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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候府新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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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已经搭得差不多,家仆也将锅炉架起来准备生火做饭。
方许宁在各营帐之间转悠了一圈,容铃跟在身后,问道:“殿下在寻什么?”
“不晓得……”
“嗯?”容铃不解。
方许宁摇摇头,方才回来时没见到沈牧池,她竟有些失落。
是错觉么?或许是罢,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当真是莫名其妙。
“回去罢。”方许宁垂下眼睑,加快步伐往自己那处的营帐走。
容铃更加不明所以,只晓得跟着她。
方许宁的营帐在靠中心一点的地方,极安全,是以在帐外,容铃便去了另一边的营帐。
此时帐中已叫人点了灯,方许宁掀开帘子,在这里倒是见到了沈牧池。
只见人又拿出一个布包,将其放在桌案上,道:“今夜共处一室在所难免,你睡榻上,我打通铺。”
布包被揣了有一段时间,边角散开一些,里面赫然包着十几个黄橙橙的枇杷。
“这是……”
“枇杷。”沈牧池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方许宁,目光灼灼,“我尝过了,是甜的。”
“为什么?”方许宁不明白枇杷和甜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像这枇杷与她也没有联系一样。
“什么为什么?”沈牧池眼里透着淡淡的笑意。
他知晓方许宁在问什么,只是鲜少再见到她这幅模样了,有些新鲜,便忍不住多逗一逗。
“我什么给我这些?”方许宁直视着沈牧池的眼睛,“还有早些时候,为什么让赵桉桉给我李子。”
“你知道缘由的。”沈牧池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
“什么?”方许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还有之前种种,你都是知道的。”沈牧池笃定道。
“我该知道什么……”脑海中似乎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方许宁一顿,却没抓住那道白光。
“时辰不早了,殿下先歇息罢。”沈牧池又开始往地上垫毯子。
方许宁见他即将忙活完,自己便也上榻躺好。
沈牧池躺在薄薄的地垫上,久久不能入眠。耳边是心上人清浅的呼吸,更是让他难以入睡。
良久,沈牧池坐起身,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方许宁的姣好的面容,他不敢用手触碰,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只敢用眼神在月光的掩饰下细细描摹她的轮廓。唯有这样,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方许宁。
少顷,沈牧池收回目光,苦笑的笑意爬上嘴角,很快,苦笑又转为委屈。
少见他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若是方许宁这时醒过来,定然要大呼“见鬼”。
最终又转为无奈——
“你这一失忆倒是好,受罪的成了我。等你想起来,定要将你拉去陪练一天剑。”
方许宁不喜陪人练功练剑还是后面才知晓的,他原先还奇怪为何方玥棠一老在他面前炫耀——
“乐安今日在练武场陪了我一天,阿池不会介意罢……”
沈牧池自然不会介意,他只会眼红罢了……
方许宁再面对他时,不会有多纵容,不愿就是不愿,他便是哄着骗着都不肯来,等她想起来定要绑着人去练武场。
一夜酣梦,等第二日再醒来,营帐外面已经忙碌起来。
方许宁起身下意识往地上看,地铺上早已没了沈牧池的身影,就连他垫的地垫都仔细收了起来,没留下痕迹,要不是昨晚方许亲眼见着人躺下,几乎要以为昨夜只有自己一人在营帐里。
“殿下,”容铃进来,“棚子快要搭好了,夫人在几户人家那里借了伙房,正在煮粥,殿下更衣准备一番咱们也一同前往。”
方许宁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施粥要趁早,于是等靖安侯府的人全到了粥棚,外边已排起了长队。
来的路上,容铃已经告知方许宁,前两年,她也跟着沈牧池一道施过粥,指不定会有百姓认出她来。
方许宁如临大敌,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心中努力回想面前的面孔。
她越是努力装成熟练的模样好像就越容易出错。
盛粥的桶过深,舀粥的勺柄也极长,若要稳稳将舀出的粥盛到村民手中的那只小碗里,对养尊处优的乐安公主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此时正好轮到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朽,方许宁拿勺的那只手抖得厉害,老朽的手也算不上稳,方许宁怕滚烫的米粥落在老朽枯瘦的手背上,迟迟不敢将勺递出桶外。
