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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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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星估摸算了算宋凭语的作息时间,赶在她休息前给她打了通视频。
好几天没见,乍然一视频,梁越星脸色顿然僵硬。宋凭语下眼睑处的青黛明显,眸间血丝过多,她仔细端倪了瞬宋凭语的脸颊,总觉她忽然清瘦了分。
梁越星心疼情绪翻滚到脸颊处,宋凭语一瞥敏锐察觉到,她喉间溢出哑然轻笑。宋凭语淡淡摇了摇头表示她没事,宋凭语解释道。
“我昨天帮我堂姐她们带了下小孩儿。”
“晚上跟长辈们吃饭吃的有点晚,回家又开始忙工作。”
“只有昨天没休息好而已。”
梁越星撇了撇嘴角,不悦道。
“你脸好像瘦了。”
“没有。”
梁越星冷哼了声,兀自吐槽。
“我下次看见盛柯。”
“我指不定骂他几句。”
梁越星话语刚出声,门铃声随即响起,宋凭语看向电脑的视线又投放到她身上。宋凭语懒洋洋抬了抬下巴。
“去开门呗。”
“如果不方便。”
“直接挂视频就好。”
“没事。”
“不重要。”
“你等我一下。”
梁越星踩上拖鞋小跑到门边,她左手半握手机,右手推开门。站在门外的两道高大身形,一点都不陌生,熟悉到让梁越星想骂人。他们俩是准备大半夜当探访记者吗,齐刷刷的站在这,还穿的这么…正式。
指不定哪里有毛病。
梁越星没在意他们俩,她稍稍举起手机,脑袋一偏,冲视频内没看手机的宋凭语道。
“宝。”
“我先挂了。”
“我现在需要除妖降魔了。”
“昂。”
宋凭语高挺鼻梁上架着蓝光眼镜,眉心轻皱,下颚线分明。她纤细手指不断点击电脑,没分神懒散应了声。盛柯耳闻熟悉音调,他下意识抬睫望了过去,勉强在梁越星挂断电话前,瞧了几眼视频里略微模糊的宋凭语。
盛柯期期艾艾的眸光,在挂断那秒,不情不愿收了回来。
梁越星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她环抱双臂站姿洒脱。她傲娇抬起下巴,状若睥睨两位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人,梁越星知道他们的来意,纯粹不想太过顺他们的意思。
梁越星扬了扬眉梢,开始装傻充愣。
“你们俩。”
“找我有事情吗?”
蒋郁林余光瞅了瞅面部线条僵硬的盛柯,他默默抬起胳膊撞了撞盛柯,示意他赶紧向眼前这位姑奶奶示好。现在能帮盛柯的,除却梁越星,蒋郁林还不知道能有谁。
盛柯锋利眉眼溢出勉强笑意,他嘴角颤巍,牵扯出几近难看的苦笑。盛柯嘴角蠕动了几下,仍觉话语不好说出口。
梁越星颇具耐心般紧盯他,作势等他启唇。
果然。
吃瘪的盛柯,才是最好玩的盛柯。
盛柯身形就这么直直立在那,没有任何动作。他脸色从最初坦然不羁,逐步变得窘迫紧张。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时不时,紧握一下手机金属边。蒋郁林看他这样,指不定一晚上憋不出一句卑微求助的话,他嫌弃的吸了吸气,又松弛下肩膀。
能怎么办。
只能替他开口了。
蒋郁林往前跨了半步,他稍稍弯腰,露出讨好的狗腿似笑容。
“宋凭语她…”
“打住。”
梁越星倏地抬腕,手掌掌心朝向蒋郁林他们,她果断又犀利的字眼促使二人愣了愣。梁越星这时才不会管盛柯发不发脾气,就算是发脾气…
梁越星想,她也有王牌在手,不会害怕盛柯的。
“问我宋凭语啊?”
“怎么不直接问她呢?”
“现在问她了,之前搞什么呢。”
蒋郁林忙不迭点头应下。
“就是就是。”
“不是不是。”
“我们是…”
“是你个头啊。”
“到底什么事情。”
蒋郁林有一瞬的呆滞,刚刚不是梁越星打断他的话吗?他不是说了是因为宋凭语而来吗…也不对,他不是为了宋凭语。可盛柯是啊,现在的重心不就是围绕宋凭语吗。
蒋郁林在梁越星这没少撞墙,以至于现在,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我们是想问问宋凭语的近况。”
梁越星冷嗤了声。
“别人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三顾茅庐呢。”
“你们俩倒简单。”
“动动嘴皮就结束了?”
