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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牛大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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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太阳升到头顶,到正午了。
李越挠挠头,正好肚子也饿了,不如先去酒馆吃上一顿,填饱肚子才好上路。
一碗腊鸡,一碗腊肉,一盘鱼肉,再加些时新果子和素菜,总共摆了十来盘,再让店家取了个三斗大的酒瓮,李越自顾自吃喝起来,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旁人看得咋舌,这衣冠楚楚,风度洒脱的女剑客,怎么吃起东西来如此狼吞虎咽。
“客官,你吃慢点,小心噎着了……”
店小二端上菜,看到李越的吃相也唬了一跳,前面端上来的几道菜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了。
“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好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再来一桌跟前面一样的……”
店小二张了张嘴,忍住了,很勉强的应下了。
吃饱了的李越,摸摸自己撑大的肚子,走在热闹的市集中,迎面的行人居然自动避让,都以为她大腹便便,肚子里怀着一个,生怕冲撞了她。
到了目的地后,方府大门禁闭,外面一个门子也不见。
李越纳闷了,难道一家人都出外远游了。
她看了看门口蹲着的两只石狮子,憨态可掬。方府是大户人家,师父交代过不可怠慢,李越整理衣帽,径直走上石阶,敲了敲门。
敲了五六下,里面的人开了一个手掌大的门缝,探出头来张望,看见李越一个人站在门外,身后没有跟着的仆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何方人士,来方府所为何事?”
“在下姓李名越,是归元派的弟子。十日前曾经给贵府的二少爷送了封拜帖,并且收到回函,邀我来府一聚。劳烦通报一声。”
“二少爷不在府上。”
说完,那门子就要关门,神态退缩,分明在掩藏什么。
李越忙不迭抵住了,
“那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说话间,李越用上了点暗劲,将门缝拉大,那门夫牛大郎自诩生平有些力气,哪里把她放在眼里。
只觉得不过女流之辈,还敢跟自己比臂力,平日兄弟间吃酒掰手腕,自己还从没输过。
于是也在手上用上了力道,可李越的劲道岂能是寻常人可以比的?她习武十年,也不是吃素的。
门夫鼓起腮帮子,整张面庞逐渐涨红,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暴起。
偷眼看对面的李越面不改色,居然连口气都不喘,牛大郎更加心急,一双眼珠子也突起了,好似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李越心想不好,这个人心性耿直,恐怕今天就是把手臂弄折了,嘴上也不会认输。
于是假意体力不支,松了劲,冷不丁被门夹了拇指,痛得她闷哼一声,还不忘给那门子说些宽慰话:
“厉……害,你的力道非比常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担此‘看门’的重责,为方府效力。”
门子的两道粗眉一下松开了,嘴角咧到耳边,心里十分受用。
“哪里哪里,我今天头一回看大门,是被拉来顶班的。嘿嘿,女侠你也着实了得。今日来,是想接二少爷去归元派修行的吧?可惜来迟了。”
“来迟了?”
李越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可不是来迟了,二少爷已经投奔去了青云派,被收为弟子了。”
李越像被雷劈过一般,呆立当场。没成想收弟子这事,还能被截胡。
牛大郎有点不忍,环顾左右,见四周无人,便从门内出来,把她拉到一旁,悄悄说话,
“正是。二少爷当日收到贵派的拜帖,喜出望外,约定和几位好友去湖上游船赏月,没成想遇见一只鱼妖作乱扑将上来,
“慌忙间二少爷跳入湖水躲避,险些溺水丧命。好在有几位青云派仙子在场,其中一位陆仙子法术高超,收服了鱼妖,解救出众人的性命。二少爷当场拜师,决心要跟去青云派中修行。
“第二日就跟在几位仙子身边,半步不离。老爷和夫人都劝阻不住,伤心难过了好些日子,因此闭门谢客,去东庄清净了……”
李越一脸懵逼,青云派是楚国的第一大派,赫赫有名,执楚国正道之牛耳,传承千年,实力彪炳,一向是楚国皇族的座上宾。
这真不是归元派这种小门派可以比的。
给李越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门要人,更不必说,还是这二少爷方逸自己投上门去的。
怪只怪自己确实来迟了。
现当今,降妖除魔的天师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像归元派这般的小门派在楚国更是多如牛毛,街上随便砸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一片自称灭妖师的。
李越来方府之前,也只抱着五分把握。没成想现在面都没见上,这鸭子自己飞走了。
这下好了,师父交代的事情没有完成,归元派逍遥峰今年的招生名额估计也招不满了。
回去后少不了责罚,想到这里,李越愁眉苦脸起来。
“女侠,不是小的故意怠慢你,老爷特意吩咐了,看到灭妖师,皆不许踏入方府一步。”
这方府上下见小儿子竟然狠心抛弃祖业,死心塌地要学什么降妖除魔的法术。青云山离普阳县有千里之遥。若是跟这青云派的人走了,经此一别,父子再见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犹如痛失一子,于是把所有灭妖门派的人都厌上了。
归元派更是首当其冲,被方府记到了黑名单。谁让李越当日寄的什么‘灭妖师录取函’呢?这可彻底得罪了方府,成了教唆方府二少爷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之一。
李越听了,也只好收了心思,本来听说这方府财大气粗,来之前还琢磨着怎么薅羊毛。途中话术想了一堆,结局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也不知青云派的弟子怎么来这个小地方……
李越心想这回途的盘缠还没有着落,兜里那点碎银子,加起来连买一匹最次的能喘气的老马都不够,真是愁啊。
“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告辞。”
“等等,女侠留步。”
牛大郎见李越转身要走,慌忙跑上来,心神周转间,居然先‘扑通’一声,跪下了。
“女侠……不,仙子,你看看我牛大郎如何?”
