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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15章 ...

  •   “看来我的结论并没有错。”见到他锁上车门的举动,灵幻汐那举着枪,用枪口撩开他的头发,不轻不重地往前抵了一下,“波本大人平日不是很能言善道吗?怎么这个时候又不说话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枪口在皮肤上压出一道痕迹,下颌微扬,那双紫灰色的眼睛被窗外的暮色染深,露出了一种大型猫科动物所独有的危险气质。

      安室透眼帘半垂着,似乎在看枪,又似乎在看她——保险栓是打开的,但她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冰冷沉寂的气氛之中,他开始行动了。

      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到座椅下方的调节杆,并用手指轻巧地勾住。

      停车场内部出现了行人的身影,在灵幻汐那的目光只是稍微朝那个方向探去一眼的时候,他借机猛地抬动调节杆,解除掉固定装置,配合着脚一蹬,使得整个座位飞快地向后方滑去。

      与此同时,他用准备已久的另一只手,借力从侧面掐住了灵幻汐那的手腕,狠狠一拧,但她却没有因为吃痛而松开手|枪。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只好再次凭借身形的优势向前扑撞过去,趁她重心不稳的机会,将她的身体用力抵压在车门上。

      他从正面用小臂压住她的胸口,再另外把那只握枪的手举起来,死死摁在车窗上。

      这样即便开枪,最多也只能射穿车顶。

      灵幻汐那只好被他锁在强势有力的臂膀之间。车窗清明如镜,一丝不漏地映射出两人相叠的身影。

      或许,再过不久,浮上的夜色就会慢慢裹住夕阳,却遮挡不住霞光漫天。

      她的背后分明是落日沉沉,但一时间,安室透却认为那些日光亮得......好像有些太晃眼了。

      两人的距离非常靠近,近到几乎可以呼吸交缠。

      过了许久,他看到身下的那个人忽然弯唇笑了,她努力地用手臂微微撑起身体。

      “怎么,我就有那么好看吗?”她问。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她所在的副驾驶位的座椅背靠卒然向下倒去。

      没错,她使用了和他刚刚十分相似的做法,偷偷用空闲的指尖够到了位于座位侧方的背椅调扭上。紧接着,悄然无声地拨动了角度调节扭。

      借着这股倒下的力量趁势向右滑,她把直起来的手肘斜向上,用力地顶向他的胃部。

      这两下明显下了重手,安室透闷哼一声,力气有所松懈,灵幻汐那立马挣脱了钳制。

      然而她的枪却也在脱身的瞬间被夺走了——大概是因为掌心湿滑出汗,导致她没能好好握稳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在于此。

      总之,形式逆转。

      这回,换作是她的眉心被枪口指着了。

      脑袋后面倚靠着冰冷的座枕,没办法,灵幻汐那只好先平缓下急促的喘息,然后微微仰起头。

      “要开枪吗?”她的嗓音平静而低哑,“那请便,这回得换你来打扫自己的车了。”

      她还在聊他之前那个关于“血液和脑|浆会溅到玻璃上”的玩笑。

      听到这句话,安室透缓缓吐出一口气,脑内有无数纷杂的想法像小虫一样乱爬。

      之前有一个瞬间,他其实想过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那么无论灵幻汐那到底有没有将此事告知组织,在他“叛逃”以前,他都绝不会从身边放过她。

      ——他们是敌人。

      所以,他原本只需要在夺过她的枪后,毫不犹疑地扣动扳机,让眼前这个人的生命凋零逝去。那么那些曾让他心绪不宁的源头,就会被彻底连根拔除。

      但他的潜意识,却慢吞吞地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他需要把她先控制住,然后在公安的掩护下,把她囚禁起来,找一间安全屋,用锁链和手铐限制住她的自由,就可以逼问出那些他想要的情报了。

      那个时候,他之所以在第一时间紧锁住车门,也是抱怀如此想法才为之。

      但这些都不过是头脑一热、受惊而起的重重惊疑罢了。

      发热的大脑和血液渐渐冷却下来,呼吸也不再急促。

      理智在数秒内回笼,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已经暴露,那灵幻汐那绝对不敢如此鲁莽地出现在他面前,并在陷入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还在与他对峙。

      她又不是傻瓜。

      而且最大的漏洞,就是她应直指出“他是公安卧底”这件事,而不是说出“风见裕也是你的下属”。

      毕竟,对于任何组织成员来说,揪住卧底可是能马上提升地位的大功一件,没理由这样拐弯抹角。

      而且,灵幻汐那的态度似乎更像是在单纯试探,并语焉不详随意撩起一些话头,一个个的尝试性去激怒他。

      “风见裕也是你的手下”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就和那句“我就有那么好看吗”一样。

