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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潮涌 ...

  •   萧逸戴上递来的无线耳机跨上机车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对示拿作为本次“作战”的指挥官有着太大的信心——他很强,也很有自信心,有着就算临时指挥官小姐把这次行动弄得乱七八糟也有本事收拾烂摊子的底气,是以声音懒散态度宽和。
      有信心,却不是对她。

      在他的印象里,这姑娘聪明,反应快,但也相当不听话,是个挑食又讨厌医院的坏小孩。
      和她相处的过程中的确是从未有过的惬意愉快,却也总会被她毫无意识不珍惜自己的行为弄得又气又无奈。

      ——所以,当察觉到他的临时指挥官小姐轻轻松松地把两个小时左右的缠斗压缩到了半小时内的时候,萧逸的惊讶也的确发自内心。

      “厉害呀……”
      这种小打小闹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令人惊叹的是她对与这片地域的熟稔程度实在是超乎想象,萧逸的不远处还能看见砾小姐蹦蹦跳跳整理最后残局的影子,半夜加班遇到的意外之喜让男人的声音也显得轻松不少,隐隐带了些愉快的笑意:“你不是刚刚才回来?对光启市这边居然这么了解?”

      “嗯?”耳机里传来姑娘平静沉稳的嗓音,“我小时候是在光启长大的,而且小学的时候因为成绩好老师不管所以经常逃课,那个时候趁机跑遍了整个光启市,还画过布防图——感谢这些年光启市的城建也没怎么改变整体布局吧,我当年留下的老底子也能翻出来用一用。”

      萧逸原本懒洋洋把玩打火机的手动作倏地一停。

      “……怎么,我们的指挥官小姐小学就有这种战争意识了?”

      他声音压低,辨不出其中情绪的细节。

      ——砰咚,砰咚,砰咚。

      某个答案压在舌根下面,迫不及待,蠢蠢欲动,似乎马上就要随着耳机里的声音一同呼之欲出。

      萧逸听见耳机对面模糊的轻笑。

      “你就当我上辈子是在战场上活着的吧。”

      【满是尘灰的昏暗仓库里,躲在墙角的男孩昏昏欲睡。
      忽然只听得吱嘎一声,有人推开了上方狭窄的窗户,让仓库里透入一缕陌生的月光。

      从窗户爬进来的,是个身形纤细的漂亮女孩。

      女孩的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比月光还要苍白的手臂,她左右瞧了瞧,最后对上了下面男孩苍绿色的眼睛。

      哎呀,你在这儿呢。
      她弯弯嘴角,从高处的窗户跳了下来的动作熟练又灵活,顺着堆在墙角的麻袋滚下来后浑然不觉自己的校服已经满是肮脏的尘土,她摸摸衣兜掏出两块巧克力和一袋牛奶,笑眯眯的递过来,然后就蹲在一边看着男孩狼吞虎咽的吞了下去。

      我和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啦?
      她耐心等着男孩吃完,然后才慢悠悠地问道。

      你是说让我按着你的什么布防图逃走的这件事?
      男孩擦了擦嘴角,狼崽子一样凶狠警惕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看着比我还小,一看就是只知道乖乖上学的好孩子,还有这本事?

      女孩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她说,就当我上辈子是在战场上活着的吧。

      我不懂。男孩摇头,你让我帮你,可我按着你的布防图成功逃跑了,那你怎么知道我成功了?
      什么?她故作诧异,你逃跑了不就是对我成功的最大证明吗?

      那你失败了让我被追回来了怎么办?

      不会的。
      女孩云淡风轻地对他笑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指挥失败了怎么办。”

      萧逸闭上眼,压住呼吸里的颤抖,做了一次缓慢地深呼吸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声音里的细节变化,而耳机对面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平静又笃定的回答道。

      “不会的。”

      【我从来没输过。】
      “我从来没输过。”

      萧逸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忽然闭上眼睛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男人嘴角笑弧轻快又愉悦,他撑在机车上,缓缓垂下了眼睫:“……只是想到了让人非常高兴的事情。”

      而此时砾也终于结束了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甩甩刀刃重新走过来,甜蜜的调子加入了耳机的通讯频道里:“都好啦,我们回去吧博士~”

      “你呀……”耳机对面的声音满是纵容的无奈,忽然那声音一停,略带了几分疑惑的问道:“赛诺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歌声?”

      “……”

      萧逸就站在月光下,清楚地看到被叫做砾的姑娘原本脸上随意轻松地表情倏然一变,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紧缩的瞳孔,苍白的脸色,褪色的嘴角。

      ——她在恐惧。

      ……在恐惧什么?

      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还带着之前轻松的笑音,表情却已经是难看至极:“您是听错了风声了吗,博士?”

      “没有呀。”
      电子模糊了声音的细节,可仍然能听见陌生的潮水声——她穿着病号服又没穿鞋子,根本没办法乱跑,而且出发之前她也被砾好好地放在了安全隐秘的地方,为什么会有海浪潮涌的声音?

      两人彼此对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惊恐。

      ——糟了!!!

      ***

      ——我没有胡说。

      冰冷的海水没过我的足踝,月光下的大海神秘而静谧,我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海的边界线,空灵缥缈的歌声似乎与海浪潮涌的声音一同流入我的大脑。

      是歌声吗,还是像是砾说的那样,只是错听的风声?

