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做梦 ...
-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到两幢教学楼之间，程似樱看到了正往这里来的程似锦，开心地叫了声“哥哥”。
程似锦刚做完值日。一组四个值日生，其他三个没一个搭理他的，等他洗好了墩布回教室，发现那三人都已经背上书包准备走了。
其中一个还算有良心，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推脱，拜托他打扫完卫生后把教室门锁好再走。
程似锦点点头，说“嗯”。
对方冲他一笑，脸蛋圆嘟嘟的，道谢后匆忙跑走了。
程似锦这边刚墩完地，准备擦黑板的时候，刚才叫他锁门的男同学又回来了，跟他解释：“本来以为老师找我有事，过去之后才发现问题不大，我就赶快跑回来了。”
男同学主动拿起板擦开始干活，一边自我介绍：“我叫沈康时，是咱们班的班长，一直没机会跟你打招呼。”
程似锦摸摸鼻子，说：“我叫程似锦。”
“我知道的你的名字的，程同学。”沈康时笑了笑，“以后就是好同学啦！”
程似锦无言从讲台上挑了个板擦，从另一侧开始擦黑板，擦了没两下，一个男生就连拐带跳地进了教室。
那男生块头挺大，从程似锦手里抢过板擦，让他赶快回家。
“冷马！”沈康时的声音蛮严肃，又隐隐有些嗔怪，“你不要乱动，乖乖去座位上坐好。”
“我没乱动。”冷马反驳，接着俯身拾起程似锦放在讲台边上的书包，丢给他，“这里没你事儿了。”
“你好好说话！”沈康时斥了冷马一句，又笑着看向程似锦，“程同学快回家吧，我们俩都是住校生，剩下的我们来做就可以了。”
程似锦就这么提前结束了值日，慌慌张张往初中部的教学楼赶，没想到在半道就碰到了妹妹以及她身边的自己的同学。
“行了，小妹，”于邶说，“程似锦接到你就行，我得赶快去食堂吃饭了，等一下还有晚自习。”
一看于邶要走，甘雅达必然要跟上，冲他们挥挥手，“那就周一再见啦，各位周末愉快哟！”
于邶推开他，快走几步：“别跟着我，你又不是住校生。”
甘雅达不急不徐：“谁说我不是住校生的？这不是还没住进来呢么，我刚换了种药，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谁在乎你，你赶快回家！”
“别这么冷漠嘛，我跟你一起吃饭呢！”
这俩连背影都是一副你追我赶的架势，推推搡搡地往食堂的方向走去。程似樱看着他们，咯咯笑了一阵，问黎璃：“梨子哥哥，你晚上来我家吃面不？”
因为昨晚暗戳戳的吃面比赛，黎璃自以为跟程似锦亲近了些，往日相互鼓励和陪伴的安心感慢慢又回来了。有了这层铺垫，他当然是愿意乘胜追击的。
正想点头答应的时候，程似锦却突然对小樱说：“妈妈现在全天都在卖面，我们得赶快回去帮忙，没有时间招待黎璃。”
“好吧……”想到家里那笔糊涂账，小樱闷闷不乐，“那梨子哥哥，我们以后再请你吃面吧。”
黎璃能怎么办，黎璃只能答应下来，再和他们兄妹道别。
临别时，程似锦也只是跟他点点头，既生疏又客套，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这个时空初见时的状态。
.
