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朝小番外合集》新晴照酒

35、小莫篇（十八）

　　“饭你吃不吃？不吃拉倒，倒了喂狗。”十一月初九这天的晚上，小莫冲着住在厢房里的李晶没把好气地喊道。他之前喊了一次李晶没有听到，他便不肯再等李晶了，自己用了餐，用完之后，盯着还余下大半的菜品心头一阵窝火，暗骂自己就是这种嘴硬心软的人，昨个儿还说以后要对李晶差一些，今个儿听说金枪鱼补脑，巴巴地让才跟他过来做家仆的两个老年男子去买了来做成晚膳。
　　“我吃，我吃，我方才就是在赶功课，没有听见你喊我，不是故意不过来的，你不要生气嘛。”
　　李晶匆匆跑过来，拿筷子坐下，讨好地看着小莫。
　　小莫这两天对她是既好又凶，初七那晚把她从医学处接回来之后，知道她还没有去找宋海春借银子，就自己把那五十两出了，打发了俭儿。
　　听说她在医学处忙得顾不上吃顿正儿八经的午饭，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早上和晚上都让两个老仆拣滋补的菜品做，费多少银子在所不惜。
　　看别的女儿都是把大部分的行囊留在医学处只有她一个人是把笔墨纸砚全都背回来，就出银子给她又置办了一套文房用品，让她也能像别的女子一样轻松回家。
　　怕她没有摊伙食费的银子，昨个儿出门的时候愣是往她手里硬塞了十两碎银子。
　　可是，除却这些对她好的地方，这两天他对她的态度也是真的凶，说话不是呵斥就是责问，仿佛不怼她两句，他就浑身不舒服。好脸色更是别想要，两天了脸都板着，偶尔笑一笑，也是表示讥讽的冷笑。
　　她受不了这个。她从小到大，家人都是和和睦睦的，父亲在她母亲跟前向来是软言软语低眉顺眼，她是个性情柔和的女儿，不介意夫郎比自己能干强势，但也不希望每天生活在夫郎的呵斥责骂之中。
　　小莫这一声声没有好气的话，听在她耳朵里，比拿棍子打她还疼呢。

　　李晶默默地用过了饭，见那老仆人上前收拾碗筷，她便给老仆人帮忙，把盘子一个个摞起来，递给老仆人。小莫在旁边瞧见了，冷声道：“这些事用得着你来做？！你没事干可以回房读书，别在这假惺惺。”
　　李晶受不住了，用祈求的眼光看了一眼小莫，请他不要再说了。小莫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算是给了她面子。李晶待老仆人把碗筷杯盘抱走，就上前向着小莫拱了拱手道：“阿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总是阴阳怪气的啊？”
　　小莫冷笑道：“好好说话？你睡了别的男儿还指望我好好说话？你当我是谁？吃饱了没事干光讲究贤惠啊？”
　　李晶苦笑着为自己分辩：“阿丹我没有，我这两天跟你说了好几回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小莫气呼呼地道：“你让我怎么信你？那蠢货身材好皮肤好，脱得光光的躺在你床上，你让我信你什么都没做，你当我傻呀？”
　　他一想到俭儿那光滑的皮肤，那紧致的身材，就觉得有一百个蚂蚁在咬自己的心。
　　自己这可真是跳进丽湖也洗不清嫌疑了，李晶苦笑了下，努力跟小莫讲道理：“阿丹，不是每个女儿都是贪色的。他身材好皮肤好又怎样？他自己过来缠上我又怎样？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不会随意动别人的。”
　　她说到这里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下了极大的决心道：“阿丹，我用我的太医资格向你保证，我没有动他。如果我动他了，我这辈子都做不了太医。”
　　她的语气足够的真诚，既没有那种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也没有掩盖错误的虚张声势，更没有随口敷衍的烦躁焦灼，和缓却坚定的声音有着足够的安抚力量。
　　小莫有一瞬间的失神，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迷茫无措。他是真的不敢相信李晶没有动俭儿，这世上那个女儿不风流？哪个女儿能拒绝上赶着的男儿？
　　他眼下怀了孕不能服侍李晶，两个也还没有成亲，李晶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送上门来的俭儿呢？当初赵湘家里头已经有了岳晔那样才貌双全又凶悍泼辣的正夫，尚且同他有了情丝。
　　可是李晶用太医资格向他保证，又由不得他不信。他虽然认识李晶的时间还不长，却也已经知道做太医是李晶的梦想，她愿意为了这个梦想付出毕生的努力。

