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轮回》妖脱士

11、十一

　　第二天，桑晴熬了药送去宫天翔房内。让他服下后，宫天翔靠在了床头，桑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一代霸主竟然一下子老了很多。这个给忘天涯带来痛苦的男人，她应该是恨他的，可是现在的他也只是个苍白的老人。
　　“宫庄主，身为一个大夫，我有责任全力医治你的病。那，也包括心病。”
　　“心病？”
　　“是，心病也是一种病，它的症状就是由长久堆积在心中无法排解的往事而引起的郁闷和痛苦。”
　　宫天翔的眸中突然闪着锐利的光望向桑晴。以前没发现，这个小姑娘除了医术高明，还有一双透彻明亮的眸子。
　　“庄主，您也有心病吧。”桑晴无所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要解开忘天涯的心结，或许先要解开宫天翔的。
　　宫天翔没有吭声。是的，他在心里憋了多少年了？这样的往事原以为可以忘却，可是经过上次宴会上的一闹才发现其实他只是害怕去想而故意选择忘记，却仍然不能避免那锥心般的疼痛。
　　那温柔娇美女子最后怨恨的眼神……
　　“庄主，晚辈这样说希望没有冒犯到您。有些事憋在心里只会越积越深，其实再坚强的人也是需要宣泄的，或许一个即陌生又无害的人会是最好的倾听对象。当然，这只是我作为大夫的一点意见，您也可以选择不说。”
　　“你很聪明！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姑娘。”宫天翔露出疲倦的笑容微微点头，“可是，告诉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一切都过去了。”他们母子都死了啊……
　　“您想改变什么？或者只是想获得救赎？”
　　她的话蓦然让宫天翔浑身一震。“这是什么话？我乃堂堂一代霸主，尚遥国内无人不晓！一个成就霸业的男人可以坐拥一切毫无牺牲的？你这样的丫头是不会懂的。”
　　“是吗？那么，现在，对于所谓被您牺牲的，您后悔了吗？”
　　宫天翔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突然被哽住。不禁扪心自问他后悔了吗？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因为习武而让他们母子俩死在他面前吗？会吗？
　　“您后悔了吗？”桑晴却固执地又问了一遍。“牺牲？您将什么作为了代价换取今日的成功？您怎么可以轻易地将他们归为代价呢？那么，现在的代价又是什么？”
　　“你……”宫天翔被她问得有些慌了。她是谁？为何有如此锐利的眼神？而又为何，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令如！他的妻，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宫天翔的眼中突然涌起一层薄雾，如果从来一次，令如，我会如何做？会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气绝？会吗？
　　不，我不会，令如，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我啊！令如……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突然心口一阵绞痛，倒了下来。
　　“庄主！“桑晴上前扶起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激动说得是不是太过了？
　　“对不起，庄主，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一些自己的事，一时感触，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边说边不断帮他顺气。
　　过了一会儿，宫天翔渐渐平静，总算好了一些，他两眼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突然间像是感悟了什么。“不！其实是我应该要感激你，让我想明白了这么多年不敢去想的事。你说得对，我确实后悔了。”
　　闻言，桑晴缓缓笑了。“或许，将来您有机会做些补偿。”
　　“不可能了。”他们都死了啊……
　　桑晴望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天涯，你又会如何做？

　　“桑晴！”刚走出门，桑晴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宫嗷，仍是一贯的温和，“我爹他还好吧。”
　　“哦，他现在睡了，你还是呆会儿再去看他吧。”
　　“哦，这样啊。你……要出去吗？”看她似乎是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只是去抓些药。”
　　“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很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说着，越过他就要走。
　　“你一定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做朋友也不可以吗？”
　　桑晴站定了脚步，回头望他，“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如果真是这样，当然不会。”
　　宫嗷顿了片刻，才叹气道，“是，我确实不想只是你的朋友。可是，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吗？他有这么好让你如此执着？！”
　　“这是我的事。而你，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没有机会。”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早点让他死心对他更好。
　　“如果我执意不放弃呢？”
　　桑晴翻了个白眼，突然问道，“你会武功吗？”
　　宫嗷一愣，答道，“不会，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记得我的上一任自作多情者是在被我摔倒在地后才终于肯放弃的。我想，你不会也有兴趣尝试吧？”
　　“啊？”宫嗷惊讶地叫道，随即咧开了唇角，“这么可怕？”
　　“是啊。”桑晴夸张地点头。望着他儒雅的笑容，不觉想到，宫严也是那么爱笑，可是他们却是那么的不同。宫严的温和中有着一种不露锋芒的锐利，那反而正是现在的忘天涯。
　　“那么也许，我该考虑习武。”宫嗷自嘲地笑笑，却带着一份淡淡的失落。
　　“现在再学，太晚了吧，我可没耐心等你学会了再动手。”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忘天涯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桑晴立刻瞧见了，向宫嗷打了招呼后，飞快地跑到忘天涯身边。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从那日他没有杀她后，她一直感到天涯在躲避自己。他在逃避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他没有杀她，至少可以证明他还是有那么点在意自己的吧。
　　忘天涯脸色阴沉，没有搭理她。
　　桑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我去买药，你一起去吗？”
　　忘天涯陡然转身，害桑晴差点撞上他的肉墙。
　　“别来烦我！找别人去！”
　　“咦？”桑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不是吃醋啦？”他应该看到了刚才自己和宫嗷说话，会不会有一点在意呢？
　　忘天涯使劲瞪她，“你有多少男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别自作多情！”奇怪，他干嘛火这么大，她对宫嗷笑得一脸灿烂他干嘛要在意？！
　　“你果然是吃醋了！”桑晴却笑得好不开心，“不过，我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啊。”天涯，也许你永远也记不起你的前世了吧……
　　忘天涯无表情地望着她，心里却悄悄因为她的话而平复了浮躁的心情。
　　“我先去买药了，等我一起吃晚饭啊。”说着，她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走开了。

