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治愈之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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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力兽。
它是魔兽的一种，形似鳄鱼，鳞片坚硬，肉质酸涩，又因为群居而非常难以铲除。所有佣兵都不愿意在这种无用的魔兽上浪费时间。成群结队的古力兽会在盛夏袭击村落，掠夺食物。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帝国发布了【强制捕猎令】。
一方面由军队进行集体清剿，另一方面提高赏金，鼓励佣兵们进行清理。因为王的英明抉择，每逢盛夏，经常能够看到佣兵队出没在沼泽深处，寻找古力兽的巢穴。
今天也不例外。暗褐色的沼泽地上落着几道谨慎的足印，将艰难生长的黑紫色植被踩得七零八落。穿着皮甲的弓箭手擦了擦脸，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地方真是该死的脏。”
“行了，保持警戒，等回去后就拿着赏金好好潇洒一把。”持盾的战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分神留心脚下的平衡。“我也不喜欢来这地方，盾牌的重量很容易陷进去，也不好展开冲锋。”
“谁会喜欢呢。”他拿着重剑的同伴耸了耸肩，看了眼自己的朋友，又改口道。“哦，不对，彼得会喜欢。”
穿着灰褐色神职长袍的牧师闻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胸口别着的双蛇徽章证明其是蛇神艾丝维达的信徒。这是一支标准的五人佣兵队伍：牧师、盗贼、弓箭手与两名战士。远攻，近战以及神术支援都很齐全。感谢十二位神祗将自己的神力仁慈地分给了万物，虽然人族在魔法天赋上远不及长生种，却仍能以神术庇护自己的同伴。
他们是最近接了清剿任务的小队，由盗贼提前几天踩好了点。只是当这支小队第二次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几人隔着老远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队长心中一跳。在佣兵中也有规矩，如果看到其他人留下的记号，就不能再对这窝魔兽下手，否则就是对前者的挑衅。虽然佣兵不是什么团结的行业，但多少还是有点共识，不至于砸了其他人辛辛苦苦的饭碗。他娴熟地对其他人打出手势，默契的同伴们纷纷停步，摆出了防御的架势慢慢靠近。
距离目的地越近，就能越发清晰地看到情况。走在最前方负责勘察的盗贼忍不住为所见之景倒吸一口凉气。古力兽鳞片坚硬，质量低下的武器甚至无法打破其防御。但这满地尸体中，每一个都是被利器洞穿了最坚硬的头骨。他和队长互换了个眼色，一秒便认定：这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浓稠鲜血顺着污泥蔓延，将沼泽染成了猩红色。在这死尸遍野中，几人惴惴不安地抵达了目的地。在数日之前，这里还栖息着大量繁殖期的魔兽，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只有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们仅仅看到对方的半张脸，脑海中就滑过了酒馆中吟游诗人无数让人觉得夸大其词的诗歌，现在却显得如此适合。他拥有一头太阳般灿烂的金色短发，瞳孔是清澈如天空的蔚蓝。细腻柔软的皮肤和精致的下颔，无论哪个部分都恰到好处。这是足够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外貌，甚至质疑其是否曾经被太阳神亲自吻过脸颊。
但环绕着这位少年的是无数锋利水箭，他似乎还在寻找着苟延残喘的魔兽，每找到一头，那些致命的水箭就会洞穿魔兽的脑袋，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毫无感情的瞳孔甚至让这些身经百战的佣兵都感到恐惧。
魔法师、难不成他们撞上前来清剿的军队了？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魔法师！？
对于佣兵来说，任性妄为的魔法师绝对不是好相处的存在。盗贼向后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小心翼翼向后退去，竭力隐藏着自己的行踪，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匆匆忙忙离开了。
“维斯克多，你又把人吓跑了。”
