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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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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扶着墙站起来,刚才那阵儿恶心的反胃感过去了,他才觉得手脚冰凉,浑身被抽干了力气,耳朵听一半漏一半:
“什么,HIB,FAB的,呕......”
柳岸回过神,觉得这三字母有点耳熟,他提起精神看了眼着陆乘风那身作战背心军用靴,俨然是第二军备区下发的制服品类——他是个末流倒霉蛋儿不假,最可气是家里还有个军备区出身的老子,等级不算高,脾气不算小,导致柳岸对军备区下发的皮带格外有印象。
他搔了搔板寸:“大哥,别是说的那个联邦下属的异端调查局吧。”
“知道的还挺多。”陆乘风绑紧头发,将手枪上的血迹在裤子上蹭了干净了,重新绑回腿上:“局里最近缺苦力,正等着倒霉蛋自投罗网。”
预备级倒霉蛋沉重地摇了摇头,浑身散发着一股蔫不拉几地怨气:“那还是算了吧,我学还没上完,还想多玩两年。”
“不过,这个先不说,咱是不是少了个人啊。”
陆乘风踹了一脚还在抽搐地山羊变异种,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少了什么。
那只光明女神蝶不见了。
就在刚才黑洞展开瞬间,那只顶着应揽舟那张死机脸的蝴蝶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走廊尽头,随着迷雾褪去,一副被安置在墙壁上的油画显现出了一丝端倪。
陆乘风吩咐柳岸看好变异种,自己走过去查看。
画作的远景部分,是尼兰德初秋的午后,轻盈的天空中散落下柔和的光线,阳光交织成风帆,随着悠然地河流流淌,远处的山峰与城镇被薄雾笼罩,树枝纤瘦,叶片上凝结着璀璨的露珠。
而在它前方,绞刑架矗立在一页光秃秃的岩石之上,长尾喜鹊静静注视着绞刑架下,载歌载舞的人群跟随风笛的指引,在毫无准备之时,迎来未知的死亡。
陆乘风终于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暗喻没有了耐心,他抬起SIG 552对准油画,红色激光眼锁定喜鹊漆黑的眼珠。
忽明忽暗地灯光下,喜鹊幻影般悄无声息地将纤细地头颅扭转,将自己的视线从那群不知死亡即将到来的舞者旁移开,静静地俯视着陆乘风的眼睛。
刺啦作响的倒带声萦绕耳畔,叮咚一声,在空旷地走廊中,响起清脆空灵地童声:
“来来,我们一起来来,一起捉迷藏。
小朋友们举起手来,一起捉迷藏……”
一抹冷冷地笑意随着歌谣的律动慢慢浮上陆乘风的嘴角,默然而阴沉,他紧攥着枪托,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回忆那些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的细枝末节。
多年前他瑟缩地蜷在床底时,并不知道这首童谣将会成为自己永生的梦魇。
他像一只孤独而悲怆地幼兽,舔舐着母兽的鲜血逐渐长大,而如今时隔多年,他终于可以直面那藏匿在梦境深处的恐惧,而仇恨组成的利剑,甚至无法挑开面具,让他窥探真相的一隅。
可恨,又无能。
随着数声枪响,喜鹊凄厉地扯着嗓化作一团血色的雾气,画框被子弹崩断,摇摇欲坠地耷拉下来。
“你可不能做引导我走向死亡的花衣魔笛手。”
陆乘风面无表情地又补了一枪,画框终于应声而落,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被不知名的力量碾做一捧齑粉。
“太掉价了。”
画框脱落后的墙壁上,一枚圆环光斑频频闪烁,陆乘风不为所动地指指自己的脑子,语气有些惋惜:
“你们蝴蝶怎么都爱往人这里钻,吃掉脑子的僵尸吗?可惜下手太晚,这吃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
陆乘风叹了口气,视觉处理器正跟随着机械蛇的电子眼锁定游走在天花板上的暗影——那只光明女神蝶实在算不上隐藏的好手,浪花般的圆形斑纹在翅底堆叠,美丽而致命。
蝴蝶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算敏锐,只能依靠着不断探出触角来判定方位和声音,见陆乘风没有陷入控制,便不断抖动着湛蓝地鳞翅,于空中留下一抹忽隐忽现的幻影。
“破坏翅膀。”