…
宋凭语忙到半夜才睡觉,偏偏次日上午,一通电话把她从熟睡中唤醒。宋凭语倏地撩开充斥起床气的眼眸,她蓦然坐起身,轻俯身拿过手机。
宋凭语冷不丁瞥见盛柯的备注,她神情微妙到让人揣摩不透,宋凭语没挂断,选择接起,只不过她没出声,举到耳侧静静听着盛柯说话。
“…宋凭语。”
“我…”
“那天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
醉意熏染下,盛柯低沉声线更为哑然磁性,像是喉间有块磨砂纸般。宋凭语仿佛能嗅见他浑身散发的酒气,哦不,是他脑子里挥发出的酒意。
宋凭语清冷眉宇始终不冷不淡,她没因为盛柯的道歉有所反应,甚至是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盛柯开始有些慌乱,他极轻的吸了吸鼻子,又开始嘀咕。
宋凭语没耐心听下去。
她利落出声。
“演够了?”
“我可以挂电话了?”
“…”
宋凭语手臂随意甩动,手机离开掌心,她背脊顺势往后倒下,再一翻身,宋凭语抱紧被子闭眼入睡,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相比她的困意泛滥,盛柯就是冷气环绕。
他扬起清隽面孔,晦暗视线压向对面心虚的梁越星。
梁越星下意识逃避盛柯冷漠至极的脸色,她手掌抬起,佯装是整理头发,实则是为了挡住自己懊恼眉眼。梁越星真不知道宋凭语今天起这么晚,她想昨天那么早回家,最近又早睡,现在都中午了,肯定就起床了啊。
万万没想到。
她一个操作,把盛柯彻底推到了坑底。
唉。
蒋郁林赶紧见缝插针的打着哈哈。
“那什么。”
“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梁越星,你不是说宋凭语吃软不吃硬。”
“…对啊。”
废话。
梁越星跟宋凭语那么多年的好闺蜜,怎么可能不了解宋凭语。但,军师难免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嘛。更何况她现在,些许属于“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盛柯寄托在梁越星身上的希望不多,如果非要细究,应该是侥幸多一些。按照梁越星藏不住事情的性格,她或许会在宋凭语眼前偶然提起他。
哪怕是坏话,好过没有。
梁越星偷摸抬起眼眸,打望了盛柯好几眼,瞧他云淡风轻没当回事儿,悬着的心脏这才彻底落下。信誓旦旦说包在自己身上,又被她亲手搞砸,梁越星怀揣的看戏心情,像是被宋凭语那通怒火烧毁,取而代之是的她灰烬般的弥补思绪。
“噢。”
“我想起来了。”
“…”
盛柯的电话,在某种程度上,勉强算是帮助宋凭语“脱困”。
她自从那天在相片上留下痕迹,又循环听了很久收音机后,每到深夜,宋凭语会因苦闷心心理,陷入无数次荒诞梦境。每一个梦境结尾,都是中环摩天轮的缩影。
在盛柯电话前一秒,宋凭语正挣扎于跨步与停留间。
往前一步心如刀绞般难隐疼痛,往后一步又仿若会立马被恐惧与无力束缚腿脚。纵使宋凭语不明白不清楚梦境究竟为何,看不见周围,不知道有任何景物。
额间因缠绕梦境溢出细汗,常年淡然的眉宇间挤出明显痕迹。
宋凭语挂断电话后,她不自觉松了口气,手臂如同麻木坠落在被面。宋凭语迟钝偏头,氤氲着层雾面的瞳孔,平静落在枕头上的那滩泪渍上。
宋凭语这几天,睁开眼那瞬间,晚上闭眼前一秒。
会有一个怪异的感觉。
—眼前一切好似虚晃
—好像记性很差
—差到忽然意识到我是我自己
突然袭来拍击在玻璃上的雨滴,成为了唤醒宋凭语的良药。她不着痕迹吸了吸气,偏过脑袋,面无表情发了会儿呆。
随后。
宋凭语手指捏住被角落掀开,她迈开浅慢步调走出卧室,踱步到客厅摆放钢琴的位置。宋凭语就这么孤单形影坐在钢琴前,她双手落于黑白琴键,悠长眼睫宛若翩翩蝴蝶跌落下眼睑处,清瘦背脊笔直,透出独属于她的那份清冷坚韧劲儿。
宋凭语指腹刚触碰到琴键,她忽然想起了王菲的那首《给自己的情书》。
旋律侵袭安静屋内占据主场,宋凭语倒像是固定中心点的点缀。她柔顺长发随意散落,发梢因睡姿而微卷,她眉眼时而落在飞舞指尖,时而瞭起,沉寂眸色像是想要望穿远方。
钢琴上方摆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籍。
作者是宋凭语很喜欢的博尔赫斯。
书页停留在某一处。
他说,我那时候喜欢的黄昏,荒郊和忧伤。而如今则向往凌晨,市区和安静。
一句简单的句子,莫名贴合宋凭语的心境。
曾经几时黄昏是驻足停留的幻想,是美梦会出现的朦胧滤镜。可在潜移默化中,宋凭语开始恐惧黄昏,恐惧它背后或许存在的暗喻。
黄昏,老年。
黄昏,即将结束。
她不想结束。
她只愿期待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