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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这一年,江又澜辞职专心做起了全职作家,去了一趟黑龙江漠河,她住在一家民宿。
窗户外寒风呼啸,天几乎是连着地面,雪花静静的飘落在地面,静悄悄的。
江又澜裹着毯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热茶,侧着脸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飘雪。
老板搓着手道:“姑娘你是南方人吗?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江又澜回过神来,低头喝着热茶暖身:“我不算南方人,中原地区的。”
“那想必是见过的,怎么看得这么出神?”
她垂眸:“我不是看雪,是在看漠河,这个地方。”
也许是白天走过太多的路,她渐渐有些困意,起身告别老板,回了房间。
梦中她迷迷糊糊的好像梦到了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闷热的教室里喧闹聊天,老宋敲着黑板喊着“安静”。
接着念道:“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贺书意,你来接完这一段。”
教室第三排站起一个身穿白色体恤的清瘦高挑的男生:“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他声音舒缓低沉,像大提琴一样倾泻而出......
那时的日子如流水一般流过,黑板上写着距离中考倒计时的数字也逐渐缩小,有做不完的习题,看不完的重点。
江又澜从来没有梦到过以前,这次从梦中醒来,枕头上早已湿了一片。
她想,那段回忆,美好到壮阔,难忘到不可思议,有一段她长达十二年的爱慕,克服了时光的磨损,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停留到现在。
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了,她能感觉到,不管她怎样去追寻,走遍他走过的路,去他去过的地方,看他看过的风景,都不能改变他们越走越远的事实。
他们终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越走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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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江又澜一大早就起床,打算去北极村。她将东西塞进旅行包里,裹上了棉服,围着厚重的围巾。
突然一阵低缓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放下手中的旅行包,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是她妈妈曲琴。
她垂眸,大约是知道母亲找她是因为什么事,有点犹豫要不要接,可是这几天她一直在外奔波,自从来到漠河,她就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她怕父母担心。
“妈,怎么了?”
“阿澜,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爸过生日,你回来看看吧。”
江又澜恍然响起,后天就是老,江生日了,她最近忙完公司辞职,就是来漠河……居然忘记了老,江生日。
后天,老,江就50岁了。
江又澜低声道:“妈,我会回去的,你放心吧,我在外面挺好的。”
她显然不放心,声音略带担忧:“你哪里好了?怎么辞职了?你姐姐都跟我说过了。”
“我辞职回家不好吗?”
“什么?你打算回家工作吗?”江母突然提高音量,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江又澜毕业以后就留在南京,在一所公司就职,由于计算机行业本就忙碌,她又当上测试总监,更是公务不离身,加班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更别提假期了。
江又澜听见母亲兴奋的声音,也弯唇笑了:“嗯,我回合肥,离家也很近,现在就做全职作者,你们年纪大了,我多陪陪你们。”
江母也高兴,红了眼睛,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顿时惆怅起来,犹豫一下,她试探性的对女儿说:“爸妈年纪是大了,但是也不能一辈子把你捆在身边……你也是要有自己家庭的。”
“我知道,我听你们安排。”
她出奇的乖顺,没有像以前一样排斥这件事,江母有点吃惊,到底没说些什么,怕她反悔,就干脆趁热打铁:“那我让你爸安排,好不好?”
“好,爸挑的,我会放心的。”
挂了电话,江又澜泄了气,坐在床上,拿着手机订了机票。
看来是去不了北极村了。
真是可惜啊,贺书意,不能去看你走过的地方了。
过了这次,我就再无身份来揍你走过的路了。
那曾今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就要埋葬在漠河的积雪里,永久的沉睡了。
她叹口气想,算了,人生本来就无数遗憾,能走到这里,就是我的幸运。来过一场,看过就好了,也算是呼吸过他呼吸的空气。
江又澜退了民宿,跟老板告别,老板看着她:“姑娘,这么快就走了?你还没去北极村看看呢。”
江又澜笑了,释怀道:“不啦,走到这里我就很开心了。”
“希望下次能看见你和心上人一起来,”老板冲她挥手:“再见了,小姑娘,路上小心。”
江又澜站在风雪中,雪花从她脸上刮过,她挥手向老板告别。
坐着过路的车,摇摇晃晃着,她看着窗外被车压出的痕迹,想起了那年在贺书意的社交平台上看见的图片。拍的是在一片雪原上,被过路车辆压出的弯弯曲曲的路的尽头,一辆越野车上赫然拉着中国国旗,图下角,配文——漠河。
她熟练的保存了图片,删除访问记录,退出来,在心里默念——漠河。
她这种小偷一样的行为,持续了将近十二年,不管是偷偷去学校看他,还是偷偷看他的社交平台状态。她就默默的看着,从未打扰。
直到上了飞机,江又澜依旧精神恍惚,脑子里全是那个让她哭着醒来的梦,梦真的太真实了,让她不禁回想。
杨归茗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江又澜已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她感觉到手机的振动,才接了电话:“嗯?”
