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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晨熹微,夜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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沆瀣的清晨,人们尚且未从薄雾中醒来。太阳刚刚升出海平面,却被云雾挡住,只印了一点金光,天空还是灰青灰青的。码头上,却来了一个土里土气相貌普通的男子。
“船家,船家。”一声声小声的叫喊,似乎怕扰了其他人,可码头附近却是除了船家,再没有别的人了。
沆瀣岛出海的船只不多,或许是岛上习惯的影响,加上岛主姬如是不喜欢和别的岛交流,所以以出海为营生的船很少。而现在没有出海正好停泊在沆瀣的,不多不少,正好一只。
那人叫唤了许久,船家终于有了回应,“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船家骂骂咧咧的出了船舱,便看见那个土里土气的青年,站在码头上,一脸期待。
“船家,现在做生意不?我要去正阳。”青年的神情十分放松,却是丢了一锭银子出来。
船家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却不禁一惊,这一锭银子足够他半年的开销了。他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普通的青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主,马上换上一副笑脸,道:“做生意做生意,公子还请上船,我这船虽然小了点,却也结实。”
商人的嘴脸最容易在利益面前显露出来,但那青年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十分迫切的想去正阳。这艘船的确不大,但却设备完全,那青年上了船才发现,这船上还有一个小型螺旋桨发动机,方便逆流而上。
船家已经准备好一切,才放想起来那青年男子要去地方,不禁又问了一次,“这位小哥刚刚说去哪里?”
青年男子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正阳。”
“啊?正阳?”船家一听,手上动顿时慢了下来,“去那边好像有些不太方便。”
“为何?”青年男子有些奇怪。
那船家道:“此次正阳岛主外出,颁了一道禁海令,说是只让天玄来的船靠岸,所以从我们岛上去正阳的,都得先去天玄,然后换乘。”
“哦?还有此事?”青年男子显然没有想到会出如此状况,不过几经思虑也只好放弃直接去正阳,于是对船家道:“那行,那就先去天玄。”
船家点点头,这才继续准备出航。一般像这种出海的船,船上都会备有船家和客人几日的口粮,所以也不用担心日程长短问题,只需确定船没什么故障便可。
待船正常出发,青年男子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像压抑了很久一般。
——终于离开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忍那么久,不过既然已经离开,路上耽误一两天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离开,他心中竟然有些怅然,明明是早就想要逃掉了,可是为什么真的逃离的时候,心里对那个人竟然有些内疚。
青年男子叹了一口气,看向海面,此时正值旭日东升之际,云雾渐渐散开,金光破云而出,新的一天,终究要开始了。
115
沆瀣岛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天玄岛已经是三天后。两岛相隔,就算是用体力较好的鹰鸽,传书也需三天才能到。
卿若诗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这是官方消息的来源。
而民间消息的来源,却是从沆瀣岛过来的人口中得知的。
几乎所有人不敢相信,一个月陨公子可以毁掉整个沆瀣宫,但最不敢去相信的却是月。
“不会的……‘月陨’不会死的!”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这句话不经大脑直接脱口而出。许是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惊,月在一时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受。
——他不是答应一脱身便会来找他们吗?他们还沿路做了那么多的记号,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月……”昊渊扶住陨月,有些不忍。他们关于那个人在沆瀣岛的消息一直没有告诉月,只是跟她说,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却无奈姬如是在那人死后,做了如此疯狂举动,于是还是让她知道了。他虽然不知道梓垄和崇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他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可是姬如是都把沆瀣宫烧了!”月也没想到姬如是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她竟对“月陨”如此割舍不下?!
“你若敢死!我便叫这沆瀣为你陪葬!”她威胁的话突然从回忆中涌出,那般清晰的回荡在月的脑海,久久不肯散去。
——这便是你的决绝吗?姬如是,你真的好狠!
