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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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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有一幢小木屋。大抵是不二大学活动时和同学一起建的,现在留了下来。
手冢国光顺着长草的纹理走上去。
迎面的风掠过耳际的微凉让他无端想起一些没有边际的欢笑。
狗尾巴花在异地的长草中间躲藏着,一两片白絮顺着风一路飘摇。
彼时学校的后山角落也有那么一片山坡,也有那么一地长草与长草间隙疯长的狗尾巴花。山茶被栽种在角落的阴凉,即使照不到阳光也跌跌撞撞成长。少年柔软的发丝合着粟色与茶色偶尔散落草间,混着栀子花淡淡的浅香,微痒。
眼镜前两天弄碎送去了修理店,不甚清晰地色彩混成一团组成他的世界。
木屋门口有一盆山茶花,雪白的。
手冢国光淡定地站了一会儿,终是决定无视了花推门走进去。
屋子看样子是刚建成不久的,还散发着木头的腐朽的味道。
窗台上有几株仙人掌,围绕在吊兰的周围。文竹的纤弱在一簇簇鸢尾边也显得淡雅了。彼时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个地方,总是充斥着药草清浅的香。
然而一些记忆被时间冲淡,一些记忆被刻意遗忘。
手冢国光本就是太过坦荡的人。正好衬着眼前一片模糊,他端坐在木桌前,连脊背都不愿意弯下一分。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然而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正如他。
山坡远处的高脚架延伸向了对面的远山。
列车轰隆而过,刚好掩盖住了不二周助推门的声音。
他向来比某人迟那么一点儿,也无奈于某人总是太过认真的个性,后终于败在习惯之下。习惯了在没有此的约定地点先看见某人的影子。
他刚刚参加完东大的摄影活动,还带了活动中过分犀利的眼神。
他推开门的时候太阳正走到向西54°,对着木屋唯一的窗口斜射进来,少年的脸庞便流光溢彩,是此刻眼光挑剔的他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等久了吗?”他开口问道。
“不,只是一会儿。”
手冢回头,正对上不二带笑的眸子。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持续好多年了。
手冢刚从德国回来不久,似乎还沾染了柏林独有的气息,这样的冷冽忽然便有些陌生了。不二感到些微的惶恐。
他走近了些,少年的气息一如记忆中的洁。难得见他不饰镜片的样子,那双凤眼也格外清晰了。
“手冢。”
“怎么了?”
“你总是这样,不然一板一眼地有问有答,要不就干脆一言不发。”不二似乎带些懊恼地朝手冢轻笑,“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为人,真会让人觉得无趣呢。”
手冢沉默不语。
大抵是因为未达到原想的效果,不二看了手冢许久,终从扬起的唇角溢出三个字:“冰美人。”
敛下眉眼,手冢的声音也带了不知原因的沙哑:“假设不成立。”
他们已然相识,已然熟悉,因此,关于“如果……不……”的假设全部都算是假命题。
不二一愣,失笑出声:“手冢,你真可爱。”
午后最炎热的时刻将近走过。
初秋延续了夏末的碎阳,明媚的像秋末的萧索永远不会到来。
十八岁的少年已不似当年的简单。
手冢依靠在床沿边,淡定回复了德国同窗的问候短信。开学仅一个月,短假而已。手冢实在没想到只是回国便有这么多人关心。
只是他也不复十四岁时的满心只有网球了,某种责任与束缚他已明了。
最后一条短信发出,不二刚好从门外走进来。
“还好吗?”
“嗯。”
靠坐的少年即使是放松的姿态,也带着丝毫不放松的直线。转过头的一瞬,茶发划过颈边的弧度让不二呼吸蓦地一窒。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每每在拥抱中那人脖颈弯起的完美弧度。
阳光渐渐黯了。不二牵着手冢走到山坡的另一面。
放眼是一片蔚蓝,天的,海的,竟是连接了东京湾难见的清明。长草被风吹得向上蜷起,海面也闪闪发亮了。这是摄影采景的绝佳位置。
朦胧望见流云背面一抹嫣红。
“手冢。”
“唔。”
“忽然觉得啊,我们好像是表面熟悉而叫着对方姓氏的陌生人。”语气却莫名轻松。
“你真这么认为吗?”浅淡的反应。
不二望进手冢的眼睛,澄明。他便不想笑了。伸出手去,那人的消瘦依然显而易见。
茶色的头发落入长草丛中,隐没不见。
白色山茶默默开在木屋的一头,门边。
并肩而坐。
“什么时候的飞机?”
“两个小时以后。”
“那就圣诞节再见吧,我去德国找你怎么样?”
“……”十指交握,继而分开。
夕阳染红一片天,映红了木屋的轮廓,映红了山边的山茶。
不二站在木屋门口向下看去,手冢正顺着来时的路渐行渐远。白衬衫似乎也被夕阳给染成了红色,似梦。
他转身锁了门,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风来了。
仙人掌的一根刺静静躺在窗台的阴影下。
那是被风吹落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