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夏阳冬雪

13、第十三章

　　看着先生姐姐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薄怒，看来是不介意了，萧敬之心里头暗暗想。

　　“今日讲学有课业，一幅山水画，不可临摹，不可代做。”许琼林目光深沉，余光观察着萧敬之的一举一动，还是将已经出了决定的事情说了出来，“明日起便没有三日一回，国子监我便不来了......”

　　听到这话，萧敬之一下子抬头，眼睛直接盯在了许琼林的身上，与之四目相对，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手上的拳头紧攥。回应她的是许琼林温热而又透着疏离的眼神。

　　许琼林刚转身出去，没走上几步，衣袖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止住了步伐。回头对上的就是萧敬之委屈的眼睛。

　　“是我做错了......先生别走......”萧敬之说完这句话，眼睛里面一点泪光已经泛起，金豆豆在眼里面不断打转，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许琼林看着面前的萧敬之，万万没有想到这孩子听到自己要走竟然反应这么大，竟然是会哭。许琼林牵起萧敬之的手，乘着还没有哭起来，赶紧把她带到省身堂，萧敬之也乖乖地任凭许琼林牵着。

　　外头闲人多，长孙殿下若是在外头哭起来，不出明日，这国子监，这宫中大内怕就要传起流言来了，对自己，对长孙殿下都不好。

　　许琼林让萧敬之坐在兀子上，食指竖起在萧敬之面前晃了晃，温柔地说：“说过的，男孩子，不能哭。”

　　听了这话，萧敬之原本还在眼眶里面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一粒粒的金豆子顺着脸庞一下子流了下来。哭道：“先生......我不是......不是有意冒犯先生......的，我......今后决不会......不会这样的......先生莫走......我......我以后......绝不这样。”

　　许琼林会心，原来这孩子是以为自己出言不逊所以自己不愿再留在这国子监之中。许琼林素手摸了摸萧敬之的脑袋，安抚道：“不是这样的，我的公事越发多了罢了，不能再兼顾国子监了而已，陛下也下了旨令，与长孙殿下无关。”

　　萧敬之感受着许琼林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的安抚，情绪也被慢慢地安抚了下来，时不时抽噎道：“那我......那我去求......皇爷爷......让皇爷爷......允准先生继续执教。”

　　听着长孙殿下这么孩子气的话，许琼林能做的不过是继续安抚，平时巧舌如簧的自己在长孙殿下的面前竟然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怕自己说了一句，长孙殿下的心就会被自己多伤一分。

　　“还是说先生升官了，所以说......先生不愿意再来国子监了，对么？”萧敬之原本还想加上一句，先生是否是不愿意见自己，但还是怕在先生的口中听到不想听的答案，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许琼林心知自己的确是不会再来国子监了，但此刻不知道该做何解释，长孙殿下好像对自己有一种特别的依赖感，与程行的师生情不同。还没有措好词，萧敬之突然就从兀子上站了起来，扑到许琼林的怀里面，双手紧紧地抱着许琼林的腰身。“若是可以，先生以后闲的时候，来国子监看看我，可以么？”

　　萧敬之没有得到许琼林的回答，也算是知道先生真的不愿意再来国子监了，也不强求先生一定要说出一个婉转的理由来拒绝自己。退而求其次，只要能见到先生，就算是一个月见一回，三个月见一回......自己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只要不是此生不见。

　　许琼林看着面前委屈的萧敬之，心中奇奇怪怪的感觉慢慢萌芽，任由萧敬之把脸上的泪水直接擦在自己的衣服上，竟也不反感。

　　“明年二月十七，我来贺你生辰。”

　　听到这话，腰前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才抬起来，手却不松，还是紧紧地抱着，生怕自己一松手，先生姐姐就会离开。怯生生道：“先生姐姐是会去我家为我贺生辰么？”

　　许琼林看着面前的又委屈又将喜悦浮现在脸上的萧敬之，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啊。许琼林一下子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萧敬之又蹭了蹭许琼林，说道：“那......若是可以，先生以后闲的时候，来国子监看看我吧。”

