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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归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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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镇上那一日早晨下了霜,轻薄的白色附在浅草上,被人的袍角一拂,转瞬便化作寒凉的湿津。高树上的叶还是绿的,残蝉鸣叫,有那么三分寂寥。
墨沉霜慢一步出来,在阶上顿了脚步,见门前温绪之站在马车边与扈绍陵说话。温绪之今日衫是月白,极其浅淡的蓝和刚破晓时的天色无异。
他对扈绍陵抬了抬袖,道:“硒骏,这段时间多谢了。”
“客气什么,”扈绍陵不以为意,“真不用我将你们送到镇上?”
“真的不必。”温绪之道:“你的生意不是还未和南霄总督谈完?天马草场的事还未有定数,银子不要了?”
银子还真是玄疆省的困扰,这一下点到扈绍陵痛处,让他稍微在温先生面前露了蔫儿。温绪之见状只笑,又想起了什么,问:“上回听你说也想要草药?”
“是,就是九黎族的药。”扈绍陵稍微皱眉,“听说都在深山里,不是九黎族人极难找到。”
温绪之缓缓颔首,道:“据说的确如此。”又问:“给玄疆军用?”
扈绍陵点头,道:“尤其是外敷的,玄疆药资匮乏,就南霄离得近。”
温绪之眸子半眯,道:“只是这事儿你与南霄总督谈无利,地方的事,自然只能在地方论。九黎的滇阳寨和千蚩寨分别守着玉山和不庆山,虽是大乘子民,却鲜少与大乘人通流。他们的草药只往鹿溪镇进,总督来就是下官威,反而不好办。”
温绪之说的正是,九黎族祖先与大乘多年征战,被打得一路向南,终于围着镜海安顿下来,归顺大乘一统。他们和西戎不同,他们没有自己的领土,但也融不进大乘别处的生活,就连生意也只是和个别商人做。九黎人身份敏感,肯对大乘低头,并不代表他们认同被统治的身份,除非打起了仗,否则南霄的总督也不好对这些人下命令。
“那该如何?”扈绍陵虚心求教。
温绪之薄唇缓张,眼却先看向站在阶上的墨沉霜。扈绍陵也跟着看过去,立刻挑了眉毛。
“温先生是说,”他略微惊声,问,“让我和这小子谈?”
“嗯。”温绪之很坦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问:“怎么了吗?”
“他......”扈绍陵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温绪之的意思。他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他那般木纳,到现在也没个表示,你倒好,给人将退路都想好了。”
墨家出事,现在墨沉霜就是无依无靠无钱无权,连个住处都没有。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温饱先解决,这不温绪之就来替他揽生意了么。
扈绍陵神色不虞,道:“你竟对他如此上心。”
温绪之看他一眼,又恢复成事不关己的态度。他道:“墨家世代开药铺,不仅和鹿溪镇上的医者相熟,九黎族人也认墨家。你若让他做中间人,草药的采买是不用愁的。”
“那也得他担得起来才行。”扈绍陵冷着目光将站在原地的墨沉霜又打量了,道:“且不说他是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凭着墨揖山的事,他能否在镇上立足都是问题。就算他要重振墨家药铺,九黎族人愿不愿意与他谈也得另说。”
日光透过云层,有些晃眼,温绪之眯起眼,眸中润泽。他嗯了一下,抬手压了自己被风吹动漂浮的发,道:“给他些时间。”
扈绍陵哼声,温绪之木簪松挽,有发丝触到了他的手背。扈绍陵抬手帮着理了一下,谁知下一刻就被人按了小臂,这人小心地拢了手,将温绪之的发尽数归于自己掌心。
墨沉霜站定在温绪之身侧,轻声道:“温先生。”
“嗯。”温绪之应了,抬头见他眼下乌青,想来大约是没有睡好,就问:“累吗?”
“不累。”墨沉霜的指尖还绕着乌黑的柔软,他安静地看着温绪之,神情非常温顺。但他似乎只对温绪之如此,到现在都没看扈绍陵一眼。他只偎身在温绪之身边,像是等待命令的犬。
温绪之看向扈绍陵,道:“那我们便告辞了,硒骏。”
扈绍陵将两人送上马车,墨沉霜主动坐在驾车的位置上,这让扈绍陵很满意。他站在下边儿和温绪之相互拱了手,道:“温先生保重,我明年春时去京都,到时路过南霄,一定去探望。”
温绪之道好,墨沉霜也依着规矩抬手,两人与扈绍陵就此别过。
马车跑动起来,秋日风凉,墨沉霜将那车帘落了一半,又被温绪之给掀上去了。温先生靠着侧边的车壁坐,墨沉霜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从瑶城到鹿溪镇要几日的路程,中途得住客栈。这么远的距离,两人之间的沉默却像是没有边际。风迎面来,携着草木的味道,带动了墨沉霜腰间的铃铛响声。
温绪之听了会儿,打破这安静道:“墨沉霜。”
“温先生。”墨沉霜略微回首。
“安心赶车。”温绪之先让他转身回去,自己微微倾身道:“回去后先住到我那里?”