李越听他换了称呼,特地叫自己‘仙子’,悄然间已挺直腰板。不知道这门子突然来这一出,意欲何为。
“小人也想学那灭妖的本事,有仙……仙子这般的力气。我不怕吃苦!”
“这本事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你生性耿硬,能够吃苦或许不假,但是资质实在平庸,年岁应该也不小了,何必要学这东西?”
“仙子说的是,正因为小人年岁已二十五了,空有几分力气,日子却一直浑浑噩噩,过得毫无滋味。
“今天遇见仙子,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我能学得几分真本事,以后仗剑逍遥,闯荡江湖,岂不比做门子要快活?”
“你成亲了吗?家里有几口人?”
“小人家贫,至今没有婚娶。尚有一老母……平日做些针线活度日。”
“牛大郎,我问你,你若是跟我去学法术,你家中老母怎么办啊?”
“……”
牛大郎哑口无言,他刚才脑子一热,生怕李越走了,自己再遇不见这机会,现在想起自己家的老母亲,也明白过来,李越是不会收他的。
在这鬼妖存在的异世界,不孝依旧是个大罪名,楚国国君推崇以孝治天下。除了魔道中人,各大门派当然不可违背,收不孝之徒入门,定会被官府定罪处罚。
牛大郎又是独子,若不选择亲身奉养母亲,是要被旁人戳脊梁骨的,他自己也干不出这种事。
“天意如此啊。”
回了家,牛大郎神情恹恹,平日吃饭能吃三大碗,如今吃了半碗就停了筷子。
他的老母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大郎,是遇见什么烦心事吗?怎么不多吃几口?”
“娘,没事。”
“大郎,你如今岁数也着实不小了,娘托了王婆去刘家村说亲。她说有一户人家,汉子的腿打猎的时候摔折了,愿意把家里的女儿早点许配出去。说不定这一次能说成。”
“知道了娘。”
牛大郎听得心中更加烦闷,却不能在老母面前发作。借口出去小解,途中走过一条小路,远远看见一个蓝布荷包躺在地上,鼓鼓囊囊的。
捡起来解开一看,里面包着三十两银子。
“这是天降横财啊。”
牛大郎喜不自禁,拿了荷包抱在怀里,就往家里跑,跟老娘分享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却受到了一番斥责:
“痴儿,这丢荷包的苦主,现在不知道慌成什么样了?这银子或许是借钱治病的要紧钱,或许是买卖多年攒的钱款……我们拿来用了,于心何安?”
“娘,有了这么多银子,儿子娶亲就不是难事了。”
“不妥,老身觉得不妥。”
看见老娘不高兴,虽然心中起了贪念,但牛大郎转念想到,如果这真是拿去治病的银子,那自己拿走一定会损了阴德,罪该万死了。
又想起白天还跟那位女侠,信誓旦旦说要实现仗剑江湖的梦想。
虽然这银子是捡来的,但就这么用了,确实不是侠义剑客之举。
“娘,那我就去原地守着,如果有人来领,我就还给他;要是好几日都没有人来,那孩儿也没办法了,这是老天的馈赠。”
破窗里漏出几点微茫的灯光,李越在墙跟底下蹲了半天,蹲得腿麻,她边听边点头:
这牛大郎面上憨厚,却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德行也足够了。牛大郎的母亲,也是位正直之辈。
个人品行和家庭教育都合格。
牛大郎,或许你跟归元派还真有点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