　　几息之后，耳边传来了一个好字。

　　萧敬之虽还是抱着许琼林的腰不愿意松开，但是手上箍的没有那么紧了，脸上已经挂上了明媚的笑容，得寸进尺道：“如果我想要......先生送我回府，可以么？”

　　许琼林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地耍无赖的萧敬之，看来这孩子已经瞅准了自己的性子，只要服软撒娇，自己就会认输，是不答应不行了。

　　萧敬之挤进了许琼林的轿子里，许琼林不是喜欢奢华的人，轿子里面的空间不大。此刻萧敬之一定要共乘一轿，两个人倒是有些挤了。

　　司书站在一侧，原本是想给长孙殿下另准备一顶轿子，但看着大人都已经默许了，也就不做声了。
　　萧敬之撩开轿帘，冲着程行使了个眼色，程行立马会意。这长孙殿下看来是不需要自己了。

　　“许先生，程行身子好像有点不适，可能不能同您和长孙殿下一起回去了，在此向您告罪了。”程行说完这话就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哎，长孙殿下算是完了，彻底栽在许先生的手里面了......

　　许琼林看着程行此话，联系萧敬之刚刚和程行打眼色，自然心下什么都了然了。如此孩子气的萧敬之，也不知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可爱的紧。

　　“程行是个对殿下好的，懂殿下心思的。”

　　“阿行哥哥自小跟着我，我的心思他最懂。”萧敬之回道，还偷偷看一眼先生的脸色。心里嘟囔道，程行懂我的心思是好，但若是先生能多懂我一点就是最好的了，能懂我的心意，懂我的思慕之情.....
　　.
　　萧敬之看着许琼林，此刻两人的身子因为空间的原因隔得很近，萧敬之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慢慢地加速。衣服的布料时不时都可以与先生的衣服发生摩擦，先生姐姐身上的清香也一阵阵传来，好香......

　　“长孙殿下以后想做些什么？”许琼林闲聊道，倒也没有存什么试探之意，只是单纯的想问问这个孩子以后想要做些什么。

　　“我没有想过......先生觉得我适合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萧敬之反问，若是先生姐姐愿意说，她一定会尽力成为先生姐姐口中的那种人。

　　“......”许琼林没有回答，作为一个人臣，怎么有资格去置喙长孙殿下以后做些什么。如此一问，已经是越矩，若是再答，那就是大不敬。

　　看先生姐姐没有说话，轿子里面的气氛有了些许的尴尬，萧敬之开口道：“我想做一个地方的藩主，管理好封地里面的人民，让他们都幸福快乐，好好奉养母妃......”说到这里，萧敬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侧认真听她说话的许琼林，吸了一口气，道：“娶一位可心的太孙妃，从此以后就她一个人，绝不能相敬如宾，要日日甜腻才好，做一对寻常的富贵夫妻......”

　　萧敬之说完这话，眼睛仔细打量着许琼林。自己刚刚所言都是真心，只不过这可心的太孙妃一定要是许先生，只有是许先生，才是自己的心中所愿。

　　许琼林回想着刚刚萧敬之说的话，长孙殿下不想当太子，不想当未来的陛下......

　　“长孙殿下这个志向很好......”这是许琼林真心的话。

　　皇亲公子，有哪位不肖想这上头的位子。长孙殿下有着嫡系的血脉，若是去争一争，皇帝之位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却没想到这样的一位公子，竟能将寻常生活说的真诚，做不得假。

　　“许先生长大想要做什么？”萧敬之问道。

　　许琼林笑了笑，不置可否，“我已经长大了，已经记不清小时候想要长大做什么了......”

　　“那现在的许先生最想得到什么呢？”萧敬之突然十分想知道神仙一般的先生姐姐是不是会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心愿想要实现，若是可以，自己想要做这个为先生姐姐实现愿望的人。

　　许琼林微仰着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看着长孙殿下的脸，忽然道：“我想长孙殿下得偿所愿......”

　　萧敬之听了这话，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刚刚说要娶一位可心的太孙妃，而脑海之中这可心的太孙妃的人选非先生姐姐不可。现在先生姐姐说想让自己得偿所愿，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