“嗯。”
然后又是沉默。
如今墨沉霜不说话时总显得深沉,侧脸俊逸,却让温绪之觉得不怎么舒服。他自问不可要求墨沉霜在这会儿就活蹦乱跳,可他见惯了年轻人明媚的那一面,总觉得那并没有消失,又或者只是他不愿那个如同骄阳的少年改变。
他想打破这沉重,琢磨着该说些什么。谁知墨沉霜先开口,问他道:“温先生与扈大人很相熟?”
“是,”温绪之露出微笑,“袍泽之谊。”
墨沉霜看向他,是等着他说下去的意思。温绪之在这目光里蜷缩起袖下的手指,他索性揣了宽袖,道:“那时我跟随圣上出征边关,在玄疆的狄城外见到了扈绍陵,是玄疆斥候的统领,身手矫健,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他想了想,又笑道:“他只要是在行军时就是弓不离身的人,这些日子住在官驿倒是没有。”
提到弓箭,温绪之先是觉得肩头痛了下,然后就想到了几个月前的春日,墨沉霜在滇阳寨中射中红心赢得彩头的场景。那时的少年鲜衣游骋,跳跃大笑,像是没有任何烦恼。
如今却。
墨沉霜看着路,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温绪之看过来的目光带了种温热。只是那温热逐渐浅淡下去,最终消散在温先生缓缓垂下的眼帘后。
待到了鹿溪镇后墨沉霜就住到了温绪之那里,两人是傍晚时分归的,没遇见什么镇上的人。这屋两个月没住人,两人好好收拾了一番,体力活儿都是墨沉霜干。
第二天一早温绪之去镇上将马车还了,旁人问起,他只说是拜访朋友,没提墨沉霜的事。而墨沉霜也不出门,整日与温绪之对坐看书写字,话还是很少。其实他迟早得去镇上面对众人,但他不主动提,温绪之也不会催促。他觉得墨沉霜是心里有数的,至于日后如何,搬出去还是就这样,也成为了两人默契不言的话题。
只说几日后的清晨,温绪之一开屋门就见院门口站着许佑安。他似乎也长高了点儿,倒是没再瘦。
许佑安见了温绪之,立刻激动地招手,又弯腰行礼。温绪之先颔首回了,回头飞快地看了眼靠在屏风边的墨沉霜。
墨沉霜斜身子站着,手里拿着本书,很淡地笑了一下。
温绪之拢了袖出屋,看似随意地将门半合,挡住了外边儿人的视线。墨沉霜偏了视线,正从那缝中看出去,见温绪之在院里与许佑安讲话。许佑安比温绪之矮一点儿,温绪之稍稍低头,侧颈拉出的线条和肤色非常抢眼。
这人侧脸柔和,眉眼也是,墨沉霜可以想象,他与许佑安说话时的态度定是很好的。镇上的小孩都喜欢他,人看着就有学问,长得还好。这样一个干净又温润的人,偏偏为了他。
从他一家入狱开始,温绪之就在奔走,受了伤弯了腰,这都是墨沉霜想起来就心痛的事。
他如今是什么身份自己清楚,少年人昂起的头和挺直的背脊似乎都被留在了过去,那种不折不弯的强硬他似乎也失去了。他此刻甚至没有迈出这道门的欲望,因这门里有温绪之,这就够了。可是墨沉霜知道,他总得跨出那一步,他不可能就这么一辈子靠着温绪之活,就算温绪之愿意,他也不愿意。
年轻人思绪万千,等温绪之回来时手里的书还停在同一页。他看过去的眼有些空洞,直到温绪之在他面前站了,唤了声他的名字才算回神。
“在想什么?”温绪之笑道:“许公子已走了。我前几日去镇上买笔墨时见着了他,只是当时没说上话。”
墨沉霜“嗯”了一声,又没音儿了。
“墨沉霜,”温绪之的手伸过去,将那书从他手中拿走,“在想什么?”
墨沉霜的手指划过书封,他抬眼看温绪之,缓缓问:“他知道我在吗?”
温绪之看着他这患得患失的模样,道:“不知道。”说着进了书房,一边抬声道:“我没与他说。”
温绪之将那书归架,外边儿墨沉霜也没再说话,他近日总是如此,不知什么时间就没了声响。温绪之回到屋里来,见这人又是发呆的模样。
他靠在书房门边,轻声道:“墨沉霜?”