      这时候,在安室透的心底突然滑过一丝隐约的猜想。或许,她只是想从他的行动中看清一件事——

      他是否,对她怀有杀意和敌意。

      所以,在捡回哈罗的那一日傍晚,她果然是清醒着的吧。

      安室透抬眼凝望向灵幻汐那,她也在专注地用审视观察的目光回望,他从那双澄亮的眼底之中,看到了自己深化的倒影。

      一刹那,那些跌宕起伏的心绪纷纷落回平稳的谷底,心好像一下就静了。

      安室透恍然觉得,自从他认识灵幻汐那的第一天起,这种忽抑忽扬、大起大落,就跟开战斗机一样的心境就从来没停下过。

      她总能把他或愤然、或安然的种种情绪撩拨得无处安放,高高拿起,又很快轻轻放下——明明是深沉低暗的开端,却总可以惹出了一个个啼笑皆非的结果,让他不知不觉对她放松心怀和警惕。

      就比如现在。

      那把从她手中抢过来的枪,仍抵在她的头上,他用握枪的手指简单摩挲了片刻,检查了一下枪身。

      从刚刚开始,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把自动手|枪的外壳的确棱角分明,手感也有模有样,但也仅限于“有模有样”的程度。

      这无疑是把假枪。

      外表上倒是没有任何破绽,否则先前也不可能唬到他,但当拿到手里面时,就能明显察觉到重量不大对劲。甚至当他轻微摇晃枪身时,还能从里面听到“咕嘟、咕嘟”的细小声响。

      “............”安室透无语地顿住了。

      说真的,他有的时候特别想拥有松田阵平那样,把任何物品都能拆解开来研究的行动力。

      然后,他一定要把灵幻汐那的大脑彻底地打开来看看,分解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哦对,最好再用点阳光给她晒晒霉菌、杀杀毒,让她少做些胡作非为的事情。

      安室透收敛住无奈的情绪,把抵在她眉心处的枪口稍微向下压,正正好来到她鼻尖的位置。

      顶着灵幻汐那满脸讶异的不解目光,他把食指指腹抵压到扳机上,随后,轻轻地扣动了下去。

      一瞬间,一股清澈的水柱瞬间从枪口冒出,把毫无防备的灵幻汐那迎头迎面地浇了个正着。

      她蓦然睁大眼睛,呆头呆脑地傻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把离谱的“水枪”,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为了让她好好“清醒”一下,安室透又持续性地摁动扳机,让枪口处的水流喷溅得更加猛烈。

      水喷得满脸都是,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咳、咳咳......停下......”

      两只手在空气中负隅顽抗许久,她紧紧地闭住眼睛,只能趁着没有水流射出的空档赶紧开口说话,数不清的透明水珠自紧绷的下颌线角坠落。

      “咳咳......!波本!快停下!你听到了没有?”

      “安室透!你别玩了哈!听到了吗!”

      “嘶......我真生气了!混蛋黑脸!不准喷了!”

      她急不择言地骂出声,但仍不能阻挡他的行为,直到把枪里有的所有水分喷完,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至于灵幻汐那,她已经差不多是半只落汤鸡的惨淡模样了,先前拿捏得又凶又冷的吓人姿态顿时荡然无存。不仅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发尾尖尖都在可怜地滴着水。

      他终于克制不住了,瞧着那副模样毫不留情笑出了声,“哈,黑色组织的成员用水枪来吓人?你是认真地在故意犯蠢吗?蒂塔。”

      灵幻汐那恨恨咬了下嘴唇,脸颊立马飞上两团可疑的绯红与恼恨,大脑更是直接被耻到嗡嗡作响。

      “不准笑了。”她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挥舞着就想给那张脸来上两下,结果不出意料被挡住。

      没错,她刚刚就是想试探波本是不是对她有杀意,所以在考虑过枪很可能会被夺走的情况下,刻意没使用真枪,也是为了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而且,即便波本在车里还藏有其他枪只,没有选择去抢夺她的手|枪,那么他也会慑于彼此都有武器而不敢太轻举妄动。

      灵幻汐那倒是把如意算盘提前打得噼啪响,毕竟兑换一把假枪和真枪的积分差距可是天壤之别,她又不是真的要杀人,如果能节省一大笔积分何乐而不为呢!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但灵幻汐那怎么也没想到,系统给的这把高仿枪竟然还带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额外功能,甚至连水都给她提前加满了。

