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她决定去死[明日方舟]》阿噗噜

59、世界以痛吻我

　　如果我真的有罪，那么我现在应该是在罗德岛写包括博士在内的那份检讨书，而不是一个人在这儿和这个带着海嗣血脉的阿戈尔两两相对，任谁都被莫名的尴尬压得说不出来话。

　　Scout上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戴着面罩和护目镜的时候还是在巴别塔那次当着王女殿下的面和指挥官来了一次高卢式深吻然后直接挂在她的身上睡着，而这一次他和名为水月的少年面对面坐着，彼此之间都是肉眼可见的僵硬。

　　至于唯一一位能救他们两个脱离这般惨状的关键人物……只能说，等到博士捂着嘴终于停下了肩膀颤抖的幅度，就连大审判官达里奥身上的严肃也早就维持不住了。

　　艾丽妮的表情还有些恍惚，有些梦幻，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水月的身影仍然难掩——天哪，她几乎快要忍不住捧着脸尖叫起来：她，一个审判官，包括自己老师在内的两位审判官，此刻和一个明显有问题的阿戈尔待在同一屋檐下。

　　而且这个阿戈尔居然还叫那位大人妈妈！

　　叫什么不好，非要叫妈妈！！！

　　“妈妈。”在艾丽妮完全受不得刺激的痛苦表情里，水月又一次叫了那个让小黎博利反射性皱起脸的糟糕称呼，然后他伸出手，把那块糖放在了博士的手里，一脸乖巧。

　　“怎么啦，”博士笑眯眯的，明显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愉悦态度：“scout好心给你的，不吃吗？”

　　少年面无表情：“妈妈教过我不要乱吃东西。”

　　Scout转过头看着博士，幽怨的目光几乎快要把她扎穿了。

　　“哎呀，那个是特殊情况……”博士轻咳一声，眼神略有些游移。
　　让你不要当着人家还活着的的伙伴就直接把他们同伙的残骸吃得太干净，不是说连这个都不能吃。

　　但是这话她总不能当着审判官的面直接说出来，而这会小审判官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她期期艾艾的凑过去，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算得上相当失魂落魄了：“您，这当真是您的孩子……”

　　“血缘真实，不过我是母亲自体繁殖的结果，我的过去从来都没有父亲的参与，未来也不需要这种东西存在的必要。”
　　水月面无表情，语速飞快。

　　艾丽妮沉默半晌，神色复杂。

　　她偷偷摸摸凑到了自己老师的旁边，压低声音，一脸遏制不住的忧心忡忡：“……怎么办啊老师，这小子恋母情结这么严重我到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就算讨厌自己的亲生父亲到了这个程度也不可以当着我们说这种话啊，万一来的不是我们是其他的审判官，误会了什么内容可怎么办？”

　　她自觉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屋子里的这几位其实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达里奥的表情稍稍带了些歉意，大审判官对着博士微微颔首，低声道：“抱歉，女士。”

　　“无妨。”
　　博士笑着摇摇头。

　　“但是看起来，我之前的预想没有猜错，”
　　在达里奥难掩忐忑的复杂眼神中，女人的眼神仍然是宽容的，平静的，“正如你们之前猜想的那样，水月的确是我的血脉，我的血亲，而他的身份也的确和scout没有半分关系，至于更详细的部分，我会写清楚之后让你带回审判庭的——所以接下来你们无论要做什么，请记得不要牵连无辜的对象。”

　　“感激不尽，大人。”大审判官深吸一口气：“谨记您的叮嘱。”

　　艾丽妮又开始听不懂了，“那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着笑容随和的女人，将声音放得轻地不能再轻：“所以，真正的父亲其实不是这位萨卡兹吗？”

　　Scout干巴巴的应道：“真抱歉，如果我能生得出来这样的……小子，那么反而能省很多麻烦。”

　　水月的表情也彻底垮了下来，如果不是少女的怜悯之色太过明显，他可能真的会抓着艾丽妮好好讨论一下有关母亲自体繁殖的可行性问题。

　　博士再次轻笑出声，看着这娇小的黎博利望着自己和水月的目光，似乎已经这片刻功夫里在脑子里完整的补好了一个未婚生子后被人始乱终弃自此颠沛流离带着孩子到处流浪，最后被某个萨卡兹帮助拯救然后走到一起的老套故事。

　　“这也是个不错的思路，是不是？”她笑眯眯地看着达里奥，大审判官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难得露出活泼小姑娘姿态的学生，眉宇间的沉沉郁色稍微松缓了几分：“让您见笑了。”

　　诶？
　　这意思是她猜错了吗？

　　少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希望得到一个答案，然而达里奥从走入这小镇的第一秒开始，某种她完全无法读懂的沉重罪恶感就始终萦绕在他本就过分严肃冷硬的眉眼之间，