“温先生。”墨沉霜立刻回答,但答后依旧安静,甚至不肯与温绪之对视。温绪之也不催促,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站了半晌,直到墨沉霜拨动了腰间的小铃铛,像是呢喃般小声道:“温先生。”
“诶。”温绪之应声。
“其实,”墨沉霜字句斟酌,缓慢地道,“你可以让他进来的。”
温绪之微征了片刻,这才明白他这是在说时才被他打发走的许佑安。他露了笑,道:“我不是因你在此才没让他进门。”
“嗯。”墨沉霜垂眸,他知道温绪之没说实话。他触碰到腰侧铃铛冰凉,道:“许佑安肯读书,也是读书的料,温先生教他,是值得的。”
温绪之隐约觉出了他此番话的走向,皱了眉头。墨沉霜又道:“温先生本就不住在镇上,但能在教学时与人谈聊,也是好的。此处偏僻,我先前也总觉得温先生不能就这么独处下去。”
这话从墨沉霜口中出来,像是对温绪之讲的,实则更像是自语。他已经在温绪之这里住了将近半月,并且在每日的安静相处间愈发依赖。然而他恨死了这种食髓知味的瘾,太无力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软弱的小孩。
温先生不需要小孩子,也不需要软弱的人,温先生是他要护着的人,可他到目前为止都躲在温先生背后。他不要温先生再为他挡身,他要偿还,然后再谈追求。
但他得先迈出这一步。
他松开了指间的铃铛,在突兀的清脆响声中道:“我去趟镇上。”
说着转身就走,迈入秋日的凉风和骄阳。余光中的温绪之没有动作,但目光追随过来,好像还说了什么,可墨沉霜迅速地关上了屋门,没有让自己听到。
他抬了抬头,被日光晃得闭上了眼。
墨沉霜果真去了镇上。
此时天气已经转寒,但他仍是一件薄衫,商街上摊铺都在叫卖,见了他都倏地停了声。
墨家和胡守业的事镇上的人都是知道的,胡守业被斩首那日还有人去了瑶城,观看也是一种泄愤。但他们不知墨沉霜还活着,年轻人此刻的露面就算不是平地一声雷,也引起了波动,不少人探头,不明白为何他能活下来。
可墨沉霜既然敢出来,那就是被郡里释放的,镇民都是平头百姓,他们质疑不了这个。但有人见了墨沉霜来的方向,也能察觉出此时多半和那位住在镜海边的温先生有关。温绪之鲜少与人来往,镇上人对他的名都不熟,说不出什么,但墨沉霜他们是都认识的,议论声夹杂呸声,也不怕他听见。
墨氏药铺以低价卖出害人的药丹,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如今墨家人尽数身死,剩下一个墨沉霜,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镇上众人泄愤的对象。况且他是墨家嫡长子,从前众人叫的那一声声“墨大少”,如今都成为了他需要子偿父债的理由和证据。
雪中送炭难得,落井下石常有。
人群推搡,墨沉霜目不斜视地走过。有人对他侧边啐了口,道:“摆什么架子,畜生养的东西!”
墨沉霜没有回头,在一片附和声中停在自家的药铺前。三月前的墨氏药堂已经清空,地契被烧了再不作数,门匾也被砸了下来,斜放在一边,如今所见只一片乱墟而已。他抬起头看了看,一只没有提字的灯笼在风中晃动,既应了这冷秋的景,也应和年轻人孤独一身的心境。
他垂眸,盯到了那匾上的墨字,忽地被人从背后一撞。墨沉霜没有撤步,回头见是两人扛着块木,大概是新梁。
“让开!”前面这人冲得很,见是墨沉霜又讽刺道:“还当这是你家的吗?”
他和墨沉霜对视,谁知这年轻人眼里都是漆黑。这颜色深不见底,没有愤怒和怨毒,只是冰冷,竟让他不寒而栗。
“我说,让开!”这人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找时才还气冲斗牛的劲儿,鼓足气道:“这里已经被曲家买下来,要改成布庄的店面,你还不知道么?”
墨沉霜还真不知道,他静默了片刻,侧身让开了道路。扛着木材的人往里进,纷杂的脚步踩过台阶,那是他再也没资格迈上的一级。
他离开药铺,转身时却被人指在了鼻尖。眼前的妇人只到他的胸口,神情却怒恨交杂,还没开口先红了眼。
“你,就是你,你爹......”她言辞混乱,泪已浸了鬓。墨沉霜看着那斑白的发被濡湿,莫名有些出神。
妇人盯着墨沉霜,泪眼里映出年轻人面无表情的模样。她颤声道:“你爹!他卖害人的药!可怜我儿,就是吃了那补药,一病不起!在......两日前......”