回家路上，黎璃忍不住琢磨，程似锦为什么会这么难以接近呢？那在旧时空里，程似锦是怎么死心塌地地相信他，喜欢上他的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一回到家就翻出程似锦的日记本，想从里面找找灵感。本子的开端已经出现了十余页的空白，代表旧时空里程似锦记录的事情并没有在这个时空发生。
日期到了今天，本子上有几支纵向的数字，相加之后的数额不到三万。在页面的最底端，程似锦将这个数字与四万相减，得到一个负数。
黎璃盯着这串数字，小声喃着：“-12858……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又往后翻了翻，日记到9月22日暂停，而后于10月13日恢复记录。
“9月22日。”黎璃在台历上做下记号，距离现在只剩不到十天，看来在旧时空里，程似樱就是在这一天出事的。
尽管那个时空的事情暂时都没有发生，日记本上空白的页数越来越多，可黎璃还是不想掉以轻心，决定周一开始更密切地关注程似樱的状态。
宛如一个提前得知考.试.答.案的学生，黎璃既胸有成竹又惴惴不安，把答案背的滚瓜烂熟有什么用呢，考卷未必是原来的那张考卷。他开始祈祷，在这个时空里，小樱可不能出事呀……那样程似锦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周六早上，程似锦帮妈妈收了在开发区的早点摊，一起推着小吃车来到街区公园的门口。
到了周末，这里的客流量要比开发区的大一些，但摆摊需要申请特殊许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帮忙，在他们家最需要钱的时候，公园门前的经营许可也顺利批下来了。
程似樱负责拉好手刹，将小吃车在原地固定好；程似锦从小吃车后方的推车里卸下折叠桌椅，找好了位置摆放；程妈妈则开始摘菜，顺便熬煮高汤。
一家人有条不紊地忙了一阵，程似锦的工作先结束，走到小吃车旁跟妈妈谈话。
“我这里有不到三万，要不咱们先凑个整数，给王哥拿过去。”程似锦说，“等周一开学，我就去跟学校申请特困生补助，我和小樱的加起来，再算上这个月摆摊赚的，应该也有一万了，晚几天补上。”
“那他能同意吗，不是到下周就要四万……”程妈妈一脸为难。
程似锦也不知道，但不同意也只能这样了，滚一万块的利息总比滚四万块的利息强。
程妈妈哽咽，拢了拢儿子的肩膀，讨好地说：“这次又委屈我们小锦和小樱了。”
程似锦没什么表情，这笔钱他掏得着实憋屈。这钱本来是攒着等将来读大学时候，带着妈妈和妹妹一起离开的搬家经费，没想到他累死累活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便宜了程强。
程似樱见状赶忙出来调节气氛，站在妈妈和哥哥的中间，牵着他俩的手，笑嘻嘻地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嘛。”
程似锦对妹妹没什么脾气，另一只手轻轻拽她的马尾辫，无奈道：“最好是这样……”
上午的人不多，程似锦做完了力气活，搭个板子放在车头，自己坐在车座上，专注地写作业。陪妈妈出摊久了，兄妹俩都练就了在嘈杂环境里学习的本领，周遭再喧嚣，他们都能一秒进入专注模式，因而兄妹俩的成绩都不差。
隔一条马路，附近少年班的同学穿着统一的白色运动服，在信号灯下排了一列长队等候。
灯光转绿，少年领队喝了一声，“列队，跑！”
“1——2——”浩荡又整齐的声音响起，喊着哨子穿过马路，跑到了公园门前。
帮忙摘菜的程似樱正无聊，盯着这群少年解闷，然后就在队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梨子哥哥！”程似樱一把扔下菜苗，开心地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呀？”
小姑娘的声音蛮大，程似锦也听到了，不自觉抬起头望过去。
黎璃叫停队伍，让他们原地休息三分钟，脸上也俱是惊喜。他晃了晃身后的背包，告诉程似樱：“我带师弟师妹过来训练，双截棍。”
顿了顿，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小樱，你要不要也试一试？双截棍虽然很难控制，但学个几招，关键时刻拿出来唬一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璃热情地摘下写着“精武社团”的背包，从里面取出自己的双截棍拿给程似樱。小姑娘看了稀罕得不行，赶忙叫来哥哥一起分享。
“小樱要是想试一试的话，今天就可以加入训练的。”黎璃积极推销，“试试吧，社团里的孩子跟你年纪差不多，说不定还能交到好朋友哦。”
程似樱满眼的向往呼之欲出，看着哥哥不说话，程似锦揉了揉眉心，无奈点点头。
这次的相遇纯属偶然，没想到竟然为黎璃开辟了新的思路——既然无法时时刻刻保护程似樱，那就让她掌握点防身御敌的本领！
黎璃为自己天才的想法而激动不已，叫来站在队伍排头的大前辈给程家兄妹认识,“这位是徐云鹤，也是诺丁的，今年读高三，我的双截棍就是他教的！”
徐云鹤听说有新学员，倒也热情，带着程似樱入队，喊着号子往公园内部前进。
长队继续出发，黎璃仍排在队尾，推着几个叫嚣着跑不动的小胖子跑了一阵。胳膊那么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跑进公园大门的时候，黎璃突然回头，见程似锦竟然还在看着他们，就冲着对方夸张地招招手，请他放心。
程似锦其实没有多不放心，倒是看到黎璃光顾着回头看他，没留神被绊了一个趔趄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总是咋咋呼呼，开心或难过都写在脸上，毫无城府与防备，纯真得几乎透明——这样的人，确实跟他太不一样了。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跟他成为朋友呢？
.
