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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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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成系祸水第八章
“窈儿,这便是你文昌哥哥了。
他如今常驻在京中,平日里也得闲,你若有什么要支应差遣的,只管寻他。”
毛韵娘将尤妲窈往前引了引。
澧朝历来重文轻武,泥腿子出生的行伍人家,最大的心愿便是家中能出个走仕途的麒麟儿,由此以后能迈入书香门第的槛儿。文昌这个名字虽简单,可也是寄托了厚望在里头。
尤妲窈上前恭敬行了礼,“文昌哥哥万福。”
楚文昌也在与家人的入京的途中,在茶寮酒肆间听说了那桩艳闻,原本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在意,直到尤妲窈的名字传入耳中,他才意识到这桩丑闻中的主角竟是京城姑母的女儿。
他直觉是不信的,这些年来两家常有通信,姑母信中常提及她,在他的印象中,她绝不是个那般妖妖娆娆的不安分女子。
果然他今日方才下值,父亲将他唤去书房,将所有实情告知了他。
现在见了面,楚文昌只觉这妹妹与他原本想象中并无二般,贞静清晖,就如同暗夜中高悬在空的冷月,心中由原本的怜惜,又更生出几分可敬来,他有心想要关怀几句,却又怕惹了姑娘家的伤心事,只先话了几句家常,
“转眼不见,窈儿妹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毛韵娘道了句可不是,扭头同尤妲窈说道,“文昌比你大六岁,当年尤家还未进京时,你们儿时也曾见过,只不过那会儿你还将将会走路,说来也是奇怪,文昌那时已七八岁了,他这么个见着孩子就躲的人,竟也能耐着性子给你剔螃蟹肉吃。”
说罢,舅母又引荐了跟在后头的小郎君,小郎君唤为文俊,眼瞧着不过十岁左右,接人待物却已很有模样,是舅父在军中另纳的妾室马氏所生,妾室不能上正宴,所以这次并未露面。
人到齐了,一一落座后开宴,席上诸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温馨融洽,除了自家的事,文昌也时不时将话头牵引到些女儿家们觉得新鲜的事儿上,也好让尤妲窈能说几句,不至于觉得尴尬,有种润物细无声的周到。
楚丰强望着阖家欢乐的场面,一时间心有所感,“这道白玉鱼烩是阿姐最喜欢吃的,要是此刻她也在这桌上,咱们这一大家子才算是真正团圆。当年自她主动卖身养活了一家老小,我就暗暗发誓,待在军中拼杀出番功绩之日,便是我将她从那虎狼窝中赎出来之时,可未曾想后来我领了军功捧着银子去满春院,却是太迟,她当时已怀胎有孕。
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托生到她腹中,便断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且与其回娘家拖累我,还不如干脆捏着鼻子嫁人,你爹好歹是个官身,人瞧着又是个老实的,以她这样的出生能入尤府做妾,算起来也是高攀。”
楚丰强眸光隐有湿润,说着说着愈发愤慨,
“我原以为这些年你们母女在尤家过得太平,现在才知你们竟遭人欺*辱至此?尤闵河他就是个孬货!骟了的狗都比他强!试问哪家的爷们在后院中似个缩头乌龟般大气都不敢出,全由那钱文秀作威作福?我也不敢指望他对你们母女二人多好,当寻常妾室对待便可,可现在看来,你们的待遇甚至都比不上使唤用的奴婢,否则那贼妇人岂敢一声不吭就对你下了蒙汗药,说扔回潭州就扔回潭州?
回想起来,他当年指天发誓求娶阿姐的模样竟都是装出来的,我们竟都被他骗了!都怪我当时昏了头,才松口让阿姐入了他尤家的门!”
这些话终究是在论长辈的长短不齐,尤妲窈虽身受其害,可也不好出言附和,只颇难为情垂了垂头,低声劝了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不值当舅父为此生气伤身,现下我同舅父舅母在一处,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只是我实在担心姨娘,她还不知我在此处……”
毛韵娘放下玉箸,一面伸手轻拍着楚丰强的背部帮他顺气,一面对尤妲窈说道,“此时我们自有安排,你只管安心住下,其余的不用操心。现在也就是姑姐儿还需在尤家门里过活,这门亲戚我们到底还要认,否则那尤家的门槛,我光瞧上一眼都嫌脏!原还想着将家中事务收拾妥当了,便备上厚礼去尤家走一趟,可眼见尤家这般处事,若再不好好敲打一番,委实对不住这些年来你们吃的苦。”
楚文昌的眸光落在尤妲窈面颊的伤口上,也愈发觉得心气不顺,哪里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今晨差点遭了怎样的荼毒呢?偏偏她嘴上还云淡风轻,心中定然不知有多苦,他将落在膝上的手掌攥成了拳,沉声道了句,
“尤家倒是其次,要我说,头一个不能放过的便是王家。我方才已经调派人手去彻查此事,但凡能揪出王顺良一点错处,必追究到底,让他偿报恶行!”