　　手里提着药，桑晴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向宫府。突然，“咻”的一声，一个人影从她身后窜了上来，挡住了她的路。
　　桑晴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不觉一震，来人的眸中盛满了明显的杀意，让她不觉握紧了手里的剑。
　　“拿命来吧！”来人冰冷地说着，已拔出了剑。
　　“为什么？”
　　她眼眸一闪，道：“你应该清楚，我为谁办事。”
　　“不，他不会这么做。”桑晴锐利地注视着她。她眸中的恨意带了太多感情，“是你自己吧。”
　　她的表情有一秒钟的僵硬，随后飞快地朝桑晴冲了过去……

　　忘天涯在屋里徘徊了许久。她不是说要来吃饭的吗？现在什么时候了却连人影也没瞧见！而更要命的是，他竟然着了魔似的真的在等她！
　　“少爷，奴婢来送饭了。”突然门外传来了声音。
　　“进来。”
　　于是，那丫环走了进来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
　　“谁让你送来的？”
　　“没有谁让奴婢送来的。平时桑姑娘这个时候都会自己来厨房拿，可是今天奴婢见她还没回来，就自己送来了。”
　　“她没回来？”
　　“是啊，刚才奴婢经过桑姑娘房间里面没有人。”
　　闻言，忘天涯的眉头如同打了十几个结，这不可能，就算去买药，快三个时辰了，早应该回来了。她去了哪？
　　正想着，抬头看见若水寒正从窗前走过，立刻叫住了她。
　　“你现在立刻去宫府附近看看有没有桑晴的踪影。”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若水寒表情一僵，低着头道，“是。”
　　忘天涯望着她，突然目光落在了她袖口上，那是……血迹！他突然感到喉头一紧，一个念头冒上心痛，一把上前抓住她，“说！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若水寒脸色倏地惨白，保持镇定地说道，“属下……不知道您说什么……”
　　忘天涯的眸子冷到极点，手上的力道也不觉加重了许多，“你以为你做了什么可以瞒我？！还不快说！”
　　若水寒跪在了地上，“是，主人，是我杀了她。她必须死，你不能被她迷惑……”
　　“够了！”忘天涯暴怒地吼道，“没我的命令你竟敢这样做。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她若死了，你也得死！”说完，他一个纵身不见了。

　　他沿着宫府的必经之路一边走一边喊着她的名字。老天，他从来没像此刻一样害怕过！
　　害怕……再也见不到她阳光般的笑容，再也见不到她缠在自己身边……
　　“桑晴！”他心急如焚一路找寻着，很快踏入了一片树林。不可以有事！你绝对不可以有事！他在心里不断呐喊，突然，前面一条小溪边躺着的一个女子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连忙奔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桑晴！”他拍打着她的脸，不敢相信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她此刻竟然惨白地一动不动！“桑晴，你醒醒！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
　　谁？是谁在拼命摇晃她的身体？她已经够痛了，还要将她拆散了不成？桑晴被剧烈的摇晃惊醒，使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终于张开了眼睛，看见了一张熟悉而又盈着泪光的脸庞，“天涯！”她虚弱地唤着他的名字，却无比安心地笑了，“我知道……知道你会来的……”
　　“桑晴！”天涯激动地抱紧她，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子对他是如何的重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忘天涯望着此刻安静躺在床上的桑晴，这才得以松了口气。虽然伤势不轻但因抢救及时总算没有生命危险。老实说，他今天的反应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才发现这个女子原来早已印上了他的心，从很早开始，他就爱上她了吧。
　　可是爱，这样的字眼让他想到的只是娘最后的怨恨眼神，他根本不敢去想爱。
　　正想着，门“吱”的一声开了，是若水寒走了进来。
　　忘天涯没有回头，“你走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主人！”若水寒不可遏制地大叫。不！她跟在主人身边那么多年，却不及这个没来多久的女人吗？她在他心中算什么？！
　　“别让我说第二遍。”
　　若水寒的眼眸暗淡了下来，定定站在他身后。
　　她知道，忘天涯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她再也不能呆在他身边了。只是想一直站在他身后而已，连这样都不行了。
　　于是，她最后再望他一眼，在泪还没有汹涌前转身离开。她命令自己死心，却仍旧心有不甘。那个桑晴，她又为他做过什么？为什么被遗忘的是她呢？
　　不！忘天涯，我至少要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