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缝补补的日子》何荒

4、地铁

　　Chapter.4

　　这些人的尖叫太刺耳，让人耳目眩晕，然后他们开始不停跺步，朝他们靠近。

　　程青松开陈一烛的手，捂住双耳，大喊：“跑！”

　　陈一烛被过高音量刺激的双目泛红，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跑。

　　地铁上的人们用同一个表情，同一个姿态，整齐划一地跟在他们身后。

　　不论跑到那节车厢，都是同样的诡异场景。

　　程青很少运动，体力差。

　　倒是陈一烛，年轻力壮，见他不行，用手拽着，拖着前行。

　　很快，就到了第一节车厢。

　　前方无路。

　　而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

　　那句尖锐的：“快逃——”如影随形。

　　（即将到达目的地，请前往的旅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右侧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毫无感情的女播音成了救命稻草。

　　程青逮住时机拉着陈一烛就从人群缝隙越过去，在列车门开启的那一秒挤出去。

　　下秒，两个人均是一愣。

　　四个列车穿插彼此，交叉成四边形，将他们围绕起来，没有出口，只有惨白的灯光。

　　周围再次寂静，程青慢慢回头，陈一烛紧张的吞咽不停。

　　1号线地铁上的那些人并未出来，而是沉默下来。

　　他们不管是侧站，背对，即使脖子扭曲，都扭头朝一个程青的方向看，嘴里上扬的弧度如出一辙。

　　门关上了。

　　交叉的四辆列车开始行驶，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成了残影。

　　“程哥，这这…什么情况？”陈一烛哆哆嗦嗦地问。

　　程青没搭理他。

　　他知道个屁。

　　没比陈一烛好到哪去，强行观察四周，一般来说五分钟一趟地铁。

　　他在赌，赌这些列车五分钟后会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果真如他所想，列车停稳后，只有4号线开门。

　　陈一烛扯扯他的袖子，弱弱问：“上吗？”

　　程青脸色不太好看，看过太多恐怖故事的他不认为不选择就安然无恙。

　　反而可能更惨。

　　他说：“上吧。”

　　程青面色凝重，陈一烛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登上列车。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五分钟后，播音再次播放。

　　（本次列车已到达终点，请旅客依次下车，注意安全。）

　　程青先跨出去，陈一烛随后。

　　地铁消失，只剩下两个茫然的男生。

　　这是一个很…怎么说，很古老的汽车站，类似于七零八零年代的县城。

　　没有大厅，一下来就是空地，围了圈黑色大棚当栅栏用。

　　此刻，夕阳西沉，空气微凉，没什么人气，只有俩活物。

　　陈一烛好奇大过紧张，不禁去打量四周，“程哥，这什么地？”

　　“不清楚。”

　　程青抚下胸口，怕线崩断，尽量平心静气，手突然顿住。

　　一向冷冰冰的身体在此刻开始有了温度，但仍然没有心跳。

　　程青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拳头，体力以及力度也比之前好：“你有没有什么变化？”

　　“啊，什么什么变化？”陈一烛眼睛里满是惊异，正新奇地看周围，“程哥，你玩恐怖游戏吗？”

　　程青打量他确实没发现不对劲，便没再继续问，手悄悄抚过自己的皮肤，这温度已经两年没有了，应该是俗称：人气。

　　而陈一烛似乎对这个陌生环境特别感兴趣，他不由得感叹大学的适应能力：“玩啊。”

　　陈一烛说：“找线索？”

　　程青没有反对。

　　这个游戏问题的出现指的什么都懂。

　　两人果断分开行动，各自去寻找有用线索。

　　.

　　空地是黄土地，停站四五辆米黄色的老式汽车，车身无字，划痕非常严重，应该是报废。程青绕一圈，车体落灰很厚，车内座椅全部拆除，很久没人开了。

　　陈一烛去右边大棚下唯一的小卖部。

　　厚厚的落灰，陈腐荒废的味道，玻璃柜台正面烂碎一大半，像是被什么东西撞破。店内的汽水零食都未标注日期地址，但款式像旧课本里的东西。

　　他蹲下来看，发觉碎裂的玻璃边沿有血迹，顺着灰扑扑的盒子往前是柜台后的小木柜子，大概有他小腿那么高。

　　柜子露出条缝隙，滴滴答答的血从边沿掉落，洇成小片血洼。

　　陈一烛站起身绕进去，试探地摸了一下，竟然是热的血。

　　而走到第三辆汽车的程青，踮脚往车内看，瞳孔收缩，狭窄的过道上摞着厚厚缺胳膊少腿的小孩身体。

　　看衣服，也是这个时代的。

　　其中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侧躺在最顶端，左胳膊处空空荡荡，怀里揣了一本书。

　　直觉告诉程青，他得把书拿过来。

　　程青走到车门拽一下，锁死的。

　　他又去检查后面两辆汽车，与前两辆一样是空无一物，只有第三辆与众不同。

　　想找个东西破窗，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

　　不能算凄厉，因为还伴随一句：“啊啊啊啊我操你大爷！”

　　陈一烛。

　　程青快速跑过去，就看见他手里拎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子，脸色刷白。

　　见他来了，陈一烛慢慢转头，哭丧着脸喊：“程哥，这有个头，它还会说话！！！”

　　比起头会说话，他更吓人，程青沉默一秒：“你拎它干嘛？”

　　陈一烛哭出声：“我，我不知道。”

　　袋子里发出怪叫，像那些牙牙学语般的孩童一样重复：百鬼录，百鬼录，百鬼录，一生二死三冥路，没有名，没有路，回不去，回不去，要死咯，要死咯，要死咯。

　　程青联想到红衣女孩怀里的那本书。

　　他说：“你把它放回去，跟我去那边。”

　　陈一烛擦掉眼泪，把黑色袋子重新塞进柜子里，下一秒，那颗头咕噜咕噜滚出去，直奔第三辆车，程青转身追过去，陈一烛抖擞着跟上去。

　　塑料头停在车门，撞击车轮，发出粲粲粲的声音。

　　（来了来了来了！）

　　车门蹭下打开，尸臭味儿扑来，程青眼疾手快地上车，陈一烛一脸懵地站在原地，看着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麻利的抓起一本书在车门关上时跳下车。

　　而程青很久没这么利索了，控制住情绪，低头看手上的东西，是一本白桦树皮本，被血染湿了一大半，表皮上书写着劲健的繁体字：百鬼錄。

　　程青翻开，一个字都没。

　　“……”

　　“这什么啊？”陈一烛疑惑。

　　天色已是渐暗，空气越来越冷，身后倏尔传来阵哨响，程青与陈一烛齐转头。

　　不远处站着位穿中山装的年轻女子，她挥舞着旗帜，表情僵硬地蹙眉：“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还不快点来，大家等半天了。”

　　程青把书塞进陈一烛的背包内。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眼车内，那个红衣女孩坐起来，朝他露出一个乖巧又甜美的笑容，程青不由自主想朝她走过去。

　　陈一烛突然揪住他的手，“程哥，等我们的好像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