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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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述和秦瑞推开门时候，院中大槐树下的抓石子比赛，正轮到谢柯执石子，谢青山蹲在谢柯对面认真的瞧着，谢榕则在一旁站着活动腿脚。
听到开门声，谢榕立刻便转头去瞧，一见是谢述和秦瑞，便高兴得大声喊着：“爹你回来啦！”然后也不管还在玩游戏的谢柯和青山，拔脚便朝谢述跑了过去。
青山一听也忙转了头，看到秦瑞回来，他顿时就跳了起来，谢柯也不玩了，扔下石子就迎了过去。
大槐树下只剩了谢逸，他慢慢站起了身，视线也从几个孩子身上，移到了正走来的谢述和秦瑞身上。
谢榕的声音很响，喊声自然也从院内传到了房里，谢青娘一听秦瑞回来了，立刻便停住了绣花的动作。这时谢桐刚醒，沈素芸刚把他抱到怀里，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忙转了身，点头冲谢青娘道：“走吧青娘，我们也过去看看。”
全家人都很默契的，不经召集就聚集到了正屋里。
沈素芸见谢述和秦瑞身上肩上都背着大包小包，虽奇怪，但并未多言，只是连忙把谢桐交给了谢柯，让他把谢桐抱到竹篮里去，自己则走上前去帮谢述和秦瑞把包袱解下，又在谢述的指示下放到了正屋内的两张椅子上。
谢述许是走路有些口渴，还没说话先到桌上寻了只茶碗，谢逸正好坐去了桌旁，便顺手拿起茶壶给谢述倒了碗水。谢述没说什么，只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才又说话。
喊了声“哥”，谢述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环视了一下房内，才发现原来大家全都站在了屋里。
谢述忙敛了神色，冲几个孩子道：“你们几个，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出去玩去。”说罢便冲沈素芸使了个眼色。
沈素芸见状，便知谢述有话要同谢逸讲，便自去抱了谢桐，对谢柯道：“柯儿，你领着大家都跟娘过来，玩了半晌，肯定饿了吧。厨房里有昨日你爹买的枣糕，你拿到天井里，和大家一起分了垫垫肚子。”
一听有吃的，几个孩子便都欢快的跑出去了，只剩了秦瑞和青娘。青娘磨磨蹭蹭但还是在往外走的，秦瑞则看了看谢逸又瞧了瞧了谢述，脸上带着些迷惑，并没有动作。
谢述也看到了秦瑞并没有动，他微微仰头想了想，才又对秦瑞道：“三郎，我和你大叔还得先说两句话，赶了一会儿路，你也该累了，先出去吃些糕点休息下，或者整理整理你带回来的东西，等一会儿我再叫你们都来，把今天的事告诉大家。”
秦瑞想想，武大人那里的事情想必谢述还是要先跟谢逸再讲讲的，便点点头，道了声：“是。”便走向了放着包袱的椅子。
谢逸似乎已经知道谢述要和他商量何事，看向秦瑞的目光满是慈爱，还带着叫他放心的眼神。一转头又看到青娘才走到门口，谢逸便又说了句：“青娘，你去帮一下你三哥。”
谢青娘正愁不知怎样才能找个机会，告诉秦瑞她爹本来就愿意收留他，一听谢逸安排，顿时便欢快了答应了一声：“是，爹。”然后便走回来秦瑞身边，和他一人拿了一个包袱，一起出去往他的房里走去。
出房门右转没几步路就是秦瑞住的屋门，谢青娘走的慢，秦瑞也刻意放慢了脚步随她慢慢走。
其它几个孩子都簇拥着沈素芸去了厨房，谢青娘抱着大包袱回头看看应该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才开口道：“三哥，原来我爹早就打算让你留在我们家了，我都没有和他说呢！”
秦瑞却好像并不惊讶，微微笑着侧头看着谢青娘道：“嗯，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这会儿轮到谢青娘惊讶了。明明昨夜秦瑞还在为不知去路而忧愁，今天就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不过谢青娘并没有疑惑了太久，她想起了谢述，便问：“是叔父早上和你说的么？大概爹早上和叔父商议过了。”
两人边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屋门口，秦瑞腾出一只手推开门进去，又忙回头对谢青娘说着：“小心门槛。”见谢青娘小心的进了门，才又说道：“是在武大人那里我才知道的。”
这样一说谢青娘便想通了，秦瑞去武大人那里本就是去说他亲人的事来着。想到这里，谢青娘又忙问：“武大人说什么了，你家亲戚来信了么？”
秦瑞把手上的包袱放到了床上，又把青娘手里的也接过来放到了床上，边动作边回答着她：“他们果然都不愿意收留我。武大人说前些日子他就已经收到过一封回信，那信我今日也瞧了，他们根本就只关心我家家产还有多少。还好武大人据实回信说家产恐难以追回，那些亲戚便立刻避之不迭的拒绝收留我了。”
谢青娘明白秦瑞的意思，要是武大人为了帮秦瑞找个去处就假说他家家产追回，等他真的回去了，还两手空空，那日子将会非常非常难过。
