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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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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蛇突然不敢嘚瑟是有原因的。
来人名叫哈德森·那不勒斯,在边城监狱里关了已有近十年,刚在监狱里度过了自己的六十大寿,入狱前曾是意大利黑手党,身上背负血债累累,绕是年过六旬,还是拥有一身的腱子肉和浓密的毛发。
“边城监狱扩建之前,这里都是我说了算,扩建之后,穷凶极恶的老东西们都被挪去了南区,蛇头才开始在北区称霸。”哈德森给顾醒递了根烟,二人坐在砖石房顶上吹风,下面围了好些人,竟是谁也不敢上来。
“看出来了,北区是浅水区。”顾醒叼着烟没点,眯着眼睛笑。
下头,蛇头和他的一干小弟正双手抱头排排蹲在墙角,竟比初来乍到边城监狱时还要唯唯诺诺。跟前站了几个手里提着铁锹的北欧壮汉,那架势,宛如提着大马刀,凶神恶煞。
“他到底是谁啊?居然被哈德森奉为座上宾......”蛇头蹲的腿麻,忍不住昂头问:“哈德森还特意把他调去南区做室友!”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那群北欧壮汉纷纷大笑:“混了个寂寞吧?”
这笑声让蛇头回想起了南北没分区之前被对方组织严酷统治的那些时光,条件反射的缩脖子。
“纳洛堡出来的精英,昔日晨渊舰队的队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晨渊舰队我还是知道的!晨渊穹影,帝国的两支王牌舰队嘛!晨渊是矛,穹影是盾,一攻一守,保白蔷薇星都屹立不倒!”老蛇说:“那小子居然是晨渊的队长???”
“他还是这么多年下来,唯一一个跟那不勒斯大人玩俄罗斯轮盘还活下来的人啊!”对方兀自继续感慨道。
蛇头呆了呆。
哈德森·那不勒斯崇尚实力至上,又坚信运气隶属于实力的一部分,王者往往是上帝选中的千万分之一,既然是天定,就不会轻易死掉,所以他们从不畏死,相反,期待并享受一次次生死角逐的过程,每一次的死里逃生都像熔炉铸金,拉开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
俄罗斯轮盘就是哈德森·那不勒斯非常喜欢的一款玩儿命游戏。
据说他累计与人玩儿过不下百余次俄罗斯轮盘,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赌命游戏里存活至今,亦是他王者天定理论的一种具象化佐证,叫人无法不心悦诚服。
顾醒他竟然——
.......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天你跟我赌俄罗斯轮盘的场面,你叫停的那一枪,凶险之极。”哈德森吐了个烟圈,眉宇间的皱纹如千丘万壑。
“听不懂你说什么。”顾醒懒洋洋道。
哈德森侧目看了他一眼。
记忆里的三年前,顾醒来时,浑身锋芒毕露。
帝国军校淬炼出来的天之骄子,气质如光芒万丈,与周遭泥泞的环境格格不入,狠狠地点燃了哈德森·那不勒斯征服的欲望。
连着七天,不分日夜,他们对顾醒进行围追堵截,强度堪称无孔不入,却无一次成功,顾醒的存在不啻于狠狠威胁到了哈德森·那不勒斯监狱之王的地位,忍无可忍之下,哈德森祭出了俄罗斯轮盘。
顾醒坦然接受了邀约。
那时,哈德森与监狱长互通有无,称兄道弟,在牢里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滋润不逊在外,□□也是监狱长为他准备的,一共六枪,监狱长来送枪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哈德森露出了一个信心满满的微笑。
这个笑容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论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还是唯心主义的角度来说,哈德森都胜券在握了,顾醒若是死了,监狱长也会帮哈德森处理尸体。
第四枪,依旧无事发生。
游戏进行到这个地步,死神的镰刀就在上空徘徊。场上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都开始飙升,这群亡命之徒已经不害怕了,反而如同嗅着血腥气的狼一般兴奋不已,拼命起哄,顾醒在他们眼里俨然是死的板上钉钉。
他们眼睁睁看着顾醒面无表情的拿起枪,抵住太阳穴,片刻后,又放了下来。
“我认输。”他说。
众人当即乱叫乱跳,他们把顾醒从椅子上拖到地上,解开裤腰带打算对着他的脸撒尿,极尽羞辱之所能,要知道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怯懦者的下场只会比尸体更惨。
哈德森却突然喝止了他们。
监狱之王亲自上前搀扶起了顾醒,给了他一个拥抱,宣告他们成为了朋友。
当晚,那名监狱长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太阳穴上一个血洞,手里拿着他准备的那把左轮手枪。
......
