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的女配角》若非寒

26、第 26 章

　　我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
　　人为什么没有一双翅膀？至少要我在这一刻，能够飞翔。
　　我们的车被堵在了通往机场的大桥上。
　　这座长达十公里的巨型桥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了严重的追尾车祸，道路被堵的一塌糊涂，汽车行驶缓慢，我们在桥上已经快呆了半个小时了。
　　“没事的，过了这座桥，就到机场了。”习远安慰我。
　　我心烦气躁。
　　机场就在桥的那边，放眼望去，机场象缩小很多倍的玩具，有飞机来，又有另外一架飞机去。
　　每一架飞机的升起，都让我心情更加沉重一分。飞机起飞后，靠近大桥的时候，螺旋桨的轰鸣声，带着一丝绝望的色彩，划过了我的心头。
　　我有种预感。
　　我没办法为他送行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我就更是心死一分。
　　我拼命的给石莫打电话，可是回复我的状态永远都是那个万年不变的僵硬话语。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然后，我听见了警车的声音。
　　再是救护车。
　　还剩五分钟。
　　我打开车门，习远只是坐着，看着我走了出去，没有动。
　　我走到桥边，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机场，耳边是闹哄哄的嘈杂，我却心如止水。
　　我想，我的心，在这一刻，已经死掉了。
　　我还来不及跟他说一声，保重，再见。
　　我还没有问他，依赖，为什么不是爱？
　　我还没有告诉他说，我们一直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最纯粹的朋友，就算，别人都说，男人女人之间，没有单纯的友谊。
　　你还没有看见我强装幸福的模样，至少，看见我生下来的孩子，他的回忆中，也会有你。
　　我看见了一架飞机开始升空了。
　　经过长长的地面缓冲，终于慢慢冲上云霄，向天空驶去，向我飞来。
　　震耳欲聋。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激烈。
　　习远拥住了我。找到了我握拳的手，使劲握住，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习远叹息的为我擦干眼泪，我却怎么也止不住让它滑落，只能无助的攥住习远的衬衫，声音支离破碎。
　　“他真的走了……怎么办，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他把下巴磕在了我头上，小声却坚定的说，
　　“你还有我。”

　　“你真的想好了？”婚礼的前一天，文琪来到习远家，问我。
　　“如果你是说，要嫁给习远，我确实想好了。”
　　“何必呢。”
　　“你懂的，不是吗，我根本不懂爱情。可是，我觉得，习远会是一个好丈夫。”
　　“只是个好丈夫就够了吗？你不用在去管自己的心情如何，也不管，你自己最放不下的东西？”
　　“没什么放不下的。文琪，我已经想好了。真的。”
　　文琪没有再说话。她看着我的脸，似乎想扒开我脸上的假面具。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带着淡淡的香气，递给了我。
　　“这是石莫，让我在你结婚后给你的。我想，结婚后给你，你一定会埋怨我，我还是先交给你了。”
　　她站了起来。
　　“你不再坐一会吗？”我也随她站了起来，问。
　　“不了，”她看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下午还有课，先回去了。”
　　我点头，准备送她。
　　“我想，如果石莫有一天看见他曾经用心保护的人，现在已经变成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我想，他一定会很难过。虽然，他从来不说。伊伊，不管选择是什么，都记得，要快乐。”
　　好的。
　　我在心里默默说。