不过这个不用多说，秦瑞也是一句带过，又继续说下去：“武大人问我是什么打算，我便说我不愿意回乡。这时四叔便对武大人说，大叔愿意收留我。我当时很是惊讶，因为一路上四叔都没怎么同我说话，也不知是在思量什么。”
谢青娘想了想，好似明白了过来，回话道：“我知道为什么，因为爹爹和叔父都不知道你并不想回乡，所以他们只是商量着，如果你亲戚不肯叫你回去，便留下你。他们还怕你听说亲戚不肯收留你会不高兴呢，当然不会早说出来了，早说出来你就会早不开心嘛！”
秦瑞也似明白了，点了点头。
谢青娘看他神色忽然有些黯然，以为他还是难过了，连忙小声问道：“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那些亲戚不高兴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谢青娘小心翼翼的问话，让秦瑞心头微热，连忙便笑了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以后可能会让家里生活更拮据了。武大人按照安置流民的惯例分给我几亩荒地，除此之外，这次剿贼只找回了一车东西，只有些旧衣物、我娘的一些首饰和一些书籍，那些值钱的据说都让贼首挑走带着逃跑了。前日我把我爹、娘、哥哥的衣物拿去了他们的坟前烧了，首饰要让四叔帮着典卖了，还上韩公子替我葬家人的银子，剩下的能带给你们的，便只有一些旧书籍和那几亩荒地……”
秦瑞的志气和不愿只是享受别人恩惠的性格，谢青娘早就看清楚了，这也是她欣赏他的原因。不只是道听途说，单就只秦瑞在谢家住的那半月时间，谢青娘就亲身感受得很清楚。
随便举个例子，就比如那时青娘每日为秦瑞熬药，除了第一晚秦瑞只帮她端下了药罐子，不知道后面要做什么，便手足无措的被青娘赶去了正屋。之后每次熬药时，秦瑞都会主动帮青娘看着青山，用树枝在地上教青山认字不说，等药熬好，秦瑞帮她端完了药罐子，还会主动去倒药渣，再拿去井边刷干净。一切都做得妥妥的，又很自然，实在不可能不令谢青娘一家都对他很是喜欢。
但是对于收留秦瑞会让家里变得艰苦起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方面谢逸和谢青娘当然都是清楚的，但是他们图的自然不是秦瑞能为他们带来的好处。
秦瑞的考虑虽然有些太过以公平赢利与否来衡量这件事，但这也是出于他的自尊，谢青娘倒并不会因此而觉得他们的好心受到伤害。她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回答秦瑞：“三哥，要是爹会在意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他就不会愿意留下你了。爹留下你，是因为我们都喜欢你。”
谢青娘的话带着一丝埋怨，但更多的是真诚，秦瑞的脸顿时红了红。他的自尊让他总觉得是在受人恩惠，可是才只六岁的青娘说出来的话，才是最朴实最美好的真相。秦瑞终于有些惭愧的觉得，自己得赶快扭转过去和亲戚相处时留下的那些总是衡量和计较的习惯。对待谢逸一家，他都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思。
秦瑞终于笑了起来，不再黯然，笑得爽快：“青娘说得对，三哥错了，以后再也不去计较这些了！”
“三哥、青娘，娘让我给你们拿来的枣糕。”
忽然门口传来了谢柯的声音，谢青娘和秦瑞都回头去看，果然看到谢柯一手一块糕点跑进门来，然后分别递给了青娘和秦瑞。
青娘接到手里，还没吃，见谢柯眼巴巴的看着，便问道：“柯大哥，你的枣糕呢？”
谢柯傻傻一笑：“我刚刚吃完了。"
“那我的给你吃。”说着谢青娘便把自己的递给的谢柯。
“真的啊，青娘妹妹你太好了！”谢柯高兴的接了过去，三口两口便塞进了嘴里。
秦瑞见谢青娘笑眯眯的看着谢柯吃，便把自己的又递给了青娘：“青娘，你吃这个。”
谢青娘推回去：“我不喜欢吃，三哥吃吧。”
青娘吃饭时总是尽量吃饱，确实不怎么爱吃零食点心。但秦瑞执意要给她，青娘想了想，便又接过来，把枣糕掰成两半，又递了一半大点的给秦瑞，甜甜笑着道：“我们两个一起吃。”
说完青娘便先吃了起来，秦瑞才不再推辞。
这时，吃完了枣糕的谢柯又开口道：“青娘，刚刚我从正屋门前过来，听到爹在和大伯说三哥和你，你们俩惹什么祸没有？”
青娘奇怪道：“怎么会啊，你听错了吧！”谢述和谢逸这会儿应该在说秦瑞在县衙时发生的事才对，怎么会提起她。
“绝对没有错！”谢柯对于青娘怀疑他很不满，当下便拉起青娘往外走，“不信你去窗户下面听听去。”
青娘被谢柯拉着往外走，秦瑞也忙跟了出来，三个人蹑手蹑脚的跑到了正屋开着的窗户下面，耳朵贴了过去。
屋里的谢逸和谢述的确是在谈秦瑞和青娘的事情，这也是谢述为什么会对武大人说由他大哥收留秦瑞的原因。
本来今早他们兄弟二人还在争抢着收留秦瑞，因为二人都知道对方家中也不算宽裕，不论谁收留这么一个孩子，总都是会让日子变难过的。但是早上去衙门的路上，谢述正为难着怎么才能说服倔强的大哥，把秦瑞交给他时，竟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青娘。
