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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玉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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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子是被个女妖害死的,七日前家中米粮见了底,他上山打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村里人去寻时,只在林外不远处找到了他砍柴时用的一把斧子。”
女妖!怪不得村里人听到她的敲门声,都不愿开门,原来是吓的。她为了行走方便,在雁回渚后就一直戴着面纱示人,无怪乎别人见了她心存疑虑。
老婆婆继续道:“村子里的人去山里打柴接二连三失踪是一年前开始的,当时就有人说在竹林中看到巨大的蛇尾从草丛里溜过,或者偶尔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形。后来去了山里再也没能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就没人敢上山了。大家的日子也过得越发紧巴。”
她眼睛瞎了多年,早就流不出半滴泪水,语音沙哑地道:“可怜我的儿啊,就这么被妖物给害了。”
天姝同情地问道:“就没有人能出去请除妖师或修士吗?”
老人应道:“原来是想派人出去请的,没想到那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没过多久山里进来了位道士,大伙想那人能平安无事进来,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家家户户便把米粮、银钱供奉了出来,后来那道人走后也是音信全无,也不知他是被妖怪吃了还是携钱粮跑了。从此村里大伙儿就守在这儿紧巴巴地过日子。”
天姝觉得自从进了竹林到了这里,妖物接二连三出现,这一带一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可能是风水不好。
她便试探性地问道:“这里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灭门惨案,或是触了什么霉头?”
老婆婆一听,抬眼直直地“望”向她,道:“你怎么知道,虽不是什么灭门惨案,但一年前我们这里的一户人家凭空消失。有人说是连夜搬走出门做买卖,有的说是那户人家的娘子跑了,陈姓书生出去追了。但就是他们凭空失踪后,我们这个小小的竹箐村才开始变得不再安生。”
她紧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恨恨地道:“我知道害死我儿的妖女是谁。是玉京,是那个叫做玉京娘子的女妖,一定是她、是她!”
“玉京?”一听这名字便知是个美人儿,“那阿婆你有没有和村里其他人说过?”
老婆婆点了点头,“起初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往日里那书生和他家娘子都和和气气的,就算他们失踪后村里发生了许多古怪事儿,但村里人老实,也不会联系到他们身上去。直到我儿前几日失踪后,仿佛是他在给我托梦,恍恍惚惚中总听到他在我耳边念着玉京的名字。我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村子里其他人,他们都道我是丧子失了神志,将灾祸迁怪在了一年前就失踪的人身上。”
天姝点点头,仅凭“托梦”这一说辞,确实是难以让人信服。
她道:“阿婆,你是村里的老人了,可是以前就发现了陈家人古怪的地方,后来才会有此怀疑。”
儿子的遗物烧完了,老婆婆摸索她放在一旁的竹竿想要起身,天姝忙将竿子递给老人,扶她到一旁坐下。
她道:“老婆子我眼瞎看不到,但自从玉京来后,就一直听村里人说她长得如何如何漂亮,是九天仙女下凡的美人。但咱们这个穷乡僻壤如何就能让这位玉京娘子下凡,而那陈姓书生也是个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的人,进京考试屡屡落地,听乡人们说也是科考无望后才带着这么一位娘子回乡的。”
这样的境遇还能娶到一位貌美如花的娘子确实不太正常。
天姝好奇问道:“那您口中的玉京和陈姓书生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老婆婆坐在竹椅上,将思绪拉回了几年前,将她听说的向天姝娓娓道来:“我们这个小小的竹箐村统共就只有那么二十来户人家,那陈姓书生本名陈淳,自小父母双亡。虽无依仗,但他从小还算刻苦努力,说起来,算是我们这个小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