      【我真是谢谢你啊。】

      『不用谢,玩家不用太客气。』

      【............】

      心好累,不想说话。

      灵幻汐那泄气地抹了把脸,透过指缝看到了波本笑个不停的模样。

      虽然但是,为什么波本那个可恶的家伙还在笑?甚至笑得连肩膀都抖了起来,还一副努力憋笑的样子,人都快趴到方向盘上去了。

      这个在组织内以诡冷狡猾著称的家伙,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灵幻汐那愣了一下。

      而且不同于作为安室透时那种刻意讨人喜欢的阳光微笑,这道笑容看上去要真实自在得多,让他本就显得年轻的面庞,仿佛瞬间又年轻了好几岁。

      硬要说来的话,他就仿佛只是在单纯开怀地、不带恶意地嘲笑她,因为觉得有趣又傻气,所以才会放开声哈哈大笑。

      这个像用真实的涂料涂抹出来的人影,又到底是谁?

      她当然不知道答案。

      但很快的,向来深刻践行“是可忍,孰不可忍”信条的灵幻汐那,手上不管不顾地多出来一把大型水枪。

      她把枪身抗在肩上,眯起眼二话不说就开始“突突”。

      水枪喷出来的水是半雾状的,里面还杂着不少噼咔乱闪的闪粉在跳动,荧光绿、炫彩粉、闪耀红,什么都有,只要会闪就行,通通被她朝那个人一股脑儿地胡乱突了出去。

      很快,笑作一团的人就变成她了。

      “哈哈哈哈,太傻了。”她恨不得开心地拍起肚皮,“了不起的波本大人你快照照镜子吧哈哈,活见鬼了。”

      脸上一团红一团绿的安室透:“............”

      没过多久,新的水枪也被抢了去,灵幻汐那本就湿漉漉的脸上和身上也没幸免于难,跟打翻的颜料盒一样“色彩纷呈”。

      直到那些停车场边上的白炽灯准时亮起,望着悄然而至的夜色,这两个人才幡然意识到,他们刚刚到底都和另外一个成年人,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都做了些什么幼稚到极点的事情啊!

      “你才三岁半吗?”两把枪都被他强制没收了。”

      “啊、啊嘁,你才三岁半!”

      她果然只有三岁半,不能再多了。

      安室透叹了口气,明明最开始......她还在用枪口冷冰冰地指着他,以至真把他吓到头脑空白了一秒,可最后到底为什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还以为,他早就不会大笑了。

      因为只有七八年前的那个降谷零,才会因为一个联谊会上“我就逮捕你哦”的冷笑话而被逗到哈哈大笑——明明今日也只是差不多的程度,甚至要更加无聊的才对。

      那他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一起笑出来呢?

      回避开灵幻汐那眨眼看向他的目光,安室透转头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辆。

      车内的氛围慢慢恢复宁静,两人很长时间都不曾再说话。

      又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了一个如薄暮般蓬松轻缓的声音,静静悄悄地响起,拥着最平和且温暖的笑意。

      “我刚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怎么讨厌你了,波本。”

      她望着窗外灯火万家的明亮夜晚,打了个哈欠后轻轻说道:“嗯,所以回去后会帮你好好刷车的。”

      *

      风见裕也感觉自己的上司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工作日的下午往往是对接时间,而柔道训练一般是在周末的早晨或中午才会进行。但不知何种缘由,他今天二话不说就被带到了训练场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被揪住领子摔倒在地上了。

      而他那位比他还年轻一岁的上司,用下垂的眼睛斜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现在的身手已经那么迟钝了吗?这样可谁都‘教训’不了啊,风见。”

      “......降、降谷先生?”

      因为没戴眼镜,他只能隐隐听出上司语气中似乎包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深意,但却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难道是他最近的工作中出现了什么差漏吗?

      风见裕也在脑海中仔细地回想着,但想了很久,都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再次被上司用名为“大腰”的柔道技巧,给背了到背上,又被抓握住一只手后猛地掀倒于地,后背“砰”的一声撞上地板。

      冷汗从额角滑落,那位上司已经松开了他的手,风见裕也连忙从地上爬起身。

      “要想达到能‘教训’人的程度的话,就得加强底盘的锻炼,下肢力量太轻弱了!给我好好站稳在地上!降低重心!”

