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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旅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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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次旅行的目的地是人类的第十三居住基地,那是一个拥有几千年历史,古老而文明的地方。
在得到陈时深和卫翊的同意后,纪年迅速去着手规划露营的事情。目的地距离出发地很远,他们带的东西很齐全,这对于第一天的露营来说,完全是绰绰有余。
入了夜,气温骤降。为了方便看日出,亚特将车开到山腰的背风处,那里很空旷,视野也十分开阔,这样既不影响晚上看星星,也方便明早徒步上山看日出。
一行人下了车,陈时深带着卫翊去搭帐篷,亚特和罗伯特给大家准备晚餐,纪年在一旁跑前跑后给两边递他们需要的工具。
他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两顶帐篷,按照计划,陈时深和卫翊住一顶,纪年和罗伯特一顶,亚特则是放倒车内的后座椅,使其成为一张简易的床铺住里面。
帐篷搭建好,陈时深加入晚餐准备组,卫翊从车内拿出两瓶果酒,走到正坐在木桩上看着大家做饭的纪年身边说:“喝吗?”
纪年仰起头看他,朝他笑了一下后,接过酒答:“喝。”
这酒是纪年亲手酿的,果香浓郁,入口也很甘甜。可这毕竟是酒,虽然度数不高,喝多了却会后劲十足。
两人肩并肩坐在边上,共饮下几口酒后,卫翊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切菜的陈时深身上说:“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嗯?”
许是酒精上了头的缘故,纪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一阵晚风吹过,散去他的几分酒意,他才回过神。
“好。”纪年的目光也落在不远处的地方,只不过他看的人,是正在捯饬火候的罗伯特。
“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怕卫翊不相信,纪年紧接着补了这句话。
可能是他语气里的怅然味太浓,卫翊扭头凝视他的侧脸追问:“真的吗?”
他所认识的纪年是那么的优秀,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应该和陈时深一样优秀。然而现在的他活得这般无声无息,就连从前的好友也全断了联系,他真的会快乐吗?
听到卫翊这般不相信的追问,纪年轻笑一声,然后收回视线对上卫翊的眼睛答:“真的,我过得很好,很开心,卫翊。”
卫翊在这声叫喊以及纪年的笑眼中不禁失神,过往的种种一一浮现眼前,压抑多年的内疚和自责也在这一刻全部涌出。
他张了张口,将那句迟到多年的道歉说了出来:“纪年,对不起。”
卫翊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好似晚风从很久远的地方,带来一个人陈酿多年的遗憾。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纪年愣了愣,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声道歉的意义。他喝掉最后一口果酒,右手拿着空酒瓶,左手撑着木桩上,眼睛看着前方愈烧愈旺的火苗喃喃道:“你不用和我道歉的,又不是你做的那些事情,而且就算当时你动用你们家关系帮我,也改变不了什么,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不远处的三人中,不知亚特说了句什么,陈时深和罗伯特同时笑出声,声音随风传到他们这边。
纪年情不自禁跟着笑了下,声音里也多了些许缱绻说:“我有时候会觉得,其实我很幸运。我父母相继自/杀后,在和你分别的那个晚上,我也是打算去跳海自/杀的。”
卫翊心头一紧,接着听到纪年继续说:“可当我走到海边,准备独自走向那深渊时,是先生出现拉住了我……”
说着那些过往,纪年的思绪跟着飘回那个夜晚。那天晚上,他怀着绝望走到海边,漆黑笼罩住海水,海浪一阵接一阵拍打岸边。
他望着能将人吞噬的黑暗处,在心里不停问自己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们一家,除了无尽的海浪声,无任何声响能回答他。
等他做好心理准备,打算从容地走进那片黑暗中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将他从黑暗里拉了回来。
“小孩,你的人生才开始,一切都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你为何要想不开?”
这是先生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也正因为这句话,他们走进了对方的生命中……
“年年,来吃饭。”远处的罗伯特唤了纪年一声,把他飘远的思绪全部拉回。
“来啦。”纪年朝罗伯特答完,转头对卫翊说:“我们过去吧!”