      ……我应当是听过这个歌声的。

      痛苦的,哀伤的,期待的。

      边界线上似乎有着红色的影子,像是不知是谁遗落在那里的一滴心头血,下一秒就会循着月光落入这片大海的方向,将这片夜色的深海染成与她同色的诡艳深红。

      她想让我过去。
      而我似乎很难拒绝她的声音。

      只是……足下的泥沙意外的阻住了我前进的脚步,它们无声地没过我的足背,让我寸步难行。
      好奇怪。
      海水本来应当具有阻力,为什么我刚刚感觉不到?

      赛诺蜜罕见慌张的声音打破了我恍惚的沉思,骑士小姐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恐惧惊惶,她冲过来把我从海水里抱起来,被海水浸湿的裤腿贴在足踝和小腿上,有种姗姗来迟的湿濡冷意。

      ……我现在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您不要吓我。”
      她声音颤颤,已经带了哭腔。
      “我明明把您好好地放在安全的地方……您是怎么过来的……?”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高的台子……就算是泰拉大陆的人过来,身上也不可能这么干干净净,连一点尘土也没沾上。

      更何况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更何况是怀里这个脆弱至极的人类。

      “博士,您是怎么过来的?”

      我对骑士小姐的疑惑感到奇怪。

      “怎么过来的……”我摸摸她头发里正在发抖的圆耳朵,有点好笑的回答道:“我一直都在这儿呀,不是嘛?”

      赛诺蜜沉默着,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呜咽声。

      “……博士。”
      她搂紧了我的腰肢,在我的怀里藏起所有的表情,许久才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看着我。

      “我带您回去。”
      “我不会再把您从那里带出来了……请您好好的,请您一定要好好的……”

      “可我还没和萧逸道别……”

      “请您不要管。”骑士小姐第一次如此强硬地打断了我的话,“请您不要管其他的事情了,我现在送您回医院,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全都会为您解决。”

      我看着她那双固执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好。”

      ***

      赛诺蜜把我带回医院的时候,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出现。

      可我看着病房里突兀出现的高大人影,禁不住开始思考我究竟只是消失了不到两个小时,还是已经失去信息一天一夜。
      赛诺蜜隐藏在视线的死角,见我对她轻轻摇摇头,这才重新纵身跃下,消失成了夜色中一抹无声的影子。

      陆沉很平静地看着我从八楼的窗户里进来,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走上前,对着我摊开两手手心,很温柔的对着我开口道:“介意吗?”

      我摇头,年轻的总裁便跟着上前一步直接搂住了我的腰肢,他垂眼瞧见我赤|裸的双脚,低声说了句失礼了,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换了姿势,让我的足尖踩在了他光洁簇新的手工皮鞋上。

      “没找到您的拖鞋,地上太冷,暂且委屈您踩在这上面吧。”

      过分暧昧亲近的距离,甚至能听见对方隐约的心跳声。
      可我只闻到了陆沉身上属于夜晚的冰冷味道。

      这种时间,这个地点,还有能越过医院直接出现在我病房的能力……

      “……你监视我?”

      “是我的逾越。”陆沉自始至终没有松开箍着我腰肢的双手,他似乎低笑一声,宽阔温暖的胸膛传过一阵轻轻的震颤,随即他把我轻轻松松地抱起来重新放在了床上,这才俯下身让我直视那双血色的眼睛。
      “我的叔叔是个不太聪明的角色,”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摆弄我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可他的偏偏手里捏了不少东西,他忌惮您,却不曾恐惧我……某种意义上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只有您,所以在我们的目标完成之前,我不希望您出现任何不必要的危险。”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便神色自若地单膝跪地,直接握住我的足踝,套上了之前“没找到”的拖鞋。

      “衣服上有海水的味道。”

      年轻总裁的声音柔软又温驯。

      “您去了海边吗?喜欢的话,出院后我会带您去看看。”
      他抬眼看我,眸光如血偏偏笑容谦和,像是只被礼仪和道德拘束枷锁,层叠束缚之下仍然难掩美貌高贵的优雅野兽。

      “至于现在——”
      他又托起我的手,为中指上带上了一枚样式古朴的深红色宝石戒指,戒环推到指根的时候,男人粗糙温暖的指腹也跟着缓缓摩挲过我手背的冰冷肌肤,陆沉缓缓垂眸,无声俯身亲吻戒指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神圣而虔诚。

      干燥温热的嘴唇印上了宝石的戒面,陌生柔软的触感在我的手背上稍纵即逝。

      “我只希望您能保证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吗?”我的意识仍有些眩晕的混沌,只能挑拣出最关键的部分筛选信息:“你特意在这种时候跑来一趟,就只是要给我带给戒指,和我说这么几句话。”

      “我当然是希望可以聊些其他的事情,”他很顺手地抬手贴上我的颈侧整理我的领口,然后又掀起被子仔细盖好,“但是您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白天我会再来一趟,和您聊聊我们的正事。”

      唔,好吧。

      我看着那只带上了红宝石戒指的手,忽然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之前因为被陆沉吓到,手指被剪刀划破出一道巨大口子,虽然已经痊愈却也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

      而现在,这道疤痕极突兀地不见了。

      像是……被什么治好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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