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天命不可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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玠风曾嘲笑过温华，说神神叨叨是他们的家族传统，花霖别的学了个皮毛，不说人话这一点倒是和她这个母亲一模一样。
温华从不反驳，他们芬芳林在万物生长和消弭中早已悟出了一个道理——对于争执和误解不需要争辩，时间会说明一切。他们这样对未来只有惊鸿一瞥能力的预言家，随意泄露天机只会带来无可言说、无穷无尽的痛苦。
可是花霖不在乎，他玩世不恭许多年，将他得到的预言很轻易地说了出去，因为应验很准，于是得到了“生死鉴”这个称呼。他把未来和命运当成游戏，直到他看到了大泽五州万年后的末日，巨大的浩劫让他迅速成长，开始承担起温华早就期盼他承担起的责任。
然后他就看到了玠风的命运。
严肃起来的花霖严肃地把玠风救世主的命运泄露给他，结果呢？玠风开始害怕这个预言、从一开始就拼命躲避他的命运。
花霖终于愿意放下傲慢不羁，和他的母亲一起拯救这个世界。他们分别在芬芳林和画戟洲中，辅佐玠风，帮助他一步一步成长。他们沉默，观察，看着他走向既定的未来——
直到小月亮的出现。
他们母子几乎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从哪里来、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们还知道，她和玠风之间会发生一段情缘。
可是他们看不到结局。小月亮身体里有上古妖魔，她的命运远超出他们的预测范围。这该怎么和玠风说呢？只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现在温华凝视眼前昏睡的小月亮，还有站在对面焦急的玠风，他求助地看着她：“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她身体里的饴风凉月元神逼出来、把这个肉身还给她一个人？！”
温华不知道，上古妖魔的事情她知道得太少。饴风凉月的旧事她和花霖都预见过，她告诫过她这个儿子，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就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眼下真的发生了，一切却远超出她的想象，饴风凉月这种上古妖魔，她连记载都很少见，她怎么帮助他？！
尽管内心一片荒凉，可是她还是能完美保持住冷静到高深莫测，风轻云淡是她焊死在脸上的表情。她说：“我没有办法驱逐她，我的法力没有强到那种程度，据我所知，大泽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你不可能把她逼出来，除非她自愿。”
玠风近乎绝望地看向躺在石床上的小月亮，他带着她一路奔波、躲藏，岂料还剩一天路程的时候，她又昏睡了过去。这次比上次还要可怕，她像是失去了神智一样骤然晕倒过，身体沉重，呼吸微弱。玠风一度心慌到害怕会就这样失去她。
他把她背去女神谷，直奔温华而来，她却束手无策。
不仅如此，她还有更可怕的消息等着他。
四下无人，她的眼神漆黑似深渊：“我没有办法把饴风凉月逼出来，因为他正在和月姑娘争夺这副身体的掌控权。你想过没有？月姑娘能赢吗？她如果输了，你、我、灭灵、整个大泽，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他的心里像是有千斤的石头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石床上的小月亮面色惨败如纸，他甚至还来不及找出救她的办法，她的情况就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指，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眸。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眼就能分辨出她和绯红，他一直是笑笑不回答。他怎么认不出来呢？她的眼底有火光在燃烧，有星辰在闪耀。
可是现在她的呼吸如此微弱，他还能再看见那双他深爱的眼眸吗？
如果以后这双眼睛属于别的什么上古恶魔，他会疯掉。
他掉头问温华：“绯红死了，如果我用同样的办法、等饴风凉月现身后杀了他，是不是这副身体就独属小月亮一个人？又或者，我先把他困住，用女娲土重塑一个肉身、把小月亮的元神转移出来，再杀掉饴风凉月，可不可行？”
“不知道。这些年我努力查阅古籍，能找到的、对饴风凉月的记载少之又少，更别提他的弱点了。”温华实话实说，“玠风，上古妖魔的实力超乎你我想象，当初在无歇大会上花霖对月姑娘说过吧？他也不知道饴风凉月中剑后到底会不会死。神和魔的命运，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她想了想，继续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开始觉醒，你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激怒他；而他会做出什么、能做什么，没人知道。”
玠风阴森森地看着她，眼神里透着狠劲：“我管他干什么，我就是要把他逼出来、杀了他。”
温华失笑：“上古妖魔，你嘴皮子碰一碰就想杀了他？前青历时期第一位人神青城、还有当时其他几位尊主，他们众人合力也只能勉强封印他而已，你一个人，你凭什么杀了他？”
玠风抿着唇，无法反驳。
怎么办呢……
温华退了出去，留他们独处。玠风从白天一直等到黑夜，还用手绢沾了水、打湿她的嘴唇。他和她的距离这样近，他忍不住打量她的脸——她的脸苍白透明冰肌入骨，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他想，就是这具身体，住着他最爱的人的灵魂。
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和他抢。
他靠着石床坐在墙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他的耳边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小月亮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撑起上半身看他。
他惊喜万分，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他们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没说。
她脸色有点苍白，语气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就是女神谷吗？”
他环视一圈：“是啊，好久没来这里了。”
她有些担心：“逃出画戟洲的人都平安转移到这里了吗？”
他没有回答，当然不可能。有些当时被展修当场斩杀，有些在巨型传送阵里迷失或者受伤。可喜的是三个多月过去，近七成的人都平安到达女神谷，已经是大大地超出了预期。
灭灵一向是从死地中用铁血挣出路的，他们会好起来的，如同从以前那些战争中幸存的人一样，他们会缅怀死去的亲人，然后继续勇敢地、沉重地活下去。
他倒是想起别的事：“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她一怔，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只顾着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他撇撇嘴：“这种时候怎么了？这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所以我们才要办喜事啊。”他没有开玩笑，在绝境中寻找希望还真是灭灵传统。新生儿、新婚夫妇……这种喜事正是灭灵一族梦寐以求的惊喜。
她没有反驳他，脸颊红了红，他们开心地看着对方，似乎有无数温情弥漫在周围，每一丝空气都是香甜的。他们正四目相对，却被匆匆进来的脚步打断。
他收了收心情，定睛一看，是迟让。只见他风尘仆仆，一眼都没看小月亮。他微微喘着粗气问向玠风：“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
玠风微微抬起眼皮：“我是回来了，伤员你找得怎么样了？”
迟让的嘴角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和户籍簿对过，基本都找到了。你这样忙碌，恐怕没功夫看了。”
小月亮再不谙世事，也不可能听不出他的讽刺之意。玠风略略蹙眉：“你找我有事吗？”
他又极快地瞥过小月亮，然后努努嘴。玠风奇怪地看着他，但还是同意和他出去。
待他们一起走出石洞，迟让迫不及待地质问：“我刚才偷听了你和温华说话，又去查阅了书籍，她身体里有饴风凉月的元神？那个上古魔头饴风凉月?”
玠风连忙嘘了一声，压低了嗓音说：“这事别嚷嚷出去，不能再让第五个人知道。”
迟让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半晌咬牙切齿地说：“她不能留在这里，她必须立刻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天命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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