“他寒窗苦读十年,后来靠着村里人资助的一些盘缠和干粮,陈淳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进了城,只是听说他接连落第,那几年在永安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甚至听说有人去永安城中探亲时,还在冬日看到他穿着一件单衣支起了一个代人笔墨的小摊糊口。”
老婆婆重重叹了口气,“后来他再回来,便带回了那位貌美如花的玉京娘子,要我老太婆看,后面他失踪就是栽在了那个女妖身上。
大伙儿看他娶亲归来,还是这么位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都挺替他高兴的,毕竟他从小身世就天可怜见的。
陈书生性子闷,他那媳妇儿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看着也和善,乡里乡亲有个急难他们都会搭把手,夫妻二人倒也从未听说红过脸吵个嘴什么的,就连村里最喜欢说长道短的老嫂子们,也从没说过玉京娘子不好。
可怪就怪在这里,夫妻两人感情挺好,身体看着也没啥毛病,但这玉京娘子就是一直无所出。
村里人对这传宗接代的事儿最是上心,几个老嫂子便劝陈书生带玉京娘子去城里看看大夫,或者试试自家的偏方,保证来年陈家准能抱上个大胖小子。
开始这陈书生总笑着应下来,说两人还年轻不着急。可村里人天天都盯着那玉京娘子的肚子看,终于在第三年那玉京娘子的肚子有了动静,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只是见她脸上并无喜色,一些人便劝他们去村里的土地庙上两炷香,求求神灵拜拜佛,保准一举得男,也省得整日发愁。听说他们进土地庙那天,明明是个大晴天,却一个响雷劈在了玉京娘子脚下。可在玉京娘子的坚持下,两人终究还是进去拜了拜。
明明快到临盆之际,他们夫妻俩却还不忙着请人帮忙接生,后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隔壁的人家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却不想第二日大伙提着鸡蛋去陈书生家时,只见里面东西被打翻了一地,也不知道那玉京娘子腹中的胎儿到底生下来没有,从此村里人再也没见过陈书生和玉京娘子的踪迹。
也就是从那以后,村里上山的人接二连三发生了失踪事件,就是外村想进村的人也接连失踪。”
老婆婆说到最后,猛地锤了锤自己胸口,“可怜我个天杀的老婆子,阿顺要进山时我就应该拼死拦下他的。结果,连我们家唯一的命根也没了,就只剩我一个瞎眼孤老婆子了……”
天姝见她情绪激动,忙起身为她抚背安抚一番。
老婆婆渐渐冷静下来,“看”向天姝问道:“姑娘,你是怎么进到我们村子里来的?”
只有天姝知道自己在那片竹林里也是九死一生,至少也是被吓得不轻。可她没看到什么巨蟒,也没看到什么女鬼,只是碰到个想把人骗进来吃的小鬼头,便道:“其实吧,是我家里自小就带我逢庙就拜逢观就进,身上还有护身符,妖邪可能多少有些不敢近我的身吧……”
这番话说下来多少有些心虚,天姝已经越说越没有底气。但总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奇怪。
老婆婆却丝毫不怀疑,她忙用自己枯瘦的手抓住天姝的双手,哀求道:“姑娘,总归你歇一宿明日还是要出去的。老婆子想求姑娘一件事,求你帮我把这双新编好的草鞋放到下山的路口处,这样我家阿顺就算死了,他的魂不管去了多远的地方,也都寻得回来。”
天姝应下了,老婆婆摸索着把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包裹递到了天姝手中,天姝郑重地接了下来。
她从怀中取出两粒小珍珠,是之前打算用来换驴子被沈卓文劝了收起来的。
她就着桌上的针线,将两枚小珍珠用针线穿了起来,放在老婆婆手心中,道:“阿婆,这两粒珍珠给你。一颗便够你后半生无虞了,你找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另一颗你压箱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拿出来。”
老婆婆摩挲着两颗莹润光滑的珠子,想起身给天姝跪下,“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个糟老婆子怎么受得起。”
天姝忙扶住了她,道:“我今晚来借宿,又听您说了这么多,这些都是您该得的。您就好好收着,记得我的嘱咐。您放心,明早我出山的时候会把这双鞋放在路口处的。”
老人只好颤抖着手拉着她点头,道:“姑娘是个大好人,老婆子做不了什么报答姑娘,明天姑娘离开,我老婆子会在家里为你诵经祈福,祝你一路平安。”
天姝谢过老人,最后在老人的指点下自己收拾出了一张床铺睡下了。虽然陈设简陋无比,可她睡得却无比踏实安稳,甚至已将明日出竹箐村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与危险都暂时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