米娜从他背后探出头，语气昂扬明媚。棕色长发被绑成马尾，又换上了一身冒险者打扮，曾经在海盗船上打杂的小女孩如今看起来愈发干练阳光。与此增长的是她的胆量。当初还会扑到塞壬怀里大哭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敢笑嘻嘻地捏着他的脸说他是笨蛋了。
塞壬无言地瞥她一眼，差点以为过去的不是两个月，而是两年，否则对方怎么胆大成这样：“我什么都没做。”
“明明有这么漂亮的脸，多笑一笑会更可爱吧？”
“知道不可能实现就不要说那么奇怪的话。”
维斯克多抬手，操控水流将那些魔兽的尾巴切了下来，这些都是用来领取赏金的证物。米娜嘟嘟囔囔：“你可真不可爱。”
在抵达预定的城市后，他们就结伴离开了吟游女们，一路向北。但很快，他们就遇到了问题：没钱。
虽然玛丽卡给他们留下了不少钱，但是马车、住宿、食物，这些都需要钱。在品尝过人类的美食后，塞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生鱼。他的大食量进一步加速了钱袋的干瘪速度。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危急关头，米娜提出了一个建设性意见：“你觉得成为佣兵怎么样？”
佣兵协会，全名【雇佣兵和情报协作会所】，以悬赏金制度和庞大的规模闻名大陆。作为面向所有人的协会，佣兵协会门栏极低，只需要简单的认证就能取得佣兵证明，接受悬赏任务。
维斯克多没有多少犹豫便答应下来。他们当机立断，组成了两人小队，当即以横扫之势包揽了清缴任务。一路顺着河流走走停停，到了塔哈玛特附近，因为捕猎令的发布留在了一座名为卡普娜的城镇里。
这座城镇是四周数十座城镇中微不足道的一座，因此守备力量不足，正需要人帮忙清剿魔兽。塞壬很喜欢这里一种名叫银尾草的植物，切碎后和猪肉调成肉馅，填满面皮，架在烤炉上不断翻面，直到外焦里嫩、酥软可口，馅料自身所带的肉汁在烤制过程中慢慢渗透到焦脆外皮中，刚出炉的时候热气腾腾地捧在手里，咬一口就能让鲜美肉汁与面饼的香味在味蕾上溅开。
“虽然好吃，但你也吃的太多了吧。”
米娜撑着脸，看着塞壬毫不犹豫地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他左边的空盘子已经逐渐超过了右边装满馅饼的餐盘，纵使现在人不多，也让吸引着每一个踏入酒馆者的视线。
“别这么说，今天胃口还是很好啊，亚瑟。”
亚瑟和凯特琳，是他们对外的佣兵假名。来人身材高大，背后背着一把重剑，光头在一众人中分外显眼。塞壬叼着馅饼看过去，并没有停下咀嚼：“早上好，卡莱。”
“每次听你打招呼都觉得凯特琳真是伟大…你刚来的时候跟头怪物似的。”
被称为卡莱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在他们桌边坐下，米娜不满地抗议：“是那群家伙先挑衅的错。”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家伙就是一副惹人注目的脸。”
被称为那家伙的人无知无觉地继续吃着馅饼，虽然这张脸无论男女都会喜欢，但只要想到他刚来酒馆时因为醉鬼想要调戏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被直接砍断了右手，其他上来帮忙的人也差点全都断了腿，卡莱就能明智地从脑海中把所有想法驱逐出去。
“之前你们拜托我的事情有着落了。”
“真的吗！”
米娜眼睛一亮。他们之所以停留在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塞壬过于出众的容颜。只要进了港口，靠近国都，他的脸很容易引发麻烦。更不用说在守望港有不少士兵看到过他的脸，尤其是那位将军——为此，寻找可以易容的东西刻不容缓。
好在佣兵协会提供的情报系统帮了大忙。这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吵闹酒馆就是佣兵协会在卡普娜的分会，眼前的光头男人就是这里的会长、外加有名的情报贩子。初来乍到之时，两人就拜托他寻找可以改变面容的东西，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结果。
“找到这东西可不容易，你们的要求太多了。不要魔法制品、可以长期使用、不怕磨损、最重要的是逼真…”卡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那群家伙的腿，他才不会认下这种麻烦事呢。“在港口那边，最近会举行一场拍卖会。其中有一件货物叫做【蛇神的假面】，应该可以满足你的需求。”
蛇神艾丝维达，祂的全称是阴影双蛇之神。顾名思义，祂掌握着阴影和蛇类的力量，传说蛇神具有男性和女性两幅躯体。平时是手持双头蛇的男性，每当满月升起，就会变成左右各盘旋毒蛇的女性。以祂的名字命名的炼金装置可以改变人的外形，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能够变化。且在成型后不会拥有任何魔法波动