谢青娘今年六岁，秦瑞的实岁也才比她大三岁，说起来，两人的年纪也算相当，若是趁此机会，让三郎和青娘定好亲事，将来大哥省了一笔嫁妆钱不说，更重要的是就如同多了半个儿子，青娘也能留在他身边了。
谢述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绝妙，是以听秦瑞说不愿意回乡想留下时，更是高兴的马上对武大人说了谢逸打算收留照顾秦瑞的意思。
回到家里后，谢述支开大家和谢逸要说的也是这件事，他满心觉得自己想的主意绝妙无比，却没想到一说出来便遭到了谢逸的斥责。
秦瑞他们三个摸到窗下的时候，正是这时。
秦瑞是三人中个子最高的，站在窗下正好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谢青娘和谢柯就矮了一些，什么都听不到。谢柯急的团团转，不停轻声问秦瑞听到了什么，谢青娘只好去捂他的嘴巴，省的被发现。
偏偏就在这时，在天井里玩耍的谢榕和青山也发现了他们，乐呵呵的喊着“大哥、姐姐”，就要跑来凑热闹。青娘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谢柯迎上去，一人一个挡住了他们，带到了一边去玩。
谢青娘走得急，唯恐被大人发现他们偷听会挨罚，是以并未发现窗下仅剩的秦瑞早已是满脸通红。因为秦瑞没想到，谢述跟谢逸说的，竟是要把青娘许配给他的事。虽然秦瑞今年才十岁，但他大哥却已到了说亲的年纪，许配是什么意思他早就明白了，因而一听到这话，他的脸便发起热来，可却又忍不住继续偷听下去。
只是秦瑞和谢述一样没想到，谢逸对这事竟很是反对。听到谢逸带着怒气连连大声说着不行，秦瑞微微觉得有点受伤害，但很快，谢逸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顿时暖到了心里。
谢逸脾气并不大，虽然发怒说了不行，但很快就又软了下来，苦口婆心的对谢述道：“淳安啊，你是怎么读的圣贤书？你说我们想要留下三郎，难道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和那些不肯收留三郎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谢述不解谢逸不肯答应的原因，但见大哥不悦，便只低声稍作反驳：“我也是好意，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好处啊。”
“我知道你也是好意，你也是喜欢三郎，才想要让三郎和青娘定亲。”谢逸也平静了下来，好声好气得说着，“我也不是说不喜欢三郎，三郎的人品性格，我自然是极喜欢的，若是他将来能愿意和青娘一起，我自然是欢喜，求之不得。只不过，现如今说这一切还早，三郎和青娘都小，再等个几年，还不晓得怎样。”
谢述见谢逸并非看不上三郎，便连忙道：“大哥，正是这个道理啊，三郎是个好的，我们才该现在就把他定下，等将来大了，落了空，那多可惜。”
“这你就更不对了。”谢逸正了正色，“你也知道三郎好，他底子又好，人又聪明，若是他肯用功读书，将来还说不定还能高中状元。若真是这样，那是我们青娘高攀不起，也没什么可惜。最要紧的，淳安啊，咱们现在不能挟恩求报啊！”
谢逸重重的强调了“挟恩求报”四个字，谢述终于如梦方醒，愣了会儿，便忙敛了神色道：“大哥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谢逸这才笑笑，又道：“咱们收留三郎，是件好事，可是你要因此非要三郎和青娘定亲，就算别人不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们欺负人家一个孤儿，咱们自己也不能安心啊。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提了。真若是将来大了，他们还能成就一桩姻缘，那才是命中注定，天生美事！”
谢述想通了，便也不再多说，只笑笑：“好，就听大哥的，我就不多事了。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三郎的身世怎么说。这次回去，三郎就不用藏着躲着了，但是这在盗贼刀下逃生的事，还是不要对旁人提起的好，免得将来被那些逃匿的盗贼听到……”
谢逸点了头，开始和谢述商量怎样给秦瑞编个身份，秦瑞也听得差不多了，便悄悄的走开了。
青娘见秦瑞听完了，便抛下了青山迎了上来，好奇的问秦瑞：“三哥，爹和叔父真的有提到我吗，他们在说什么？”
谢青娘一问，秦瑞一下子又脸红了，谢青娘诧异的伸头去看，秦瑞连忙躲闪着，然后清了清嗓子，半天才道：“我，没听清楚……”
谢青娘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心道：没听清就没听清呗，脸红什么啊。嘴上却仍装着乖巧得说着：“哦，没听清就算了，我们还是回房，爹让我帮你整理东西的。”
秦瑞的脸色终于不那么红了，点头道：“好。”便和青娘往房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留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