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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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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榕神情一亮,唇边扬起的弧度明显大了些,语气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与轻松:“温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还请告知何事,若能做得,我必义不容辞。”
温景州看着她泛着亮光的皎颜,眸色渐深,“观南木姑娘听觉敏锐,好似有可听声辩位之能。我有一对玉铃铛前些时日不慎被偷走一只,本非是珍贵之物,但成对者缺少其一总觉有憾。近日有下人回禀,道是每日午时曾在城中有听到玉铃铛响起之声,但城中往来百姓众多未能寻得为何人所戴,也不好牢动官府,故,便想请南木姑娘劳驾,辩听一番。”
话落还未等她说话,仿是才想到什么,语气微有沉吟道:“只不知南木姑娘可愿与我出府?你若有所顾虑便莫要勉强自己,既已有了头绪左右再多费些时日功夫也可寻回,上都地大物博人流众多,若令你心有不安反倒不好。”
南榕心中对要离开相对熟悉的地方下意识产生的抗拒,因他后一句为她着想的顾虑微微减轻了些,她眨了眨眼暗暗深吸口气,摇头笑道:“若能帮得上忙我自无不可,虽我不知能否帮得上忙,但定会尽全力,到时还请温公子和春来姑娘多加照料才是。”
几日过去她回去的路还一无所获,便是现下不愁吃住,可到底寄人篱下。
固步自封非是长久之事,既有此机会,出去了解下外面的世界,于她来说利大于弊,只是不可将安危全权托付在他人身上,要提高警惕不能与他们走失,也要防备,此行会否是另有意外发生。
温景州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而后衣袖翻动置于她身前说道:“南木姑娘放心,人终是比物重要,你的安危自是此次出门重中之重。姑娘高义,请。”
南榕纵心中有所准备,但当乘坐马车出了门后,渐渐听到有人声喧嚣之声后,不可抑制的便绷紧心弦,初时失明时对一切都抗拒排斥惴惴不安的脆弱不期然重覆心头,被收成约一尺长的导盲棍被她紧紧握在手中,面上的神色也不自觉凝紧起来。
红润的唇微微抿起,心跳逐渐加快令她喉间干涩,口渴缺水,下意识以舌润了润唇,但此无异于杯水车薪,口渴之感只是比先前更重。
正要张口讨水时,一道氤氲着温醇茶香的味道倏地闯入鼻息,淡淡的热气也在脸旁不远处蒸腾,
“此乃今春新采的清茶云雾,请南木姑娘一品。”
许是这杯茶来得太过及时,也许是对方的话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仅仅是一杯茶,一句话,就令南榕心防隐破。
她定了定神,松开微潮冰凉的手掌,朝泛着香气热气的方向迎接去:“谢谢。”
她的手比上次碰到他时要冰凉许多,被她几只指腹探寻着覆在指背上时,温景州皱了下眉,待她接牢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却是合握成拳,拇指似觉不适般,在那几根仍残留柔软凉意的指背上摩擦了瞬。
“再往前行便可到上都最为繁华的上街,天下万物,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年节庙会满街红灯高挂,一时情景美不胜收。城内城外皆有清湖,供人泛舟对月把酒吟诗,再过些时日便是春游好时日,绿水青山天青一色,届时还请南木姑娘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带你出城踏青。”
南榕紧张的心情随着他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介绍中渐渐松缓下来,纵她看不到,却可想象得到他简言两语中所描绘的是怎样令人欣叹向往的画面。
尤其城外踏青一说更引得她意动,她从前虽也出门,但都是两点一线,家与超市。外出旅游或是逛街踏青,这些她都喜欢,后来却心有所虑不敢出门。
曾经唾手可得的,如今反而越成了她想要拥有和体验的执念。
“那我便先谢--啊!”
南榕话未说完便被身下突然骤停的马车颠得身形不稳,短促的惊呼了声,她来不及扶着什么东西来稳住身形,甚至连杯子都来不及放下,便一头栽进坐在对面,反应迅捷散发着沉静冷香的男人怀抱之中,
温景州身稳如山,双手扶着投怀送抱的女子柔软馨香的身子,清冷深邃的眸垂看着她云卷长发洒了满怀,乱了气息手忙脚乱欲起身却寻不到支点的柔弱失措模样,
扬了声语气微重斥问车夫:“出了何事?”
随后,车夫余悸未定的慌乱请罪声便传入车厢:“公子恕罪,方才有一小童突然穿路而过,小人应变不及让公子与姑娘受惊了。”
“可伤到行人?”