“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判断出老莫尔将子弹故意放在第六枪里的?”哈德森说:“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以为他要站只会站在我这边,难道军校有教过这些?还是说你来之前就听说过他上交了杀我晋升的投名状?”
顾醒摇了摇头。
“感觉吧。”他含糊道:“看他那个笑眼熟,一般露出那种表情的人,下一秒就是要拿自己人开刀了。”
哈德森怔了怔,旋即大笑。
“我这把老骨头,要死也得是被乱刀砍死,死于识人不清就太窝囊了。”他拍了拍顾醒的肩,“谢谢你,保全了我的颜面,那不勒斯家族的挚友,有我在一天,你在监狱就不会被人欺负。”
“不过我以为你早就出去了呢。”顾醒说:“贩/卖/军/火要判这么多年么?”
哈德森默了片刻。
“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索性就不出去了。”他低声说:“我的妻子改嫁,三个女儿也都改名换姓,分别去了其他星系,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与其出去被毒打,不如在这里养老。”
“也是。”顾醒点点头:“这么一看还是我这种孤家寡人好,没得牵挂。”
“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哈德森瞥他一眼。
“你至少听出来我在安慰你了。”顾醒乐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有人帮你平反没?”哈德森说。
“平板?什么平板?我买不起平板。”顾醒说。
“少装死,你小子跟我们这群混账玩意儿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不会滥杀无辜。”哈德森在他头上推了一下,“这么仗义一人,居然没人帮你洗刷清白?”
“那你看错人喽。”顾醒低头,拢着手将烟卷点燃了,猛吸了两口,唱道:“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呸,你才是害虫,唱的难听死了。”哈德森“啐”了他一口,“你不乐意说就算了。”
“嗯?那边有人来了。”顾醒点了点烟灰,遥点下方,一群狱警陪着建设工人走过厂房区,肩头搬着许多光缆,开始拆换墙头的监控摄像头。
“770k超像素,自带环绕降噪麦克风收音的套件......是主播专用的标准啊!”顾醒眯着眼睛看,喃声道。
“我八百年没出去过了,听不懂你说什么。”哈德森道。
顾醒震撼道:“这阵仗......不知道还以为牢里要开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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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眠从政府大楼里出来,还没走到车库,就被幸子磊拦住了去路。
“陆sir!!我家阿醒肿么样了!他到底肿么样了!!”幸子磊汪汪大叫,表情悲伤如丧考妣,“你不是说会帮我家阿醒的吗!!你不能不管他啊陆sir!!!”
陆不眠忍不住举手扶额。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被各路人马缠着问顾醒相关的事宜,正面的侧面的,直接的间接的,好像他就应该时时关注顾醒的动态似的。
且对于顾醒的这个处置,他好像高兴也不合适,不高兴也不太合适。
事实上......他也确实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
这种失控的感觉糟透了,陆不眠很不喜欢,幸子磊此刻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着实是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骂脏话的欲望。
“他求仁得仁,我有什么办法?”他冷声道。
“可阿醒已经进去两天了!!两天啊!!!那可是边城监狱啊!!小绿书上混乱程度排行第一的边城地狱啊!!!”幸子磊暴风哭泣。
陆不眠:“......小绿书上还有这种排名?”
幸子磊:“陆sir!!你不管他就没人会管他了!!!而且你说过你会管他的!!你不能不守承诺!!”
陆不眠深深吸气,按着发青的印堂,“顾醒值得你这么为他奔走?”
“阿醒是我唯一的朋友!”幸子磊道:“我出来混社会,啥经验没有,一问三不知,到处被坑被欺负,都是阿醒罩我!”
“他怎么罩你了?”
“当时那个光头万啊,他洗钱!黑心眼儿的让我帮他去接头交易,骗我说是拿外卖!”幸子磊气呼呼道:“幸亏阿醒看穿了,陪我去见的光头万,光头万看他在跟前,愣是没敢提这事!我才逃过一劫!不然我就成法制咖了!”