应揽舟略有些急促地喘息声和无数翅膀嗡动地声音忽然在陆乘风脑中响起,一枚眼状环形斑纹像个骤然释放出的信号弹,在他眉间标注领地。
“他在‘召集’。”
来不及疑问,搜查官冷银色的金属臂上,机械蛇盘旋身子嵌入手腕,紧接着发出拖拽重型炮筒沉闷的声响。
几发炮弹接连射出,蝴蝶扇动翅膀左右躲闪,爆炸的冲击却毫不留情的将他连人带墙一并掀翻,将天花板和墙面轰出个漏风的窟窿。
沉重的楼板顿时失去了支撑,上层建筑随着墙体坍塌逐渐开始滑落,一些细碎鳞粉掺在在碎片里掉落下来,弥漫在各处。
柳岸抓准时机,操纵暴露在外的钢筋结构拧成一股粗壮的藤木,编成网兜,向上兜起砸下来的水泥碎石。
他脚下的黑山羊变异种却在接触鳞粉后忽然抽搐,小山似隆起的背肌缓缓颤抖,接连不断密密麻麻地扁圆凸起撑薄皮肤,似乎有什么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蝴蝶被炮弹砸穿了前翅,失去重心在空中踉跄地跌落,但他扇动翅膀地频率却丝毫没有减缓,那张和应揽舟一模一样地脸上逐渐流露出狰狞地笑意。
随着翅下扬起的气流缓缓升高,破碎地鳞翅上,湛蓝地金属光芒像是一把流动地磷火,在他身后勾出一个惨淡地“U“型光斑。
十字准星瞄准他的额头,陆乘风透过镜片和他对视一眼,那双无机质地瞳孔里突然迸发出火一般地热切,他努力伸直被破碎的左翅,冷冷一笑:
“All is predestined。”
随着一声枪响,蝴蝶像是漏气地皮囊般干瘪下去,化作一捧闪亮地鳞粉消散——黑山羊如同一颗孵化过载即将承受不住地虫茧,内部不断长大充气,撑断柳岸捆绑在四肢上的铁荆棘,轰然爆炸,无数小型闪蝶喷涌而出。
一阵高频地蓝光从屋顶窟窿里灵巧敏捷地飞出,翅下地狂风席卷,茧中不成气候地小蝶被刮到墙上,翅膀充血打断,接二连三的化作尘土。
“闭眼。”
柳岸僵直地看着看着应揽舟那张熟悉的脸,脚下一软,支撑着天花板的铁荆棘一时失去了作用,剧烈晃动之下整层楼都要塌陷,应揽舟不耐烦的抖动触角,触发回溯,然后再一次展开双翅,将目光所及之处笼罩在环形眼斑之下——
“队友汇合任务已完成100%”
“特殊支线已触发。”
“变异体——嗞——激活。”
后到的林渡在滑出孔洞时一刀砍断出了故障的播报器,她眼前遮着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扯下地黑布,薄翅扇动,平稳落地。
等到众人在再次睁开眼,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积灰,应揽舟不肯落地,悬在空中,连触角都蔫不拉几的垂下来。
陆乘风已经和他断频,不知道这只蝴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以为他不愿意踩上同类地尸体,应揽舟却回过身,不适地皱紧眉头:
“他的腺体素到处都是。”
所谓腺体素,是蝴蝶香鳞中散发出的一种费洛蒙气味,引诱雌蝶聚集,可以传播出很远的距离。
这些气味甚至影响到了三层的应揽舟和皇蛾阴阳蝶,引发了一众骚乱。
应揽舟懒得解释,陆乘风也对他往脑子钻的爱好懒得分说,两人重新打开接口,在精神网中默默交换了点信息,看得林渡直翻白眼。
“把人给叫醒吧。”
应揽舟点点触角,看了眼还在自己个儿演小剧场的柳岸,环形眼斑顿时消散。
柳岸一口气没缓过来,跟着应揽舟大眼瞪小眼了,一个嘴里吃螺丝,一个不愿搭理。陆乘风将小蝴蝶往身后一拽,藏严实,生怕他给人再来一触角。
“光,光明女神蝶!?”
“大蓝闪蝶。”
应揽舟闷闷地将触角点在陆乘风绑着头发的小皮筋上,踩着一块稍微干净地石头直摇头。
陆乘风稍作解释,虽然他也搞不太清那只和应揽舟顶着一张脸的光明女神蝶从何而来,不过有一点刚才播报里倒是说的明白——
那只蝴蝶是特殊支线的BOSS。
从最一开始陆乘风开启场景,那只蝴蝶便一直引导着他打开科室,搜集资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但创造这只蝴蝶,或者说构建游戏的背后操盘手却没能将这庞大地场景支撑起来。
宏观完善,但细节缺失。
“它”悬在高空如同一只窥视之眼,总览全局却总有遗漏,从光明女神蝶的面具触角,再到铭牌上缺少的笔划——
陆乘风眉心一跳,想起那个离开原本位置变化作灰尘的画框,心中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生根。
“数据是精准的,”
应揽舟抬起头,铁荆棘支撑着的天花板和墙壁中,一些紊乱的画面不断叠加,缺口出现又消失。
“但记忆不是,它可以覆盖,可以忘记,也可出错。”
柳岸愣了一下,有些恍然,喃喃自语:
“我们在谁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