昊渊看着月苍白的脸,不禁有些担心,“月,你没事吧……”
不管是逃离了沆瀣有多久,姬如是一直是一个噩梦的存在,她在梦里反反复复的纠缠着月,让月常常感到惶恐。但现在,却突然有人跟她说,沆瀣宫不复存在了,那个恶魔一般的女人也不见了,再也没有了。
“没事……”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摇了摇手,“让我一个人好好安静一下。”
昊渊见此,也不勉强,只是默默走开。
才出了远门,便看见殷瑟瑟迎面而来。
“怎么了?恩人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昊渊摇摇头,与瑟瑟擦身而过。
瑟瑟正欲拦他,却见卿若诗和几个侍女从房里走了出来,“瑟瑟,你跟我来一下。”之前沆瀣的消息正是卿若诗派人来告之的。此时她们退出房间,房内自然是只剩下月一人。
“是。”瑟瑟抬头看了卿若诗一眼,便马上低头跟了上去,心里却念叨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116
连着两日,月都没有睡好。月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去那个温柔而笑的男子,就会想起那个威胁她的决绝女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却无比的乱。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像崇翊那样的祸害怎么会那么早就死去?这样她要如何跟古秋交代?她的那个傻傻的徒儿,明明喜欢他却不知道,她难得真的忍心她那么伤心?
“你千万不要喜欢我啊!不然我身边可又是多了一个祸害。”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你拿着这药去救他!”
“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就会来找你们。”
——为什么他偏偏要对自己这般好,舍弃自己的自由来换回所有人的安好,他明明不是那样的大善人,他明明是巴不得看见她出丑,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变了一个人?
一想到他为了她而留在姬如是身边,月觉得有些难受。她不想欠他什么,他如此待他,却要她如何回报?
——你这般对我,我却什么也不能给你,值得吗?
思绪越来越乱,脑海里却全是关于那个人的脸,自恋的,得意的,哀婉的,伤心的。
为什么会这样!
月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缓缓睡去,待她呼吸均匀,才有人轻轻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轻声叹了口气,“你又在想些什么呢?这般折磨自己……”
有一缕月光落在床头,映得她沉睡的面容如湖水一般宁静,他便那般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时光如流水一般流动,那种静望的守候却好像过了千年万年。
月在睡梦总是觉得有一道温柔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四处寻找却别无所见,终是强迫自己睁开眼,却见床边一个人影,身形竟然甚像崇翊,不禁一怔。
那人间她转醒,作势便走,却被她一把抓住衣角,无奈只得重新坐下。
床上的人喃喃自语,“莫非你是来索命的?”她朦胧睡眼微眯,目光中却有一些悲凉。
“我若是索命的,你会如何?”那声音还是那般温柔,正是崇翊的声线。他掰开她拉他衣服的手,然后握住,展颜一笑。
那是倾城水仙的绝美,映着月光如水,好像千年万年流转的时光。
月突然觉得心酸酸的,也顾不上他的手掌冰凉,闭眼道:“若是来索命的,那便索吧!”月本来醒来便是万分疲惫,于是只是闭眼,也让她的身体召唤她再次入睡,那人本以为她见他没反应会再度睁眼,谁料此人只是说完那几句话又睡去,仿佛她从未醒过,之前于她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他无奈苦笑,眼里终是泛起了悲凉。
夜便如斯漫漫度过。月醒来的时候,只见房间空旷,并无其他人,心中竟有一些小小的失落。她自嘲一笑,果然只是个梦。
可是如果只是梦,为什么会梦的那般真实,好像那触手冰凉还残留在她的手上?如果只是梦,她的心为什么会突然那般难过,连带胸腔也有几分酸楚?
她起床穿衣,然后对着镜子梳妆,却突地看见镜子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慌忙转头,却什么也没有,再次自嘲,自己真的是疯了吧!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走出房间,被屋外的阳光晃得有些刺眼。猛然想到自己好像有几天没见其他人了。她的渊渊呢?有没有按时起床呢?
月走到旁边昊渊的房间去敲门,却没有人回应。
“渊渊!起来了没?”月推门而进,却见昊渊房间空无一人,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不禁有些失望,这个男人从来不赖床,一点也不好玩!
还未出院子,便有一个丫鬟跑进来,一见陨月,不禁一怔,“姑娘今天怎的起这么早?”
陨月笑道:“睡不着,便起来了。你可有看到昊渊?”
那丫鬟道:“我来正是奉岛主之命来叫姑娘的,昊渊公子和梓垄公子都在大厅。”
月不禁觉得奇怪,“他们去大厅干什么?”
那丫鬟道:“姑娘去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