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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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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顺着江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路兵士正从敌营北面的小河上岸。
他们兵分三路,在敌营后方成包围之势。
敌军发现情况,从营中出来迎击。敌营内部空虚,显然已无抵抗之力。
趁敌人慌乱之际,几个小兵光明正大的点燃了敌军的粮草。
“既然他们夜里偷袭,就要许我们突然袭击。”江浔望着山下情况,淡淡道。
“浔仙人,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清荷追问道,“以守为主,前后夹击,我说的对吗?”
江浔点点头,道:“嗯。而今局势,不战而胜,求不可得。此战,虽不可避,既战,则力求减伤。”
“守势为主,可以减少伤亡。”
清荷有些崇拜的看着他,“浔仙人好厉害。”
“不是我。兵甲之计,我尚不及也。”
江浔继续道:“建议将军命兵士前日趁夜启程,渡淮水,翻山头,越河川,从后方扰乱敌军的人,是黎军师。”
“黎营长?”
“是。神谋之名,名不虚传。”
“真是人不可貌相。”清荷叹道,“得此一士,乃大宋百姓之福。”
江浔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此忠良,乃民之幸也。”
清河没听出话中其它的意思,只点头表示赞同。
夜幕降临,苍龙军营内。
李缑坐在案前,饮了一口清茶。
黎仲秋静坐旁侧,正仔细临摹着一幅字。
“此战告捷,仲秋,你功不可没。按照军规,论功行赏,你想要什么?”
仲秋将留着余墨的毛笔放在笔山上,轻轻移开镇纸,举起那幅临摹好的字儿仔细审视着。
字迹比起旁边的原稿,笔画依旧伸展,只是少了几分苍劲,又多带了几分飘逸。
仲秋缓言道:“将军,您还记得,我第一次临摹您写的字,临的是哪一篇吗?”
李缑默了片刻,道:“是…… 大学?”
“是。从做您伴读开始,鄙人就临摹您的字了。那时,义父教导鄙人,一心一意伴着将军研习。”仲秋将字放回案上,抬眼看着李缑道,“现下鄙人能随将军入军,为将者谋,乃是鄙人的本分。实在不该领赏。”
李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便再命人选些当季的花草送到你帐里吧。”
仲秋行礼道,“将军,鄙人一介草莽,不敢如此劳费。因这顽疾,已是过分,不应再多事端。”
“仲秋,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我早便拿你当了手足兄弟,何以如此见外?”李缑皱了皱眉。
“将军,阿宝已在帐外守候多时。天色已晚,改日再叙。将军早些休息。”
“仲秋告辞。”行了礼,仲秋出了中帐。
下雪了。
阿宝给他披上毛裘,递了手炉。
“主人,花都搬回帐了。”
“嗯。”
黎仲秋拿紧了手上的炉子。
其实,当年义父教导的,还有一句话。
那年秋天,那个正当盛年的李襄大将军对我说,“缑儿年纪尚小,你就做他的伴读,陪着他研习经典,如何?”
“是,将军。草民定好好陪着小公子。”
“嗯。”李襄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一句话。”
“作为将门子孙,战场就是荣耀。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吾亦希望吾儿平安长命。”
那位将军认真的看着我,好像很怕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必要之时,你明白吾想要你做的事吗?”
“…草民明白。”我重重的叩首在地上,生怕一句话不妥就断送了性命。
他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我起来。
窗外,落叶随风而去。
“恰逢仲秋时节,做了伴读,你就改字仲秋吧。”
“是,将军。”
“从此之后,你就唤吾义父吧。”
“是。…义父。”
那年,黎明成了黎仲秋。亦成了李缑的挡死盾牌。
“将军啊,我未随父亲一同去了,做了您的盾。我们,注定有一天会无法善了。仲秋又如何受得了您的好意呢?”
飘雪落,覆了一地白。
雪还不够大,行人的脚印,终是无法留下的。
“嘶~”
清河一再忍着,还是不住出了声。
背后被砍的那一刀,虽不甚重,却也坏了皮肉,要留疤了。
清河把药瓶放下,用白布缠了几道,穿好了衣服。
入夜,除了巡逻的士兵,帐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漆黑一片的训练场上,此时只有清河,还有她肩头的小花妖。
“玉肌,你说,若是杀了人,是不是就再睡不了一场好觉了。”清河歪头看自己肩上那个小东西。
“唧…唧…”小花妖哼唧了两声,蹭了蹭她的脖颈,弄得清河直痒。
“哈哈哈… 别闹。”
“我既选择了这条路,这就是代价。”
清河看着远处的灯火,叹道:“罢了,我虽不忍杀,倒是不会为别人所不忍。”
“与其死于敌手,不如建功立业。去做我想做的事。”
云遮月。那道身影提着红缨枪,向着军帐的方向去了。
敌人吃了败仗,通货被劫一事也未再被提起。上面将临安查了个底朝天,也只能断定那批人并非是中原人士。
外疆杀手,如何进的临安?