　　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缓慢的打开了那信封。
　　我象对待珍宝般细慢的拨开封合的地方，被胶水粘的有些紧，不小心撕坏一点缝隙，有些心灰，一狠心，直接扯了去，撕裂的声音清晰的环绕在了我的耳边。
　　有种自虐的快意。
　　可是我还是小心的打开了那张毫无重量的薄纸。
　　“伊伊，
　　先祝你新婚快乐。
　　原谅我没有去看你的婚礼，可是我在心里面一直在默默祝福。希望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其实你是幸运的，人这辈子若不经历挫折，怎么能成长呢。可惜，当初，我都不懂。我以为，只要给你安慰，保护，教导你该怎么为人处事，你就能毫无风浪的快乐成长。
　　可是我错了。
　　我做错了太多事。
　　我让你学会了依赖，你一如既往的任性，娇气，你对别人说，只要石莫在，就没关系。我听说后，也只有一瞬间的激动，转念就变成了担忧。
　　没有人会永远陪着另一个人，就连我们都不例外。
　　分开这么久，彼此都经历了很多，我们联系很少，但是心里还是有对方的，有时候的电话，可能话也不如以前那么多，我相信我们在对方的心里还是有分量，近段时间，自己一直回忆 ，一直后悔，恳求重来一次，可是，我知道很难了。其实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不管距离多远，石莫心里一直有你，也许自己做了不对的事，请你原谅，这个原谅值得不值得，我只能希望了。
　　我们永远是朋友 ，好吗。
　　去美国其实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伊伊，如果有天，我们再见，我们还能对彼此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么？

　　石莫”
　　我把信小心的贴在了胸口。
　　不如不见吧。
　　因为不管多少年过后，我们在见面，再回首，我都不可能放下一切真心微笑对你说，没有你的日子，我很快乐。
　　当有一天，青梅枯萎，竹马老去，留下的只有丢弃在心中阴暗角落里的那段尘封回忆。
　　禁地。
　　我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带着他的妻儿孩子，理所当然的经过我身边，如同普通朋友一般云淡风轻的对我招手，微笑。
　　还是远离的好。
　　走了就好。
　　走了后，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
　　不是我要放弃。
　　这是上天给我的宿命。
　　看，我还是这么任性。
　　怎么办呢，石莫，若你看见这样的我，还会想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过来为我开导，为我为难么？
　　你曾给我过我一场绚烂异常的盛世安稳，而我，却永远给不起你一段歌舞升平。
　　我等不到容颜老去，只为守候那抹干净。
　　我堕入世俗，与市侩讽刺融为一体。
　　是我辜负了爱情。

　　婚礼那天，我一直微笑。
　　精致的妆容，高高隆起的肚子，在高雅的白色长纱裙里包裹着，文琪作为伴娘，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周围都是一些我或是熟悉或者陌生的人们。
　　他们都在祝福。
　　我想，就算他们不是真心希望，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也没办法真的恶意言语，然后，我看见了季辰东，她身边还有坐着轮椅特意打扮过的李晓柯。
　　他们静静的坐在那里，我对他们笑了笑，季辰东扯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李晓柯看见我笑才放下心来，对我没心没肺的挥手，咧着嘴角。
　　我收回目光，习远一身黑色正装站在对角凝视着我。
　　他身边的伴郎，是颜亦勋，没有任何言语，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想，喧嚣于城市，这种荒唐的场景，也许每天都在上演。
　　我等待着决定我命运的时刻。
　　一句三字我愿意。
　　不问心情，却合情合理。
　　我等待着修长的手指套上了昂贵的让我无法承重的戒指，那将是束缚我自己一辈子对他的诚意。
　　只是我从未料到，男主角却换了别人。
　　我看着眼前原本是伴郎的颜亦勋被换到了前面，习远却不见踪影。
　　我睁大眼睛，对事情的转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都没听到，我不停的寻找习远的身影。
　　没有，哪都没有。
　　我惊慌失措的准备逃开，却听到了颜亦勋坚定而低沉的说。
　　我愿意。
　　不，我不愿意。
　　骗子，都是骗子。
　　是谁说过，我还有你。
　　而你呢？
　　去了哪里？

　　“当初的天真单纯，
　　沦为最后的猜疑，
　　我们走过的路里，
　　居然把珍贵美丽的回忆一路行走，一边丢弃，
　　回忆里有你，
　　依然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却早已无能为力，
　　时间带给了我们什么，
　　我们曾经做过的努力，
　　放弃了美丽的外衣，空洞的躯壳像世人展示着它的魅力，
　　如果可以，再回到天真的那天，如初入尘世的你，如为我歌一曲，
　　只是，轻轻的为我歌一曲……“