　　李晶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小莫的反应，她便大着胆子走到小莫跟前，伸胳膊把小莫圈在怀里，继续同他解释道：“阿丹，你要是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是真的没有这么做。我在这上头很有主意，你要是十分了解我的话，你就会知道我不仅不会动我不喜欢的人，我连轻易喜欢一个人都不会。我长这么大，除了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儿。”
　　她这话说的太过于绝对，小莫立刻反驳她道：“你哄我呢，你才认识我几天就喜欢上我了，之前一二十年，连个喜欢的男儿都没有，这话谁信？也就骗骗那些没经过事的小男儿。”
　　他说是这么说，可是年轻的女子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脸颊边信誓旦旦地说只喜欢他一个，这情形让他想不动心都难。
　　李晶敏锐地察觉出小莫情绪的变化，暗暗欢喜，把头埋在人的脖颈上，低声细语地吐露衷肠：“别人没有一个像你这般对我好的，我可不就只能喜欢你一个？”
　　她的语气很有些无奈，可是细细地品味一下，就能发觉无奈之下隐藏的巨大宠溺。
　　小莫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语气也放松了一些，“我怎么对你好了，你倒是说说看？”最后一个看字，尾音上挑，像根新出生的雏鸟的羽毛，轻轻拂过李晶的心。
　　李晶心里痒得厉害，一偏头就去吻他纤薄的唇，他不推不拒，却也不肯主动回应她。他还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才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李晶吻了一会儿，见小莫仍在等待答案，就努力克制着自己激荡的情思，回忆了一下认识小莫以来小莫所做的让她欢喜感动的事。
　　“我一个东境来的穷妹子，在京城房无一间地无一亩，连个住处都没有，靠着嫂嫂借住在官府的茶坊里，你有银子有官职有住宅，不嫌弃我穷，不嫌弃我是个布衣，又是请我吃饭又是给我安排饮食，又是请我做家宅医者，我怎能不感动？”
　　这妮子是个知道好歹的，小莫心头欢喜，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故意抹黑自己道：“我那是瞧你要考太医，像是个有出息的，你要是个没志向的，我才不理你呢。”
　　李晶嗤地一笑：“阿丹，你干嘛把自己说得那么世俗？你当我傻呀，你要真的只是看中我是个有志向的，我落了榜你就不会再管我了，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带我报了医学处的名，还给我出了银子，阿丹这世上的人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不说别人，你看我哥，我落榜到今个儿都好几天了，你看他来问过我吗？这两天我也听我那些个同窗谈起来她们遇到的事，一个个都气愤的很，没出榜单的时候，不管是结识的男儿还是客栈里的伙计，都对她们巴结得不得了，一瞧她们落榜了，转眼就冷了脸了。”
　　她说到这里就想起前天晚上去茶坊给俭儿银子的情形，她那天同小莫回来的时候就有些迟了，两个用过晚膳，小莫方才拿银子给她，她带上银子去茶坊，俭儿已经在了，不知道是俭儿向那些伙计们说了什么还是那些人见她落榜了就对她不那么高看了，她那天不管跟谁说话，别人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她唏嘘了一下，动情地感叹道：“阿丹，你被那俭儿气得要死了，还是替我出银子打发了他，只为我不被他污蔑损了前程。阿丹，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就替我着想到这个地步了，整个姚天哪里还有比你待我更好的人呢？”
　　小莫听得心潮起伏，他知道自己的确待李晶极好，他一个有了身孕的男儿看上了人家未婚的小妹子，待人不好是不行的。可是他待人好是他的事，人家念不念他的好，是人家的事，这世上有的是忘恩负义的人。他看着李晶含了泪的眼睛，知道自己这回押对了宝。
　　他反手抱住李晶的肩膀，低声吩咐道：“抱我到床上去。”
　　“哎？”
　　“磨蹭什么呢？再磨蹭我就不高兴了。”他咬着她圆巧的耳朵，用充满魅惑的声音嗔她。
　　李晶连忙听话地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内间的床上去，他看着窗户上透过来的清冷月色，暗道今日初九，将来必能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