此事一出,虽确定了是北金蓄意挑起的战争,却也让临安上下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天子脚下,杀手潜入,翻来覆去查了一个遍,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城中百姓恐慌,皇城,更是风雨欲来。
明德殿内。
皇帝独坐明堂,一语不发。
这山河,如何难守…
大殿屋檐上的雪,挂在庄重威严的红瓦上,白的鲜艳。
周公公只候在殿外,帽檐上搭了雪。
殿外飘雪,高阁暖炉,唯一人矣。
“周公公。”
赵淳行礼道。
“殿下,皇上吩咐了,这会儿子,谁都不见。”周公公施了礼,低头道。
“就说儿臣有要事禀报,劳烦公公了。”
“这,咱家去试试看吧。”
“多谢周公公了。”
……
“儿臣参见父皇。”
殿上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来了。”
“父皇,儿臣收到消息,那批杀手,应是来自北连异族的杀手组织,名为夜穷。”
“北连异族…… 那个边陲小国?难怪。”
“夜穷是他们最大的杀手组织,除非北金与其合作,否则也不会轻易到中原来。”
“看来,事情是更加麻烦了…”皇帝叹息道。
“淳风啊,你怎么看,攻伐一事?”
赵淳思索片刻,道:“儿臣以为,现下北金北连谋合作,为的便是扰我宋土。攻伐之事尚且不言,守护疆土已迫在眉睫。”
皇帝叹道,“先帝遗志,乃收复疆土,恢复故国。如今,朕已在位二十余载。从前踌躇满志之时,亦未能收复河山一寸。倒引得这周边蛮夷,争相挑衅。”
“罪也,罪也啊!”
淳风跪地,“父皇乃天命之子,切莫忧思过度,要保重龙体。”
“天命之子… 朕,终究是老矣。”皇帝叹道,“淳风啊,你可明白,为何朕,费尽心思将你从边塞寻回?”
“儿臣…”
“朕福薄,只有琚儿一个公主。这天下,终是要靠你,还有万千百姓啊。”
“父皇吉人天相,定能长命百岁。”
“哈哈… 琚儿呢,这几日怎么没有来见朕?”
“儿臣昨日见着即墨,说公主这几日去了校场练兵。”
“又去校场了?”皇帝笑着道,“朕的琚儿,哪里都好,就是整日风风火火。让她学礼法规矩,她还总推脱。怎么,她这个公主当的,比朕还要忙?”
赵淳笑道,“父皇,琚儿公主心有大宋,是位好公主。”
“平日见面就打,每次说她不是,你倒总是护着。”
赵淳微微颔首。
“琚儿,已经二十又四,也该是要谈婚论嫁了…淳风,你看这些王公大臣里,哪一家的公子,能配得上我们琚儿啊?”
赵淳顿了顿,“儿臣以为,这还要看公主自己的意愿才是。”
“嗯。”
皇帝默了一会儿,慢慢眯上了眼睛。
“北连的交涉,淳风,你盯着罢。”
“是,父皇。”
“朕乏了,你且去吧。”
“儿臣告退。”
……
“驾!”
一女子身着便衣,发髻散开。驾着一匹汗血宝马,自校场的东门奔驰而出。长发飞舞,衬着面颊如雪。
一路飞奔至皇城,那女子在城门处下了马,将马交给身后侍卫,又一路奔向行宫。
“公主,您…慢一些…”即墨放下伸出一半的手,牵着那匹汗血宝马,在街上人群间缓缓走着。
过了繁华市井,绕过层层宫墙,赵琚直奔明德殿,停在巍峨的殿前。
周公公正眯着眼睛小憩。
赵琚轻轻一笑,捏着手中那根干草,在他鼻子上转了两下。
“…哎呦,参见公主殿下,老奴一时竟晃了神,实是不该。”
“无妨,周公公,我父皇在里面?”
“是,皇上今日下了早朝,便一直在此了。”
“好,我先进去了。”
她走出几步,道,“周公公,我在这儿要多待一会儿。见那边回廊的雪扫过了,想是雁春亭里,已经热了茶了。”
“老奴明白,多谢公主殿下。”
赵琚直进了大殿。
周公公有些步履蹒跚,执着与发色如一的灰白拂尘,慢慢走到了殿旁回廊的雁春亭里。
桌上,摆着刚沏好的热茶。
公主体恤人,还叫老奴前来歇一歇。
周公公坐在桌旁,品了一口茶。
“今年,雪下的突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