这些话题放在饭桌上讲,未免有些太过沉重。
楚潇潇到底不知全部内情,只以为尤妲窈不过是被下人攀污,所以王家才执意退婚,眼瞧着气氛有些沉闷,她也无意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只使尽浑身解数撒娇,软语憨言将话头调转到了别处,这才让这顿饭不至于难以下咽,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随着天色渐晚,宴席也进入了尾声。
楚潇潇本就是个十分开朗的性子,一顿饭的功夫便觉得与尤妲窈十分相亲,用过膳后,就手挽着手往清霜院的方向去了,楚文昌回了自己的院子,楚文俊入了书房,楚丰强与毛韵娘回到霞香院中,一天快忙到了头,这会子才有时间来说说夫妻间的私房话。
房内烛光闪耀,照得屋子透亮。
楚丰强连年征战,身上旧伤隐患不少,此时正褪了上衫,由毛韵娘在给他按摩右肩上的成年隐痛的老伤,毛韵娘先是交代了些家中无关紧要的琐事,紧而又叹了句,
“若非皇上开恩,我们哪里住得起这样好的宅子?配在葭菉巷与那些世家公卿为邻?你是未曾看见,今日下人们在外头搬挪时有多少人投来艳羡的眸光,这皇恩浩荡,你可当面对皇上谢恩了么?”
肩上传来的力道,使得楚丰强伤痛稍解,他闷哼了声,
“我倒是有心想要谢恩,可也需见得到皇上的金面才行。
摄政王一手遮天掌控朝堂,皇上眼见无插手余地早就撂挑子不管了,接连两三年都不上朝,只半旬看次奏章,其余时候只憋闷在太和殿中钻研木工,那每日清出来的木屑,都足够腊月里给阖宫取暖用,现下能与圣上打得上照面的,也只有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一品大臣,公卿宰辅,以你夫君目前的官职想要近身到皇上面前,这仕途还且有得攀呢!”
毛韵娘笑笑,又拧了块浸满了药汁的热毛巾给他敷在肩头上,
“那你就攀呗,我可还等着你哪日给我挣个诰命娘子当当呢。”
楚丰强嚯了一声,“你这胃口倒是不小。”
说完了外头那些事,他到底还是挂心家中这个历经了磨难的外甥女,脑中想的尽是今日她那些遭人欺辱的晦事,又长叹了口气,“后宅的事儿你多关照着点,那孩子不容易,莫要再让她寒了心。”
毛韵娘隔着热毛巾轻拍了下他的肩头,颇不服气啐了他一口,“这是瞧不起谁?我是那般刻薄小辈之人么?”嘴上说是这般说,可又另取了块帕子来给他擦身子,“你个五大三粗的兵鲁子,只晓得一味护短,却丝毫盘不透后院中这些弯弯绕绕,你可曾想过,就算眼下护得了她在这院中一时,却绝护不了她在院中一世。
窈儿她到底姓尤,庶女出生,父母健在,尤楚两家同住京城仅几里之隔……这便断没有自家女儿在外戚家养病长居的道理,我只这般问你,若是哪一日尤家上门来要女儿,你给还是不给?想来你也是不愿让她回尤家再受委屈的,可若是不将她送回去,一顶不孝不顺的帽子扣下来,窈儿今后在这京城中只怕更难做人。”
“那竟是进退两难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万全之策,便是给窈儿快快觅一门好亲事,如此才能早日脱离尤家,另立门户。
可你也知,她被王顺良那豺狼算计得名声尽毁,只怕现在这天底下没有哪个郎子能慧眼识珠,敢冒着全京城的诋毁与笑话迎娶她,所以你要在外头使劲儿,早日调查真相还她清白,我也需在内宅中疏通疏通,多多带她参加些宴会雅集,谣言是越躲越显得心虚的,还不如她落落大方立于人前,长此以往内眷妇人们明白了她的品性,自然而然也就会对她改观。”
楚丰强长叹了一声,
“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真真是流言蜚语要人命,今后如何,全然要看她的造化了,我也不盼着她能再嫁个什么高门,也不拘着什么相貌才能,但凡有能真心实意待她的,门户低些便也低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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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家这头,已乱成了一锅粥。
尤妲窈逃脱之后,年老体衰的车夫在林中遍寻未果,彻底乱了阵脚,挥鞭抽得马匹四蹄生了烟,着急忙慌驱车赶回府中,心知此事重大,也实在不敢再帮着主母隐瞒,立马让门房去国子监传信,请尤闵河回来做主。
直到此时此刻,尤闵河才晓得钱文秀竟瞒着自己,悄默声将女儿以养病为由送去了潭州。
人还在半路上丢了!
丢下一切庶务,尤闵河由国子监回了家,都还未来得及跳下马车,楚慧就哭得神魂俱散似得扑了上来,难以自抑嚎啕道,“老爷,若是窈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也不活了!您就只管备口薄棺,将我们母女二人葬在一处便是!若是主母拦着不让我们的牌位入尤家祠堂也无妨,只要你念着我们似孤魂野鬼般在外头飘着,忌日时烧几页纸钱便罢!”
慧姨娘入府多年,向来温柔小意,循规蹈矩,从无半点错漏。
眼见她如此悲恸,尤闵河心慌之下眸底也隐有泪意,赶忙伸手将她抱住,才刚想要安抚几句,就见钱文秀被几个婆妇拥簇着,汹汹由门中阔步而出,皱着眉头喝斥道,
“青天白日的嚎什么丧?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就任由个妾室在自家门前这般哭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快快将她拖进来?任由她胡闹让左邻右舍看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