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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图纸(二)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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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永安帝当即变了脸色。
他岂会任人在萧梓霁的前途上,放一块儿绊脚石。
看着沈宁双手呈上的图纸,永安帝忽有错觉,沈宁在布一场大局,正等待自己主动入网。
可他作为一国之君,掌控众人生死,怎会甘愿做他人棋局下的一颗黑子。
是以,当他抬手示意和贵将图纸传上时,也决意除去沈宁。
他虽早有心理准备,这份图纸定然与众不同,可将其展开的刹那,他仍是怔坐在宝座之上。
良久,永安帝道:“淮州水道如何修建,不可草率决定。朕会将两幅图纸细作对比,择其最优之法推行。明日,朕给诸位一个答复。”
听永安帝如是说,众臣也只能怀揣一份期待,静待明日早朝。
随后,又有大臣汇报地方情况后,永安帝才宣布下朝。
沈宁自大殿内出来,便被苏涣叫住。
沈宁不着痕迹地望一眼薛瑞安和许子杰,见二人面色如常,才对苏涣道:“苏相,明日下朝后再议。晚辈家中有些要事处理,今日应不能去政议院了。”
沉默半晌,苏涣对他行以一礼,随众臣离去。
沈宁立于原位不动,目送一般,待薛瑞安自身前走过,才挪了步子。
“她最近如何?”薛瑞安停步。
“很好。”沈宁知他是问顾冉,冷声道,“不劳烦薛大人挂心。”
“你喜欢她吗?”薛瑞安丝毫不在意许子杰的诧异目光,转向沈宁,“我看得出,你想拘着她。”
闻言,沈宁看向薛瑞安:“薛大人明知故问。”
薛瑞安脸上的笑容渐失:“不要伤她。”
沈宁目光微沉:“薛大人如此关心相思,莫不是心存念想?”
未料沈宁会如此说,薛瑞安一时怔愣,片刻又恢复神色,笑道:“是我多事了。”
说罢,薛瑞安离去。
许子杰心中莫名慌乱,对沈宁躬身行礼后,匆匆追上前方人的脚步。
夏风阵阵,掀起沈宁的一片衣角。他伸出手去,硕大的雨点,砸入手心。
一场骤雨忽然而至,他没有撑伞,淋着雨,独自在宫道上慢步。
这一条路,仿佛走了千遍万遍,闭着眼,都可寻到宫门处。
当他看到宫门外撑伞的身影,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跑了起来。
雨幕后的身影,也朝他走来。
脚下水花四溅,打湿衣摆。
沈宁奔至顾冉身前,不顾身上的冷湿,一把将人抱入怀中:“你生我的气吗?我昨日那般待你……”
昨日那般待你,其实我心里又怕又痛。可事已至此,我又连句道歉也不敢说。
“我若生气,今日应当闭门不出,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生一场大病,折磨自己,也折磨你。”顾冉一手撑伞,一手环着沈宁,“可是,我不忍。我心里有你,便不愿这样。”
是我最先想着给你套上枷锁,将你困在身边,我又怎敢奢望你的感情纯粹,不带半分偏执。
沈宁抱紧她:“我只是害怕,害怕一切脱离我的掌控。不要讨厌我,相思,你不能讨厌我,你不能。”
顾冉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我是个贪心的人,只想与你在绑在一起,怎会舍得离开。”
她给沈宁撑着伞,半个身子露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脊背的衣衫。
“阿宁。“顾冉轻声道,“回去吧,跟我说说,今日上朝,都遇到了什么事。”
沈宁依言松手,接过顾冉手中的伞,为她撑着。
待她进去马车,自己才跨步上去,坐到她的身侧。
车内暖意盈盈,沈宁不敢打破这份惬意,只揽了顾冉入怀,紧紧抱着,一路无言。
待两人回到王府,沐洗换好新衣,沈宁将顾冉抱至床榻,端着姜汤到她面前坐下,才缓缓开口:“我喂你。”
“你呢?”顾冉不放心道,“你今日淋了雨。”
“你先喝。”
一小碗姜汤下去,两人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
沈宁将碗放在桌上后,又揽着顾冉躺下去。
“今日在朝堂,发生了什么?”顾冉问。
沈宁将淮州水道一事,由头至尾,讲述一遍。
听到太子有份相似的图纸,顾冉愤然道:“定有人将你们的图纸内容,拿给了太子!”
沈宁也不否认,只问道:“你觉得是谁?”
顾冉忆及去年的秋宴,以及前不久的青悠泛舟,思忖道:“薛瑞安一直在为皇上办事,你与众臣绘制图纸,其内容为何,在你们呈上之前,他或许早已汇报给了皇上。”
沈宁道:“许子杰是薛瑞安的学生。”
顾冉忽然笑道:“应当是我来问你,太子的图纸,为何同你们的一样?”