她说不出死这个字,但在场的都能明白。她伸手去拽墨沉霜的领口,踉跄间几乎摔倒,旁边有人来搀扶,同样对墨沉霜怒目而视。妇人的哭骂声让墨沉霜眉心生疼,尽管他并没有反感。他甚至自虐般地倾了身,像是要朝那声源更近一点。
这一幕在这位妇人几乎昏厥时结束,墨沉霜一直保持缄默。赔礼请罪的话就在喉间,他嘴唇翕动,却没能说出来。他在人群逐渐散开时离开,快速地拐过街角,无声地逃离,最终停在墨宅前面。
封条还在,沉重的铁锁堆积落灰,挡住了他回家的脚步。曾经不加珍惜的唾手可得变成了今日的遥不可及,他在这样的咫尺天涯间生出了一股怒意,无处可躲,无处发泄。
他坐到阶前,背对家门,面向大街。才过午时的秋日很强烈,屋檐落下阴影,将他笼罩其中。那阳光就在眼前,他静坐了许久,也没有伸手触碰一下。
墨沉霜归家时已是日落后,温绪之正在做饭。墨沉霜进到厨房,也不解释,就站边上帮忙。等菜都上了桌他却不用,有话要说的样子。
“温先生,”他的手指蜷缩,跟汇报似的道,“我今日去了趟药铺,还有墨宅。”
温绪之点头,扶着茶盏的手指被热得微红。墨沉霜垂眸看着,道:“镇上还有多人病着。”
病着的原因不言而喻,温绪之没有问,只又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很平静,在等着墨沉霜说下去。
“墨揖山为死了的那些人偿了命,可还有人活着。”墨沉霜不与他对视,缓缓道:“我也还活着。”
他沉重地呼吸了一下,道:“我爹欠下的债我来还,我会找药师将那药丹好好看看,给那些病了死了的人家银钱,还有我爹欠下的那些债。”
银钱两个字被他说得轻巧,但温绪之和他自己都知道,墨沉霜现在最没有的就是钱。墨揖山生前的生意做得不小,但他一倒,剩下的就都是债,墨沉霜若真的担起这事,要还的多了去了,药铺里的药师和伙计的工钱还欠着,以及已经收了的外省货款,这些都要压下来。
可墨沉霜没有钱,离开温绪之,他甚至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然而温绪之没提这事,年轻人的脊梁骨不需要他来戳点,墨沉霜势必要走出去。他起身,从靠近厨房的柜里拿出了个小盒子,放到墨沉霜手边。
“你给我时也不曾想到会派上如此的用场,”他垂着睫遮挡眸光,“想来药师那边可以用得上。”
墨沉霜打开,见正是自己带给温绪之的那颗药丹。那时他还不知这东西能吃死人,只觉得是好的,想着给温先生带。烛火跳跃,模糊了神色,墨沉霜将那盒子关上,只觉得庆幸。
他道:“谢谢。”
“不必客气。”温绪之还看着那药盒,道:“镇上人说些什么,都莫要太过往心上去。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还年轻。”
“嗯,”墨沉霜看温绪之,道,“我记住了。”
“你父亲一朝行差,既然功过不能相抵,你就不能忘记他先前的好。”温绪之看了看烛火,和墨沉霜对视,道:“他与两个九黎寨的生意都是真材实料拼出来的,而玄疆眼下正需草药。事情总会过去,你要向前看。”
他不会明说,但玄疆的互市和生意都在扈绍陵治下,此事墨沉霜是知道的。他点点头,又道了声谢。
菜已放凉,两人却都没有动筷的意思,墨沉霜轻轻站起来,对温绪之行礼。
“多谢温先生的相救和收留,真的......多谢。”他低着头,露出的一双耳通红,手臂有点颤抖。良久后抬头,双眼平静又干燥。
他道:“那就,告辞了。”
温绪之也起身,他不会挽留墨沉霜,甚至不问这人出去后要住在哪里。他不是将人把紧拴在身边的性子,他对墨沉霜的情意不该也不能成为年轻人独立向前的阻碍。
两个人站得近,墨沉霜稍微垂眸,又道:“温先生,我们......今后镇上见。”
温绪之点头,轻轻地微笑。
他就是如此,他可以为了墨沉霜做那么多,但当着人的面又从不会强求任何。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身边人要做什么,哪怕不是他喜欢的,他也觉得好。
他道:“好。”
墨沉霜的喉结滑滚,道:“保重,温先生。”
“保重,”温绪之笑容不变,“墨沉霜。”
年轻人跨出那道门,走过那棵合欢树,没有回头。天色漆黑,云间月勉强落光,铃铛声静寥,他的去路昏暗,而身后的人青衫墨发,倚站在门边。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