　　“好啦，不要继续猜这里面的故事了，这位……小审判官小姐？”博士的语气温和，立刻打断了艾丽妮无意识地放飞自我，“在的！大人！”她迅速转过身，站直立正，脆生生的应道：“审判官艾丽妮，您可以随意称呼我。”

　　“好的，艾丽妮。”博士跟着点点头，“格兰法洛是个临海的城镇，我想你们身为审判官应该很清楚海里面存在着什么样的东西……现在我和你的长官还有些话要聊，能不能麻烦你暂时承担一下海边巡逻的工作？……哦对了，你应当能遇到一位金色的库兰塔，到时候如果你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先让他帮一下忙。”

　　“我做得到！”小审判官几乎是抢着喊道，“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的，大人。”

　　博士却对她摇摇头。
　　“不要逞强，小朋友。”

　　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埋怨或是斥责的意味，这反而让年轻的小审判官跟着安静下来，听着她对自己的叮嘱：“你若是真的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们接下来需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每一个合格的审判官都是我们珍贵的战力，不要因为年轻人的脾气就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艾丽妮习惯性看着自己的老师，达里奥点点头，也跟着放缓了声音：“就像女士说的这样，小心些，仔细检查一下海岸线……还有，也别那么急着回来。”

　　艾丽妮没有任何疑惑，简单告别后就直接去了，而博士听着小黎博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对着达里奥伸出了手。

　　“东西给我吧。”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达里奥的手指搭在箱子上，并没有动。

　　“抱歉，大人……”

　　博士看着他，叹了口气。
　　“如今还在和我拘谨什么呢，审判官先生？”她的语气太过平静，而那始终守在她身边的萨卡兹居然也是一副这再自然不过的态度，这反而让达里奥觉得这位纤细孱弱的女士忽然生出几分不可捉摸无法理解的恐怖之处。

　　然后他听见女人轻描淡写的继续说道：“你从看到水月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你们审判庭对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是的，我的确能单纯指依靠自身的血肉创造生命，甚至只是一部分的血与肉，一小部分的组织细胞……水月正是因此获得重生，而这种方式，就像是你们最熟悉的海嗣一样。”

　　达里奥抬起头，看着仍然坐在那里毫无动静的阿戈尔少年。
　　“他对我似乎毫无敌意。”

　　“因为我对你没有敌意，达里奥先生。”博士的语气仍然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淡定：“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我也清楚……这的确是目前的审判庭能做出的唯一选择。”

　　“唯一的选择，不代表这就是正确的，更不代表这是合适的。”

　　“我有我的考量，先生。”

　　在达里奥还在犹豫的时候，Scout已经上前一步拿过了他手上的箱子，博士随手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放着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某种特殊的莹亮液体。

　　Scout冷笑一声。
　　“真不愧是审判庭，罗德岛也不敢弄出来这个浓度的源石原液。”

　　博士没有抬头，她抚摸着那几个相当精巧的透明容器，若有所思：“审判庭还和你说别的什么了吗，先生？”

　　“没有了，大人。”

　　“好吧。”
　　她有些惆怅的合上了箱子，自己拎了起来。

　　“水月。”
　　她叫了一声少年，“你去阁楼下面等我，记得别让任何人靠近。”

　　少年应了一声，先一步离开了。

　　scout的掌心还握着她的一只手，博士轻轻摇了摇，转头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跟着放得柔软了许多，她一脸的恋恋不舍，但还是把自己的手从scout手里抽出来：“那我去啦。”

　　“……去吧。”
　　scout的声音只是迟疑了一瞬，便慢慢点了点头：“我等你。”

　　“你记得不要上来哦。”博士的声音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意思，但还是和他强调道：“哪怕是残留的液体，萨卡兹的身体也扛不住辐射，不想再看见我之前就因为感染恶化提前爆炸，那你就不要来看我。”

　　达里奥看着scout目送博士独自一人回了她的小楼，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压住愧疚心，低声问道：“阁下不好奇那位大人要去做什么吗？”

　　“做她现在能做的——耗尽体内最后的源石，以灵魂为载体，创造新的生命。”

　　Scout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让她用已经回归深海本源的意志的身体，去面对你们无法触碰更无法理解的噩梦深渊，再做一次你们所谓的‘救世主’。
　　所以何必和我强调这些？我们都清楚你们已经做好了把你们所谓的‘圣人’再一次钉死在死刑架上的打算……那么无论审判庭的初衷如何，对她的态度如何，此刻都未免显得过分虚伪。”

　　大审判官被迫缄口不言。

　　“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阁下。”
　　哪怕到了这一刻，Scout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

　　他看着那栋孤独的阁楼自窗口生出漫延清澈冰冷的霜雪结晶，逐渐蔓延覆盖整座楼身，直至附近的藤蔓和灌木都已经被雪白的冰霜冻结，唯独那盏由他亲手挂上的炎国古灯仍然长明不灭，他向着光的指引走去，只留给了审判官最后的一句话。

　　“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保护她也好，尊重她也好，爱护她也好，还是接下来要陪她去哪里……那是我的伴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们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