      “明白了!请再、再来!”风见裕也半曲下膝盖,重新摆开了架势。

      ......然后他就被“巴投”了。

      腹部被准备已久的一只脚蹬中,风见裕也整个人在空中被迫做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体,再次翻身跌落在地,最后,又被经典的“十字固”连手带脚地在地面上禁锢住,一动也不能动了。

      感受到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风见裕也清楚,是他彻底完败了。

      “降谷先生!是我又输了!我输了!”他连忙开口认输,“嘶,好痛痛痛,还请手下留情......”

      “那么快就认输的话,可就不能好好‘教训’到那个想‘教训’的人了啊,风见。”

      半分钟过去后,那位严厉认真的上司终于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但又很快地把风见裕也从地上拉起,摆开架势说道:“好了,多给我看看你前久努力之后得到的进步和成果吧。来,我们继续。”

      “............”认输也不行!这是魔鬼啊!

      果然这个人今天有哪里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每说一句话就都要带上“教训”相关的字眼,感觉是在特意强调着什么......但他是真的搞不懂啊!

      救命!他还想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时间就在风见裕也欲哭无泪的惨况,以及不断被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的过程之中缓缓地流逝过去。

      终于,满头大汗的他好不容易被批准休息,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面上。而那位上司在给他递过一瓶水后,自己也用毛巾擦了擦汗,“喝吧,补充下水分和体力。”

      风见裕也听到这句话简直如获大赦,他戴回眼镜,接过那瓶饮用水,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终于找到机会抬眼问道:“那个......降谷先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没有。”

      “那是不是我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没有。”他顿了一下,“你最近的现场工作都表现得不错,值得表扬。”

      风见裕也闻言先是一喜,但很快冷静下头脑,略显犹豫地问道:“那您刚刚一直提到的‘教训’到底是......?”

      平静的声线响起。

      “哦,你还记得之前对我说,迟早有一天你要努力为一位受你尊敬的女性,上门好好‘教训教训’她那位会‘家暴’的丈夫吗?”

      “对、对啊,我是这么说过。”

      “那你其实不用特意上门了。”

      安室透满脸带笑地转了转手腕,又把刚刚才放下的袖子,又慢条斯理地挽上去,摆出柔道起手式对他招了招手,“他就正好站在你面前,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受‘教训’。”

      “噗——!!!什、什么?!咳咳咳咳!”

      闻言,风见裕也立马把刚含进口里的水全喷了,嗓眼也被流动的液体呛到。

      “别心急啊,风见。慢慢来,你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向一一向我解释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他他他他该不会真的会死吧!

      悲报,相比于内心对真相难以言喻的震惊感,浮上来的恐惧竟然更胜一筹,他想自己果然是活不到明天了。

      ——再见了,太阳。

      风见裕也眼含热泪地闭上了双眼。

      *

      两小时后,警视厅附近的某居酒屋内。

      两人面前摆上了好几盘小菜,其中就有店面招牌的烧鸟小串——这是风见裕也最喜爱的菜品,没有之一,但他现在根本不敢伸出手去拿。

      因为安室透正在旁边看着他的手机。

      风见裕也感到自己浑身酸软,几乎是半瘫在高椅上的,只能不时用余光不安地扫视他的上司。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而他的好友列表被打开,一个叫【嘎嘎乱杀黑皮】的女性角色蹦了出来。

      她的打扮相当野性,脸上还画着两道迷彩,下方的职业栏显示这名角色是一名“狂战士”。

      “这就是你们一起玩的游戏?还有她的角色?”

      风见裕也闻言疯狂点头。

      “嘎嘎乱杀黑皮是吗?呵。”

      危险低哑的声音从耳旁传来,风见裕也恨不得自己是只鸵鸟,否则就可以直接把头埋到地板里面冷静冷静了。

      “每周最少两次组队活动,看来你们玩得很勤快啊,”安室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又点开看了眼数据库,发现两人的胜率很高,“而且还配合得很好。”

      “......咳咳,那个,灵幻小姐的技术确实很高,而且几乎都是她带着我冲锋陷阵,我就在后面摸摸鱼罢了。哈哈,哈哈......”

      说着,风见裕也偷偷地瞥了眼屏幕。

      灵幻汐那所玩的狂战士职业,在这款名为《怪物收藏》的大型手游中,是属于坦克类型的主T职业,主要职责就是吸引住敌方的仇恨和伤害,来给队友营造出良好的输出环境。

      当然,除了挨最毒的打之外,狂战士自身也是个输出不俗的职业,打法非常野性狂暴,玩得好的人并不多,因此在各种队伍中都很抢手——因而风见裕也一度以为,他能遇到灵幻汐那简直就是三生有幸!即使相亲不成功,他的会员费也没白交!