沈宁靠近顾冉一分:“为何问我?”
“你心里有数。”顾冉戳了戳他的心口。
“但我想听你说。”沈宁抓着顾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昨日,我……”
“先把这事说完。”顾冉打断他,道,“说完,我再找你算账。”
“也好。”沈宁轻咳几声,掩去自己的心慌,讲道——
关于淮州内涝的解决之法,他原本便有两种。
两种方案,特点相同,只有完善与否的区分。
政议院里,引导众人绘出的,是一张不完善的图纸。今日早朝带过去的,才是完整的。
沈宁本意是为试探,故而并未提前告知他人。
至于永安帝会如何选择,还要待明日早朝,才知分晓。
“到时,皇上必会派人前往淮州,我便也能知晓,是谁将图纸内容,转述给了太子。”
顾冉心有不安:“今日这番举动,定也触怒了皇上。”
沈宁轻抚着顾冉的眼尾:“他应是不会留我了。顾将军现下南下游赏,若皇上派我去淮州,那里必会因我二人生事,皇上便可借此机会,给我降罪。若不去,他怕是要从你这里找罪给我受。”
闻此,顾冉反而心下一松。
她犹记得,淮州百姓特意为萧宁雕刻全身石像,歌颂他在淮州修建水道一事,便道:“左右都是容不下你,不如去淮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在那里有一番功绩,也比留在皇城,一无所获为权谋好。”
“水道并非一年便可修成,我与苏丞相算过时间,至少需要五年。”沈宁挑起顾冉的一绺长发,攥进掌心,“你愿意和我去淮州吗?若去,或许,再难有今日这样的锦衣玉食。”
顾冉搂上他的脖颈,笑道:“瞧你问的,就好像我说不去,你便会把我单独留在皇都一样。你早计划好了是不是?你去淮州,把我送去离淮州较近的江城。那里水土富饶,你把我暂时养在那里,待淮州的问题解决,再来接我,对不对?”
本想着听顾冉说句“愿意”,怎知顾冉说出了他的心思,沈宁一时有些不悦:“你怎么不回答我愿意与否?”
顾冉将他拉近自己,与他额头相抵:“我不去江城,我与你去淮州。明日,我给先生书信一封。”
顾冉所说的先生,正是柳旬。
沈宁也同意道:“好,其他事,明日下朝再议。”
顾冉“嗯”声后,忽然翻身到沈宁上方,命令道:“去把你昨日对我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拿出来。”
沈宁一怔,紧张油然而生。
见他不动,顾冉坐直身子,佯装生怒:“我现在找你算昨日的帐,你不愿意?”
“没有。”沈宁急着否认,猜到她想做什么,遂软着语气问,“换种方式,成不成?”
“不行。”顾冉拒绝得干脆,“你说过,我若受苦,你便会陪着我。快去拿来给我!”
见顾冉如此坚持,沈宁长舒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艰难决定,推开身上的人,去柜中翻出几个木盒。
顾冉弯唇,对他伸手:“过来。”
沈宁攥了拳,又松开。
他朝顾冉走去。
待人一走近,顾冉迅速将他压制在床上,一边忙活,一边故意道:“昨日那笔帐,我现在便让你双倍还来。阿宁,我也不想这样的。”
沈宁红着脸,痛且快乐地点了点头。
***
翌日。
沈宁出现在政议院的时辰,比以往晚了一盏茶时分。
苏涣虽不喜不守时之人,却在瞥见他手腕上的红痕后,心下了然。
“苏相,皇上可有决定了?”沈宁不着痕迹地理着衣袖,将手腕藏于其中。
闻言,苏涣直奔主题:“皇上决定,淮州水道按照太子殿下的图纸修,并让王爷、淮州少尹、副都指挥使,一同前往淮州,负责此事。”
沈宁对这个决定,丝毫不觉意外。
自一进来,未见薛瑞安与许子杰的身影,他便知道了永安帝的选择。
沈宁问道:“既按照殿下的图纸修,为何不让殿下亲去?淮州少尹,是哪一位大人?”
苏涣道:“皇上龙体欠安,欲留殿下在皇都代理朝政。淮州少尹便是许状元,这也是今日早朝决定的。”
“原是这样。”沈宁沉吟道。
苏涣看着沈宁,面容严肃:“王爷,莫再追究图纸为何相似了,还请王爷以民为先,解决淮州之忧为重。”
沈宁躬身一拜:“晚辈定谨记前辈所言。”
一缕缕阳光,透窗而入,给沈宁罩上一层明黄的光。
苏涣未再多问,只交代沈宁一些其他事项。
直至回府时,他又提醒沈宁:“王爷,副都指挥使的外公,是已故的梁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