杨归茗听她声音就知道是刚睡醒,故意拉着嗓子喊:“你还在睡你回来没有?外面花花世界迷人眼,你也别太浪了啊。”
江又澜还在懵,声音含糊:“你想干什么?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杨归茗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一惊一乍道:“乖乖!你还打算跑?”
“没有,我回家,我爸50大寿呢,再不回去他就真当没我这个女儿了。”
“你清楚就好了,跟你说个事。”
“嗯?”
“我要结婚了。”
“和傅援吗?”
“……”杨归茗挺无语的,气急败坏道:“不然和你?”
“不了,看不上你。”江又澜趁她生气之前补充道:“挺好的你们俩,我可以免为其难的帮你们写一本小说,记录你们的爱情故事。”
“那好啊,改天有时间跟你聊素材?”她打算一步到位。
“就叫《乡村老师和消防员的爱情故事》吧”江又澜摸了摸下巴打趣道。
“你给我滚!你这名字土狗都不想搭理你!”说完就撂下电话,气哼哼的写请柬去了。她本来觉得跟江又澜好久没见,作为姐姐,好歹要通知一下自己要结婚的事,结果她来这一出,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江又澜放下电话,扭头看向窗外,壮阔的天空,成片的云彩。大约是到了省内,手机收到信息提示。
“欢迎进入安徽省内,祝您旅途愉快……”
江又澜下了飞机,拨了个电话给江翎:“在哪呢?”
“队里啊,咋了姐,你回来了?”江翎接到电话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姐都多久没回家了,这次居然打电话给他,他有一瞬间真觉得她是不是被绑架了。
“嗯,你明天有假吗?回个家。”
“你当我在合肥放羊呢,都快过年了,马上就放假了,我现在请不了。”
他每天需要出警,站岗,训练,这两天接近春节,来往人流多了几倍,他已经在考虑回不去家怎么跟爸妈解释了。
江又澜欣慰的笑了,不禁想到,现在的江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长不大的小男孩了。
“行,那我们过年见。”
“等等,姐。”江翎手里拿着汗巾,擦着脸上的汗,有点犹豫的喊住她:“呃,你别跟我妈说你见着我了。”
“嗯?为什么?”
他支支吾吾,脸上常年训练而被晒成的小麦色皮肤都有点发红:“我怕她让我去相亲。”
江又澜听他这句话,猛地笑出声:“怕什么,你姐我还没消息呢,放心,她不会难为你的,倒是你,不想相亲,就赶紧找个女朋友吧,不然只能像我一样。”
“知道了。”
江又澜至少有两年没回过家了,几年前在合肥买了一套房,把房子随手丢给在这上学的弟弟,装修也是老,江一手操办的。
江缙今年大四,在实习,为了工作方便住在了公司,房子已经空出来一段时间。
江又澜打开门,简约的装修,看着也还舒适。
下午3点的高铁,她没多做停留,经过一个小时的高铁,出站以后,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在公交车站这边。”
是江缙来接她,回去的路上,江缙脸上一直挂着让人意味不明的笑容,弄得江又澜一脸莫名其妙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抬手给他一下:“臭小子,你憋着什么坏呢。”
“姐,我爸给你对象找好了,等他过完生日就安排你们见面。”
“噢。”
江又澜坐好,有些沉默,她还是要面对这项程序的。
江又澜一路上心事重重,丝毫没有回到家的喜悦。
回了家,江缙开了门,冲里面喊:“爸,妈,姐回来了。”
厨房做饭的老妈探出头看一眼,马上擦着手迎过来,捧着江又澜的肩膀,笑眯眯的左看右看:“瘦了,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等会就好,啊。”
江又澜笑着点头:“您先去忙,菜还在锅里呢。”
“唉,好,好,差点忘了,去陪你爸说会话。”她推推江又澜示意她,江又澜点头。
老,江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别别扭扭的不时往这边看,江又澜坐过去,放下手中的特产,刚要开口,老,江就阴阳怪气的说教她:“还知道回来,不知道的以为我家没女儿呢!”
江又澜觉得好笑,老,江别别扭扭的样子给她逗笑了:“我的错我的错。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讨好的上前给他捏肩膀:“我在路上忙了一整天,脚都不带沾地的跑回来,您还挑我毛病。”她说着,把蛋糕放到桌上,兴致勃勃的跟老,江说:“老小孩过生日也得有蛋糕才是,今年给您插五根蜡烛,怎么样?”