但其缺陷也很明显，这种特殊的炼金术品只能切换一种模样，在成型之后就无法改变，并且会随着时间逐渐腐烂损毁。纵使如此，能够被人们如此追捧的高档炼金物品也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米娜投去疑惑的眼神，卡莱咳嗽了一声，继续补充：“按理说它的确不该在这里出现，不过嘛，据说那件物品练成过程中有一些问题，所以流到了这里。”
也就是炼金术的次品，不过对于他们足够用了，反正只需要支撑到另一个国家而已。卡莱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酒馆的大门哐当一声、发出了巨大声响。
“医生！该死的，医生在哪？！他被曼特蛇咬了，野狼那些蠢狗，卡利来出事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伴随着怒吼声出现在门口的是几个踉踉跄跄的人影。走在中央、不，他只是同伴被拖着而已。神职者嘴唇泛着乌青，整个左腿已经肿起，隐约可见皮肤下即将被撑裂的血管，正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曼特蛇？你们去惹帕斯特干什么，我这里的医生可治不了它的毒！”
卡莱脸色巨变，低骂一声匆匆赶去，他这里的医生没几个擅长解烈性毒的，看这家伙的样子，肯定是遇到了附近的佣兵团毒瘤野狼，被他们首领帕斯特养的曼特蛇咬了一口。塞壬咽下最后一口甜茶，转头看去，那几张焦急的脸却让他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这好像是刚刚逃跑的那群佣兵，看来他们离开后遇上了不少事情。塞壬漠不关心地收回眼，右手向着下一块馅饼伸过去，不料中途竟被某人按在原地。
“维…亚瑟，你知道曼特蛇吗？”
米娜小声问他，塞壬垂下眼盯着她按住自己的手，半晌才慢吞吞回答：“嗯，吃过。”
恶名在外的剧毒海蛇对于在深海中生活的塞壬来说，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排除它的毒素，其实非常容易解决。喜悦在少女脸上荡开：“太好了！那你知道怎么救他吗？”
“那种蛇生活的水里会自然生长出一种海草，可以解毒。不过他应该坚持不到那时候了。”
“….！那，那有办法救救他吗…？”
“那没什么好处。”
“可我们也不能看着他死掉啊！”
“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活生生的人类，既然能够帮助他人，我们为什么不帮助他们呢？”
“……”
塞壬的眼睛非常清澈，在初遇时，米娜一度以为自己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大海与天空交界处的轮廓。但在他沉默时，比起人类，少女面前站立的不过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凶猛、冷血、只为觅食而行动。犹如切割完美的多棱蓝宝石般的双瞳闪耀着无机质的光，像是从指尖转过的匕首，锋利到无需碰触就能轻易割裂皮肤、刺穿视线，溢出黏稠的鲜血。
危险预警时刻在她脑海中拉响警报，越是靠近越是让人毛骨悚然，她抿起嘴唇放轻声音努力说服对方：“维斯克多，你不能只做一头野兽。互相帮助时所得的感激、满足、成就感，这本身就是一种报酬。人类是群居生物，才能不管面对怎样残酷的磨难都能生存下来，你需要学会和人交流。”
你拥有人类的外表，你也可以拥有人类的心，而不是被视作魔兽、不懂感情，只会狩猎的塞壬。
塞壬没有回答，少女顿了顿，继续说道:“倘若你有一天遇到危险，一定也会想有人拉你一把，不是吗？试试看吧，虽然可能很麻烦、也没什么好处，但是笑容…特别是有一天，当你帮助的人成为了你的朋友，就像是我们现在这样，你一定会有收获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向喧闹的门口，伸手粗鲁地拽开了正在解释自己做不到的医生。后者冷不丁差点摔到地上，恼羞成怒地张嘴要骂，冷不丁看到塞壬毫无感情的瞳孔，硬生生地把后半句憋成了一身冷汗。
“亚瑟，你怎么过来了？”
“让开，救人。”
塞壬头也不回地甩下四个字。细小水珠从空气中渗出、逐渐交织成细润缥缈的雾。六芒星魔法阵闪耀起蔚蓝的光辉。一角、两角、三角、四角。抵达极限的魔力喷涌而出，塞壬单膝跪地，手掌抵住渗出污液的细小咬痕，低声念诵出咒语。
“水之四芒·治愈之雾。”
淡淡雾气随之聚拢，少年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那些水雾顺着他的掌心悄无声息融入伤口，清洁的雨、朦胧的雾，伴随着低低的念诵咒语声，沉静地治愈着伤者的病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治愈之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