　　他的嗓音，亦如过往的打动人心。
　　他还是那么适合唱这种调调，一种淡淡如烟草一般侵入人五脏六肺的死亡气息，我看见了他流泪。
　　握住我的手，放在他泪湿的脸颊上，低声吟唱。
　　天籁之音。
　　教堂静悄悄的，我转过头，看着周围的人，表情不一的样子。
　　我还在试图寻找习远的身影，可是我失望了。
　　“萧伊伊小姐，你愿意吗？“
　　牧师的话，让我瞬间惊醒。
　　“习远？”
　　我挣扎出自己的手，如受惊的兔子，看着身边的文琪，我稳住自己快要崩溃的嗓音，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我现在的心情。
　　“习远去哪里了？”
　　声音不大，在场的都听的见，却鸦雀无声。
　　颜亦勋上前一步，似乎是想抱住我，我往文琪身后躲，他伸出的手停顿了下来，保持那个姿势，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了。
　　“伊伊……”文琪拍了拍放在她肩上我的手。
　　我只是一直盯着颜亦勋。
　　“怎么会是你？习远呢？”
　　“伊伊，你怎么了？你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啊。”他殷切的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了出来，不顾我大叫，对牧师抱歉的说，“她昨天还跟我吵架闹了别扭，现在故意发脾气呢，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
　　他煞有其事的样子，我脑子一片混乱。
　　我想起李晓柯。
　　她发现了我的目光，居然对我友善的笑了笑。
　　我被现在的局面，彻底吓住了。
　　“那……还需要按章程进行吗？”牧师大概也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小声的询问颜亦勋。
　　他回报一笑，“不用了。”
　　“不！我要见习远！”我的大叫，颜亦勋脸黑了下来。
　　“他不会见你了。我们先把婚礼举行完，好吗？”
　　我摇头，扯掉了头纱，在一群人的尖叫和抽气声中，掩面跑了教堂。
　　好好一个婚礼，被弄成这样。
　　我穿着婚纱，在郊区的教堂外，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跑，脸上的妆早就花的不像样子了，黑色的眼线，睫毛膏，顺着我的眼泪一起划过了脸颊，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我在牧场外的水泥平地上，找到了习远的车。
　　我顾不上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拼命的敲打的车窗。
　　习远像看不到我，闭着眼睛，僵直的靠坐在驾驶位置上。
　　“习远……你出来啊……为什么！总要告诉我你不要我原因吧？”
　　他的睫毛颤动，像是挣扎了许久，睁开眼睛，正视我。
　　车窗缓缓下降。
　　我立马抓住了他衣服，生怕下一秒钟，他又消失了。
　　他无奈的叹息。
　　“伊伊，回去把婚礼举行完，好吗？算我求你。”
　　我死命的摇头，他开始掰我抓住他衣服的手指，一根，两根……
　　“为什么！”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嫁给他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不懂。”
　　我真不懂。
　　之前，明明是他这么希望我能跟他在一起，现在，却不给我一句解释，求我离开他。
　　当我终于接受你的时候，你却一脚把我踹开。
　　你好残忍。
　　“我以为，你对颜亦勋的感情，比对我深。你没有办法选择，我便帮你选了。”
　　“我选了你啊……”
　　“你只是选择了逃避。你害怕伤害，所以，你选择避风港。你对我的，也并非爱情。”
　　“那什么才是爱情？”我歇斯底里。
　　一个两个全部自以为是的下定论，爱情？对他们来说，什么才是他们认为的爱情？他们就怎么知道，我对他们存在的依赖，不属于爱情中的一部分？
　　“……再讨论这些，毫无意义了，好吗，伊伊，快回去，婚礼不能缺了新娘。”
　　“没有你，就没有我的婚礼。”

作者有话说

　　原本，不是这样设定剧情发展的，可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它写成了这样。
有些心疼里面努力微笑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