五月的天只微微有些热,可方许宁背后已浸湿一片。
正在方许宁犹豫着是否要寻容铃搭一把手,突然后背贴上一副结实高大的身躯,紧接着手也被握住,稳住了颤抖的长勺,米粥顺利盛入老朽手中。
“粥一勺不用盛太多,分两次舀也没关系。”沈牧池讲话时,气息就在方许宁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与脖颈,敏|感的肌肤立刻激起一阵颤栗的疙瘩。
“若是勺柄过长,也可将手握下面些,不用非要握住那截专用手握的地方。”沈牧池手把手地教她。
方许宁顺着他的话握住勺柄,果然比之刚开始时要顺手不少。
她手腕浅浅晃动,挣脱之意显而易见。沈牧池眼神微黯,到底松了手。
“多谢……”方许宁小声道谢。
尽管声音再小,可沈牧池还没离开,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这声道谢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瞧着方许宁略带薄红的耳尖,他终是释怀一笑,再度微微俯身贴上她的后背,回道:“不客气。”
继而利落转身,回到原先自己待的那个粥棚底下。
“什么嘛……”方许宁用空闲的那只手使劲儿扒拉两下耳尖,欲要赶走上面的异样,却没留意到,那阵怪异的感觉顺着耳尖又传到面颊上,让其泛起些微红意。
“那是小姐的夫君罢?”那老朽还未走远,见到她与沈牧池亲密的动作,亲切的问道。
方许宁犹犹豫豫的点头道:“嗯。”
老朽将她的犹豫认成了害臊,乐呵呵道:“小姐的夫君定然很是爱重小姐。”
“为何这样说?”方许宁不晓得老朽是如何瞧出来的,他二人分明应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
老朽呵呵笑着,脸上的褶皱都因这一笑而更加沟壑纵横。
“我一双眼睛啊,可见过太多了,您夫君看您的时候,那骗不了人。”
不等方许宁反应过来,老朽便捧着粥渐渐离去。
天渐渐大亮,来粥棚前排队的人也愈来愈多,好在方许宁晓得了省力的法子,就算人多了,倒也还算有条不紊。
可不知是不是有人将消息放了出去,来粥棚前的人似乎不是本村的人,有不少是从附近村子里来的,逐渐的,不仅人手不够用了,就连粥都要见底了。
“容铃,”方许宁叫住在一旁打下手的容铃,“你去夫人那处问问,可还有粥。”
“是。”容铃同样也忙得不可开交,可相比于撤不开手脚的方许宁而言,她的活计倒是不必一直守着。
这厢方许宁正着重于手头上的事,身侧不知不觉间便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慢慢挪动,目的正是方许宁腰间挂的荷包。
“啊——”
突然,刺耳的尖叫惊动了所有正在施粥与排队等候的人,一齐向尖叫声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手腕脱臼,一只精致的藕粉色荷包掉落在他身旁。
男子蓬头垢面,惨叫之余爆出的粗鄙言语更是让人浑身不适,反观那只荷包,不染纤尘,针脚细密有致,上头用的金线更是精细。
众人一目了然,这是盗窃官家小姐的荷包被人直接抓现行了。
沈牧池将荷包捡起来,掸去上面的浮土,交还给方许宁。
继而转身挡在她身前,看向中年男子。
这时平危姗姗来迟,他见着被沈牧池护在身后的方许宁,虽不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见到这场面不论谁来都晓得是方许宁出了事。
平危将中年男子像拎鸡仔似的提溜起来,押他到方许宁前边跪下。
“请殿下定夺。”
此话一出,四周一下子炸开了锅。
“殿下!她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为咱们施粥,咱们何德何能!”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快给殿下行礼!”
一语惊醒众人,浩浩荡荡的人群纷纷放下自己的碗跪下行礼。
方许宁是见过大场面的,可骤然见着这样多的百姓向自己行礼,她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便撞上了略落后她一步的沈牧池,下一瞬手被人仔细握进手心。
本以为自己会极排斥沈牧池的触碰,可奇迹般的,剧烈鼓动的心跳竟渐渐趋于平静。
方许宁来不及多想,任由手被人握着,她上前一步,道:“不必多礼。大家快起身罢。”
“今日我是以靖安侯府的新妇来的,靖安侯想必大家已然十分熟悉,我如今也是靖安侯府的人,还请大家就如往年一般,莫要拘束。”
普通百姓其实不甚懂礼法,只晓得贵人讲得便是最好的。于是又相互搀扶着起身,侯府的家丁维持秩序,粥棚前再度排起长队,只是原本正在施粥的几个贵人悄然离去。
“殿下,这小贼如何处理?”平危拿了绳子将中年男子五花大绑,让其老老实实跪着。
方许宁只是瞧着男子,没讲话,倒是容铃忍不住劝道:“殿下,指不定他是一时上头才做出这等龌龊事,不若稍作惩治便让人离开罢。”
“不可。”
两道声音一同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