力，就是想让毒.品少一些，免得它去祸害其他家庭。
说的有点多了，抱歉了小可，对了，今晚的月亮怎么样？我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了，你能告诉我家乡的月亮是圆的还是弯的吗？
突然发现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希望你不爱我，但是也忘不了我。小可，做这一行，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请不要为我哭泣。
我想说，我爱你，可我不希望你一直困在这里，别傻好不好，往前看。 ”
姜可看完，突然倚着墙蹲了下去，她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去。
原来路上的不是雨，一直是泪啊。
周译他……
不……
她哭了好长一阵，才拿起电话，慌乱中给荆雨薇打了通电话。
“小可？”荆雨薇有些疑惑，“怎么了？”
“薇薇……周译他……他死了……”姜可抽抽噎噎的说，“薇薇，阿译他去世了……”
荆雨薇慌忙问她，“周译？你在哪？”
“医院。”姜可抽了抽鼻子，“市医院VIP316。”
“你在那别动，我马上去找你——”荆雨薇说完，慌忙去叫祁邃，“祁邃！”
“怎么了薇薇？”
“去市医院，小可出事了。”她语气飞快，“快点。”
姜可将电话给挂断，她突然就知道袋子里面装的那个戒指是谁的了。
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崩溃，姜可握着自己的手。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如果让阿译听到，他会着急的。
阿译啊，今天的月亮很大很圆，还很亮，你过来看一看好不好？
只要你现在过来，我就听你的话，我不在喜欢你了，我会好好生活。
阿译……求你了……
回来好不好？
……
不知道等了多久，荆雨薇小跑着过来了，随后来的，是祁邃和他们的儿子祁游。
荆雨薇蹲着，拍了拍姜可的背，“小可，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姜可泪眼婆娑的抬头，举起右手 她纤细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戒指。
荆雨薇呼吸一滞。
“阿译他，去V市当卧底了，结果……他卧底身份暴露了……他……他被……”再往下 姜可不忍心说了，她抱着荆雨薇，似乎在自言自语，“薇薇，阿译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很善良啊 ，可是他为什么……”
“小可阿姨……”祁游其实没太听懂什么意思，但他聪明，看着情景就知道事情不好。
“小祁游。”姜可抬眼看他，“宝宝你怎么不睡觉？”
“我想陪着你。”
——
周译，棠城人，卒于2022年六月二十日，年仅二十八岁。
周译警官，死前遭受残忍伤害，皮肤被灼伤严重，右手无名指断了一节，左手手掌被刀刃插伤，残疾。
左眼眼睛失明，声带受损。
体内被注入大量□□，沿动脉注射，长时间吸食，造成有一定的依赖性。
目前判断，死于自杀。
……
周译葬礼的那天，来了很多人。
周译的妈妈哭到晕厥，被人搀扶着。
姜可没哭，安安静静的看着到来的每一个人。
阿译一定在这里看着，她可不能哭，不能叫让阿译难过的离开。
葬礼结束，姜可去了他们的那个家。
她把周译有关的一切全都放进了一个大箱子里。
然后她像之前许多年一样，自己一个人生活。
春去秋来，身边的人换了一轮一轮，对她暗中示好的人也不少，可姜可都没同意。
直到她妈妈一次过来，同她谈话，“小可，妈妈知道阿译是一个好孩子，可是我们不能把自己一直困在过去啊，阿译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吧？”
良久，姜可红着眼抬头哑声道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刻意的去想过他，可是妈妈，我就是忘不了阿译，我一想到他在那么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被虐待，我的心就痛啊。”
“谁不想穿上婚纱，只是遇不到那个人罢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了，我做不到去喜欢别人，我真的做不到。他走之前，要我等他，可是最后，要我放下的也是他，我怎么放下？我拿什么放下？”
“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我真的又有在很努力的活着了。”姜可用力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所以妈妈，你们不要逼我了。”
姜可妈妈沉默的走了。
也许姜可也明白，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周译。
但是她也不想忘掉周译。
周译于她而言，就像是破烂生活里最后的那一根绳子了。
以至于很久很久，姜可始终忘不掉他。
是啊，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忘掉？
阿译，今天的月亮很大很远，也很亮。
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快乐。
【周X姜·番外完】
余温书／文
2024.7.11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周X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