临近中午，估摸着程似樱那头也快结束了，程似锦走进公园接妹妹。
公园不大，中心是一片景观湖，夏天湖面上是成片的粉荷绿叶，到了秋天，湖面上就落满了枯枝碎叶，不大好看。
遥遥看去，围湖建造的活动场上缀着点点白色，再走两步，便听到黎璃的声音：“预备，上下转棍，1——2——”
列了三排小豆丁齐声喝道“哈——”，然后将塑料双截棍上下翻转，声音稀稀拉拉的。
“重来！注意节奏！”黎璃还挺严格，声音清脆。
程似锦慢慢走近，隔了约五十米看过去，黎璃背对着他，面对学员，后背挺得直直的，甩着胳膊将双截棍在身侧翻了两圈，“左右转棍，1——2——”
“哈——”又是一阵稀稀拉拉喊声。
程似锦在第二排的中央位置找到了妹妹，程似樱抿着嘴巴，一脸认真地模仿着黎璃的动作。
徐云鹤背着手在队列间来回游走，逐个指导每一位学员的动作，程似锦看到妹妹在接受徐云鹤的指导时脸颊明显红了，动作都变得笨拙起来。
徐云鹤没有笑她，认真地帮她调整动作，还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程似樱的脸颊就更红了。
程似锦忍不住多看了徐云鹤两眼。对方的气质出群，举止也十分文雅，他们俩差不多高，但如果将两人放在一起，大概一眼就能辨别出出身的高低。
套用程妈妈的说法，贫穷是一种气，扎在野鸡窝里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摆在凤凰的身边，那股气就出来了。
程似锦有些心疼，他自己就算了，妹妹还小，可别染上这种“穷气”了……
然而事实是，穷人家在梦里都在想着怎么赚钱。这晚程似樱梦到将来靠打双截棍赚了大钱，呜呜嗷嗷地醒来了，光着脚跑去哥哥身边，嘟囔着刚才的梦。
程似锦到了深夜还在学习，伏在小小的台灯下面，欣慰地笑，问妹妹：“就这么喜欢双截棍啊？”
“嗯！”程似樱点点头，“今天训练完，梨子哥哥给了我一份课表，说每周三晚上和周六早晨都有训练……”
“哥，我能去吗？”
程似锦停下笔，转头看向程似樱，对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向往。程似锦道：“想去就去吧。”
“那报名费……”
“这个你别担心，”程似锦回过头，继续读题，“需要多少钱跟哥说，我来想办法。”
程似樱满意了，乐颠颠地跑回自己的小床上，来回翻腾着，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程似锦倒是睡得快，平时又要帮忙摆摊又要努力学习，精力消耗太多了，每晚都睡得很踏实。
倒是这晚有些反常，他梦到自己正在驾驶一辆汽车，直直朝着公路防护栏冲去。
程似锦没学过开车，脚下本能地踩着，可无论刹车还是油门都毫无反应，车子根本不受控，直直向前冲刺。
“哐——”一声，整个世界都静了音。他连人带车地腾空，又车头朝下，栽进深海。
窒息感瞬间严丝合缝地将他包裹，海水从车的各个缝隙涌入，四周又冷又暗，梦里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彻底黑下去，大幕合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做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