“回公子,并无。”
“下不为例。”
“是公子,小人定当再加小心。”
待马车重新平稳前行,温景州才动作轻柔将人自怀中扶起,他垂下眸看着她,语气温润带着安抚之意:“让南木姑娘受惊了,方才可有伤着哪里?”
南榕手里隔着导盲棍握着腿边凳沿坐稳后才松口气,车夫的回答以及对面男子规矩有礼的言行,让她方才惊慌的情绪慢慢平复,漆黑的双眸空空望去,摇摇头道:“不曾,还要多谢温公子。”
话落,抬手要整理披在身前的头发时才发觉杯子还握在手中,微愣中,竟是分心想到万幸将杯中茶水喝完了,否则洒在二人身上才真是尴尬又失礼。
好在余下的路上虽兜兜转转但未再出什么意外,对面温润如玉的嗓音不时响起,不急不缓的说着上都人情风俗奇闻趣事,直到马车停下,南榕才如梦初醒般从听得入迷的状态中回神。
下一瞬,便蓦地听到车外不时有人经过的脚步声,奔跑声,佩饰的碰撞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以及远近行人说话时汇杂在一起形成的嗡嗡之声。
这些本是生活的烟火气,可这陌生而庞杂的动静涌入耳中时,南榕只觉得恐慌与无措,这种感觉让她如觉置身人海却不知归路何在,也有腹背尽是危险的不安之感。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中,她甚至已不觉中将才住了几日的他人府中,归入了相对熟悉的避风港,想要回到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更甚至于有那么一刹那她险些失态的想要去抓住同车而坐之人的手,来借此给予自己别无选择的安全慰藉。
但脆弱的情绪刚刚升起便被她压下,她深吸口气双手紧了紧导盲棍,压下了那股软弱的冲动,安慰自己早晚会有这一遭,且已经经历了一次,该是驾轻就熟才对。
如是想罢,便克制着心中的抗拒,眸中紧绷的看向对面,清婉的嗓音有些紧涩道:“温公子,时辰可到了?您说的声音可是就在此处响起?”
温景州似才察觉她的不适,清冷的眸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温声关怀:“差不多就在此时段,但南木姑娘脸色不是很好,可还是因方才受惊之故,或是有何不便不适之处?若此地令你心中不安,我们即刻便回去吧。”
南榕凝神等待的神情微怔,而后失笑了下,摇摇头:“我没事,既已出来总没有一无所获无功而返之理,多谢温公子关心,请将玉铃铛摇响吧。”
“那好,若觉有任何不适我们就立刻返回,南木姑娘莫要再做推辞。”
见她笑着应下,温景州拉开车窗垂下纱帘,睨了眼车外候着的人,从暗格中取出一白璧无瑕玉质通透的玉铃铛,伸臂至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失礼,便手腕微动,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便立时响彻车厢。
南榕为了记牢玉铃铛的声音与动起来的频率,不自觉便又靠近了些,她不能视物,又专心于此,自不知侧脸与那执着玉铃铛伸来微露出的手腕近乎相贴,
而她发上未戴习惯的簪子上轻灵摆动的流苏也已落在了那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令执玉铃铛的手微顿,那叮叮悦耳之声也随即停止。
南榕以为他收手便无知无觉的坐直了身,轻轻闭上眼在脑中仔细回忆方才的声音,并身子微动靠近窗边已然进入工作状态。
温景州望着她干净清婉的侧脸,卷翘浓密的长睫,因认真而不觉微微抿起的红唇,握着玉铃铛的手极轻微的颤了下,方才未曾久留的冰凉触感,以及那阵时隐时现佛在内腕侧的轻柔气息好似还有残留,令他眸中微染异色。
南榕凝神听了许久都不曾听到有类似声音传来,加之车外各种声音庞杂她要从中辨别剔除有用无用的声音,于脑中和精神上的负担是相当大的,
且此事极为枯燥耗费心神,忍性耐性定性一样缺不得,遂未过多久,她面上便隐露疲色,温婉柔和的眉宇间也不自知微颦起来。
如是又过了会儿仍是无有收获,南榕想了想,未回头,大半心神仍留在车外,只肩膀微向里面转了下,正欲说话,忽地精神一震,看不见事物的双眼也同时睁开,轻柔的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来了,从我面对的方向从左向右去了!”
而后也未多想便下意识去捉身旁人的手站起身来:“温公子我们快下车,带着玉铃铛之人应还未走远,”
说话间已打开导盲棍探向车门方向欲要出去,却不想手腕一紧,她无有防备纵及时反应支撑,身子也仍不可避免的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