      而且,他过去也曾猜想过,选择这样的一个职业,再配合上杀气腾腾的ID昵称,她说不定就是在利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纾解生活和家庭中的种种不公和苦闷!实在是太令人心痛了!

      .......当然,他现在倒是知道真相必然不是他瞎脑补的那般了。

      安室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风见裕也眼底瞬间掀起的波澜和尴尬,把他的手机递还给他。

      “好了,先吃饭吧。”他拿起筷子。

      “......啊?好、好的。”

      风见裕也乍一愣住,然后顺手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名为【嘎嘎乱杀黑皮】的角色竟然还好好躺在他的好友列表当中。

      “降谷先生,”他小心地压低声线,“可灵幻小姐不是‘那个组织’里面的成员吗?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把她删掉,或者说最少得......”

      “可你这家伙不是满眼都写着不舍得吗?”安室透拿起串热乎乎的烤串吃了起来,“而且如果只是玩个游戏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只要注意着点就行。还有别影响工作,上次上线的时间不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吗?好好休息,别总想着游戏活动。”

      “是、是!”

      风见裕也感动了,他捧起酒杯狠狠地干了一口,“降谷先生!我也会好好努力的,并通过这种方式多多接近灵幻小姐,然后看看能不能借此获得到什么情报,随时汇报反馈给你的。”

      “不用了。”安室透否决的声音来得很快,他抬头看向他,“直接帮我买个奶妈的号,下次把我拉进队里,我自己会看的。”

      风见裕也:“............”

      他不敢说话了。

      两人终于如平常那般开始饮酒吃饭,但风见裕也却明显不像过往那样在餐桌上健谈。

      他苦闷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才短短一日,老天就带给他如此多的冲击,震得他心神俱荡,只好苦酒入喉心作痛,再自罚个三杯罢!

      不知不觉,他竟然就这样喝醉了,满脸通红地倒在餐桌上。

      安室透听到动静,并未去打扰他。

      居酒屋内的灯光暖暖洋洋,除了飘荡来的食物香气,还有些许算不上嘈杂的交谈声。

      因为要开车,所以他今日并没有跟着一起喝。他把风见裕也的身体扶正,然后握住水杯,继续抬头看着电视。

      头顶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一个情节老套的电影,是关于一位正义凛然的侦探,爱上了虽命运多舛,但已经夺命无数的杀手的故事。而电影凭借其相爱相杀、跌宕起伏的故事剧情,将居酒屋内半数人的眼球都吸引了过去。

      电影最终在侦探深情克制的告白中落下帷幕,他用枪射中了那位杀手,但也违背了自我长久以来的原则,在警方到来前放走了她。

      而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在一起?故事没给出答案。

      电影结束后,安室透听到了近处的一桌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一位交通部的警察同事和同桌人啧啧感叹道:“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讨厌的人时,那这段感情才是最致命的。”

      “没错没错。哎,虽然立场不同,但我还是希望侦探先生和杀手小姐能够幸福!”

      “我也是!我也是!”同桌的一位女性警官双手合十,“虽然我身为警官知道责任的重要性啦,但抛弃原则的爱真的好打动人哦。”

      “............”安室透放下杯子。

      当杯身被置下时,与桌面相互碰撞,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但,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讨厌的人呢?”就着电影内容,安室透也下意识想转头和风见裕也聊聊天,却忘记对方已然睡得不省人事了。

      他沉默了一下,正想从桌面上把风见裕也的身体重新捞起,准备结账走人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在他身旁不远的方向。

      “因为喜欢又不需要理由。”

      那是个突然回答他的陌生人,一身灰色西装,领口处系着梅色领带,模样周正,应该和他年纪相当。

      他鲜桔色的短发非常亮眼,应该是刚刚才结好账,只是碰巧来到安室透身边的位置罢了,想拿几根居酒屋免费提供的牙签。

      “不需要吗?”

      “不需要啊。”他随手叼上一根牙签剔牙,把剩下的那些都揣进口袋,然后随手一指老板插在店门外的花,问道:“那些花开的都很漂亮,需要开花的理由吗?”

      “这算什么?”