“好。”
两人一起走过去,陈时深和亚特把菜端上临时组装的餐桌,五人就这样围桌而坐。陈时深的右手边是亚特,左手边是卫翊,再往旁依次是纪年和罗伯特。
“嗨,爽!”解决完饥肠辘辘的感觉,亚特痛快地喝下一杯酒后说:“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来,朋友们,让我们为这个美丽的夜晚走一杯。”
他给自己重新倒满一杯酒,然后举杯伸向中间,给大家敬酒。另外四人相视一笑,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与他碰杯。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五人虽说不上非常熟稔,但也有了一定的熟悉。加之现在的这杯酒,男人最容易在酒桌上拉近关系,话题在此刻被彻底打开。
“欸,陈记者,你们曼雷拉的夜空,有我们蓝星的漂亮吗?”亚特选了这群人中,与他最为熟悉的陈时深闲聊。
陈时深仰首瞩望着夜空,黑色的夜幕被一条像银河似的蓝色星云划破,无数颗星星如同小眼睛一样在旁闪烁着,一切如梦如幻,让人忍不住称赞造物主的神奇。
“没……”陈时深沉溺于那片神秘的梦幻蓝中喃喃答。
曼雷拉属于另一片星系中,那里的星球与星球间距离很近,很多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另一颗星球的面貌。这样不仅毫无美感,对于有巨物恐惧症的人来说,甚至会感到无比压抑。
待陈时深话音落下后,纪年立即接话感叹:“我和先生去过很多地方,只有蓝星的夜空,是最漂亮的。”
“是吗?呵。”亚特仰头讥笑一声,“美则美矣,却美错了地方。这里早已被人类遗弃,现在几乎无人知道它的美了。”
观星的四人被亚特的嘲讽拉回思绪,他们一同看向亚特,纪年很想说些什么,但他嗫嚅了一下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合适。
陈时深盯着亚特看了半晌,最后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卫翊说:“你帮我把相机拿来。”
卫翊看了他一眼,起身去车内翻找他的相机。
大约过了一分钟,卫翊把拿来的相机递给陈时深。陈时深接过相机,调整好光圈和焦距,仰头选好一个角度,紧接着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响起“咔嚓”一声。
在抵达蓝星后,见到蓝星那些曾属于人类的骄傲,如今却被遗弃的那些能被称作为奇迹的建筑时,陈时深就想等回去了,以“蓝星”之名写篇报道,让大家重新认识这颗星球。
最先凑过来看照片的是纪年,他看着陈时深手里的照片,上一秒肉眼所见的美景,这一秒被永远定格,还不差分毫,他不禁赞叹道:“陈记者,你拍照也太好看了吧!你做了多久的记者了呀?”
陈时深把相机和照片递给卫翊,想了想后答:“正常来说,应该是七八年,但是中途有三年,我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在家休养了三年,所以如果算真正做记者的时间,只有四五年。”
身体不好……
休养三年……
卫翊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不过那关切里还夹杂几分迫切,他想知道他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陈时深和纪年聊着天,没有注意到卫翊的情况,还是纪年惊呼一声说:“哇,那陈记者你好棒啊!难怪卫翊会这么崇拜你。”
纪年的语气十分夸张,还很刻意,陈时深和卫翊脸色皆一变。
卫翊板起脸,大喊一声:“纪年,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说崇拜他了?”
“你不崇拜陈记者吗?”纪年反问完卫翊,回头眨着星星眼对陈时深说:“我可崇拜陈记者了。陈记者,你之前做的新闻我有看过,写得很好,我很喜欢,要不你收我做学生,我挺想学学新闻的。”
“不行,他只能做我一个人的老师。”为了遮掩那番反驳崇拜的心虚言论,卫翊被纪年逗得口不择言。
陈时深憋笑地看着这两个小孩,又在卫翊说出这种霸气的宣示主权话语后笑出声。卫翊听见他的笑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和纪年掰扯。
俩小孩让沉寂下去的气氛重新活跃,三位大人就这样坐在桌前看着他们打闹,有那么几个瞬间,陈时深想起自己肆意的23岁,在心底不由感慨句,年轻真好。
等他们闹得差不多后,罗伯特喊了声“年年,好了”,纪年迅速停手,乖巧地落座罗伯特身旁。
卫翊也走到陈时深身边准备坐下,他的屁/股刚刚挨着凳子,就听见纪年问:“陈记者,你做记者这么多年,应该遇到过很多好玩的事情吧,你和我们说说呗!”
陈时深看了纪年一眼,他从纪年期待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不禁莞尔一笑。
“我也想听故事,陈记者你说说呗。”另一旁的亚特插话说。
“好啊!”他向罗伯特看去问:“罗伯特将军,我能讲述我们上一次的采访故事吗?”
陈时深在问这个问题时,特意用余光扫了眼纪年的表情,果然见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罗伯特迟疑两秒后答:“可以是可以,但我怕你们觉得无趣。”
陈时深浅笑道:“不会,大家肯定会有兴趣的。”
“嗯嗯,是的。”纪年非常配合地应和陈时深。
罗伯特回看他一眼,神情里有几分责怪,眼神里却都是宠溺。
五年前采访罗伯特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讲的。那次采访和陈时深之前做过的大多采访一样,提前和罗伯特审稿定稿,再按照流程拍摄采访写稿。
真的要说不同,那大概就是,当时的他不管怎么样和罗伯特约采访都约不到,当然,其他记者也约不到。后来之所以能成功,是乔源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帮他牵的线,所以那次采访他格外认真。
但他在讲述的时候,掩去了乔源帮忙的部分,着重选了一些采访的情况,说了些纪年想听的。
纪年遇上的罗伯特和他认识的罗伯特不太一样,因此纪年听得格外认真。
等陈时深讲完时,夜已非常深。大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垃圾后,就回到各自休息的地方去度过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