陆不眠怔了怔:“他还挺.......”顿了顿,“是啊,他调岗都带着你。”
“阿醒待我是真的好,我不能不管他!!陆sir!!你想个法子吧!!就算不能救他出来!!至少看看阿醒现在的死活!!”幸子磊挥泪道:“你们好赖也有几分同窗情在,扪心自问你难道就一点儿不担心阿醒吗!!”
什么叫好赖有几分同窗情??拜托,他跟顾醒针锋相对了七年!
七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啊!写进吱乎专栏都不会有人信,况且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
陆不眠莫名的不爽。
“我当然不担心顾醒!”他板着脸不假思索道。
闻时礼忽然来电。
“不眠,你猜对了!边城监狱确实有新项目要开展,是关于直播的,早上刚敲定。”闻时礼“咦”了一声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消息传太快了吧?”
“早上上班的时候,在电梯里跟同事闲聊了几句。”陆不眠咳嗽了一声说。
闻时礼品出不对劲,“女同事?”
陆不眠:“......”
“我去,你为了顾醒也太拼了!”闻时礼震撼道:“我记得你从前对人家的搭讪调戏从来不理会,而且监狱管理局好像没有四十岁以下的女职员啊......”
“你可闭嘴吧。”陆不眠怒了:“直播?播什么?机智的监狱生活吗?”饶是早有心理预设,在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还是有被创到,“谁想出来的好点子?”
“当然是新来的洞洞后了。”闻时礼说:“说是要提倡监管大众化,透明化,借此杜绝监狱里的暴力行为。”
陆不眠:“想法是好想法......就是怪得很。”
“是吧?说不出来的怪。”闻时礼听声音也在皱眉:“他们今天已经动员人去装摄像头了,试用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如果想看直播是不是还得先去弄账号?”陆不眠道。
“那肯定。”闻时礼说:“现在网络实名化,干什么都得先注册加实名验证。”
“我必然不能用自己的证件去注册。”陆不眠沉吟道。
“为什么?”闻时礼奇怪道。
“我专门注册一个账号去看顾醒,像话吗?”陆不眠皱眉道。
闻时礼茫然道:“监狱直播肯定是多机位或是随机机位,谁能知道你是专门去看顾醒的?”
陆不眠:“......”
闻时礼后知后觉:“喔,所以你果然是为了看顾醒!”
闻时礼补刀:“问题你也看不着啊!”
陆不眠:“......拉黑了。”
闻时礼:“哎哎哎别啊!话没说完呢这不!据我推测,试用期间直播肯定不可能大范围投放,会事先筛选观众的账号,你可以去借一个。”
“什么类型的容易被选中?”陆不眠问。
“18+肯定是必须的,不能是新注册的僵尸账号,得有活跃度,也不能有违规历史,信用度得够,不然万一是系外势力怎么办?”闻时礼说:“你看看周围有没有那种热爱冲浪的资深网民。”
陆不眠挑了挑眉,目光平移。
“还真有一个现成的。”他看着幸子磊说。
“不过虚拟财产也是财产,人家可能会不愿意借。”闻时礼说。
陆不眠:“不借也得借。”
闻时礼莫名的有点心慌:“我拜托你别用这种道儿上兄弟的口吻说话,我害怕。”
陆不眠径直朝幸子磊走过去,脑海中闪过了百八十种巧取豪夺的手段。
一定,一定得从幸子磊那儿弄到一个账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陆sir,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幸子磊说。
“嗯。”陆不眠的眼神冰冷,杀气凛然:“不过,得先跟你借一样东西。”
幸子磊:“?”
幸子磊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腰子。
“啥,啥东西啊!”他颤巍巍道。
“一个直播账号。”陆不眠说。
下一秒,幸子磊瘫坐在了地上,如蒙大赦。
“我当是什么呢!”他居然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卷备忘录,如数家珍道:“树獭、龙须、抖抖、慢脚、星新海,每个平台我都有!大号十八个小号三十六个,各个都当过榜一大哥,就问陆sir你要哪一个!”
陆不眠:“......?”
陆不眠:“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