      他好像是个健谈的人,“什么也不算,所以不需要理由。倒不如说,你为什么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

      良久过去,安室透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手,并且低声否决道:“不,我没什么理由。”

      “哈哈,那不就对了,喜欢也不需要理由。”

      正说着,那个桔发男人的手机突然铃声大响,他只能赶忙用没有提公文包的那只手,摸进怀里到处掏手机,好不容易才把手机翻出来。

      “喂喂?啊,你是上次那个客户啊,都说了除灵的符咒只能贴在床头,是不是你没照做。什么?那撒盐了没有?”

      他边打着电话,边往店外头也不回地走去,使用的语气和商场里面那些最擅长哄骗推销的营业员所用的,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内容还更为可疑。

      “之前就说了只能拔除掉80%啦,剩下的20%得另外加钱,当然也可以使用套餐券,买年卡的话会更优惠哦,还有......”

      “不不不,你怎么能不相信堂堂灵幻大师呢?总之我们先......”

      灵幻?

      听到这个姓氏,安室透下意识就想要追上那个离去的男人,却不想因为没有了自己的搀扶,今天早就被练到肌肉无力的风见裕差点脱力滑到凳子下面去,眼镜都险些被撞飞。

      安室透:“............”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身过去,扶好那位不让人省心的下属。

      “......降谷先生?”经过这一番折腾,风见裕也终于也从酒精里清醒过来一些。

      “嗯,时间差不多,我送你回去。”

      “麻、麻烦了。”

      在离开之前,安室透向居酒屋老板询问起刚刚那位潇洒离去的客人,却只得到对方是第一次来,他也不大清楚的答案。

      在把风见裕也送回家后,他驾车回到了公寓。

      天色渐晚,他看了眼时间,刚好七点左右。

      推开大门,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哈罗奔跑出来迎接。他和哈罗在玄关玩了一会儿,可屋内仍没有任何动静,灯也没被打开。

      以往,每当他回到公寓,只要往客厅那边的方向一望,就总能见到一道悠闲自在的身影待在那里。

      那个人喜欢躺在沙发上翻杂志、看电视,偶尔也会打打游戏,那双不安分的腿脚会不停地晃动,而当看到有趣的内容时,就会抿嘴偷着笑。

      有的时候,她会站在厨房那里研究菜谱,举着小勺从锅内舀出一小口尝试味道,而心情好的时候,也有可能会叫他过来也试一试。

      她还会帮忙把他种下的那些蔬菜浇水施肥,自己也种了不少花种,有郁金香、芍药、雏菊、鸡冠花,而她会哼着那些不成曲的调子,握住花洒在小小的阳台间来回穿行。

      夜深人静之时,她会点亮一盏灯,与趴在脚边的哈罗打闹玩耍,在回头见到满身硝火气味的他归来之后,也只会平静地挑眉说上一句——

      “回来啦?”

      然后,把一盘她自己不愿意吃,一入口就酸得要死的葡萄殷切地推给他。

      安室透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面站了一会儿,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灼他的内脏。

      一些尖锐的嫩芽在厚土里面不断戳刺扎弄,迫使他只能加快步伐离开,然后找一些事情来做。

      八点。他把窗帘拉上,给哈罗亲手精制了一些手工肉干,然后送进烘箱中静静地烘烤等待。

      八点半。他把房间又打扫了一遍,把吉他暂时搬到客厅里面弹了一会儿。

      九点,他去洗了个澡,顺便把第二天的早餐三明治准备好,又敲响隔壁的房门,给那位藤田太太送了一份过去。

      九点半。他把自己的手|枪全部都拿出来保养了一遍,蒙上眼睛后,依旧能在7秒之内把一堆散碎的零件,重新组装回一把手|枪。他掐表算了算,发现退步了0.2秒,近期需要多练练。

      十点。把电视关闭后,他抱着哈罗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刚刚接到消息,明早六点前就得到总部去。

      十点半。他把编辑框内的各种理由和借口删删改改,最后只敲上了最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十一点。他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由灵幻汐那的手机打过来的,但说话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另一个让他耳熟生厌的声音。

      那个人曾在他面前,自称是东都大学的工科研究生,但他一直怀疑并深信着他是另外的一个人。

      “你好,请问是灵幻小姐的熟人吗?如果可以能过来接一下她吗?”冲矢昴优雅磁性的声线,从听筒的对面传过来,“她喝醉了,应该是没办法自己回去了,但又不要我送她,所以你这边能过来帮——”

      未等对面说完,一道比寒冬的冷风更加萧瑟冷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告诉我地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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