老,江没跟女儿置气,拿起桌上的眼睛,戴上仔细看着蛋糕:“行啊,今天听你的,明天听我的。”
说完就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江又澜嘴角一下耷拉下来:“您就这么想把我送出去啊?我好想多陪陪您呢?”
老,江料到她会来这一套,重新拿起手机刷着新闻,语气不屑道:“得,可别陪着我,你早点结婚那才是真的孝敬我。”
江又澜不死心,继续耍赖:“可是我刚回来,你明天就让我去相亲,我也需要休息的呀,哎呀,爸,你就心疼心疼女儿吧~”
老,江动都不带动的,就刷着手机的哪根手指在动,更别说表情了,他连个字都不想给她。
江又澜瘪嘴,知道是没辙老,只能泄了气,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百转千回。要是老,江再不开口,她土遁的方向都拟好了。
“你姐杨归茗年后就结婚了,你再看看你,跟个没人要的野猴子什么区别,你要是有个男朋友我也不至于催你。”老,江放下手机,双手撑在腿上,凑过来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老实说,我要是不催,你是不是打算给我打一辈子光棍?”
“……”
“吃饭吃饭,哟,买了蛋糕,刚好,吃完咱切蛋糕。”
江又澜庆幸老妈叫他们吃饭,不然她就要在老爸的眼神拷打下招认了。
饭后,江又澜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在几人的歌唱下,老,江切了蛋糕。
老,江陪着一家人玩闹了一整天,最后也没忘记把相亲对象的信息和约好的时间发给江又澜。
江又澜洗过躺在床上,看完老,江发来的消息,神色飘忽的盯着天花板,这次她是真的跑不了了。
老,江也太认真了。她想着,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心烦的在床上打滚……
第二天江又澜起来,顶着一脑门子炸毛,心想,干脆就这样去得了。她无奈的叹口气,算了,老,江看见不骂死她才怪。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穿着毛呢大衣,白色棉裙和短靴,围上老妈织的大红围巾,出门之前,老,江差点扑上来给她围巾扯了,还好她溜得快,三两步跑路打了车扬长而去。
长湖路的一家西餐厅。
讲真,江又澜很不喜欢吃西餐,不生不熟的还吃不饱,因此心里无赖似的给这个叫杜毓旻的男人扣了分。
她被老,江赶出来的,所以来的比较早,坐在已经预定好的位置上,支着下巴想,资料上写他是在合肥工作,27岁未婚,身高一米八一,还有学历,好像也不差。
她望着玻璃墙外的花坛,天空纷纷落下雪花,铺在路面,薄薄一层,她想起在漠河的时候,那里的雪几乎是一簇簇的落下,地面上也是厚厚一层,需要穿着长靴,走在外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正当她出神,一个身影坐在她对面,她隐约听见了布料摩擦的声音,一股寒意迎面而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
江又澜赫然回头,看清对面坐着温文尔雅,浅笑着的男人,瞪大双眼:“贺书意?”
你丫怎么会在这里?
她第一件事不是打量他,而是狼狈的低头拿出手机——长湖路其美西餐厅一楼北间9号桌。
没错啊,不应该啊这。
她发现自己没错的时候,一脸戒备的抬头,不解的看着眼前好整以暇的男人。
男人嘴角含笑,肩线流畅,头发微卷,狐狸眼微微眯起,审视着她,眼尾那颗痣给他平添了一份妖冶,男人看似斯文,实则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翘着长腿,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搭在腿上:“别看了,我没坐错位置。”
江又澜仍处在震惊中,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字——跑。
江又澜就差把逃跑写在脸上了,还没站起来就被贺书意一把按在座位上,他弯着腰,隔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看她,眼神里带着探索:“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嗯?江又澜同学?”
江又澜看着对面重新坐下笑的一脸戏谑的男人,气的想把他脸给打歪!美色误人,刚刚他低着头看她,笑容里是直白的勾引,就这样,趁她被美色吸引,他把她的手机给顺走了!!!
贺书意看着她手机上那条老爸发来的相亲对象的消息,哼笑一声,关上手机,当着她的面用手把玩转起了手机。
“呵,杜毓旻。”他支着下巴,笑眯眯的对她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又澜抱着双手,几乎气晕过去,现在正鼓着脸颊,像只刺豚:“我觉得挺好的,不然我才不来!”
“哦,是吗?”他垂下眼睛声音低沉:“让你失望了,他不愿意来,所以把我推过来了。”
江又澜听了更火大,怎么,敢情她没人要还互相推脱,最后冒牌个人过来,她那里可是有照片的,来个假的也不怕她看出来!
只是她心里有点怪怪的,不知道贺书意在被兄弟推来相亲的时候,知不知道相亲对象就是她。她心里不禁升起希冀,但她不好意思问出口。
未来的某天,她会跟贺书意一起来到漠河,这里葬着他一生的愧疚,但也只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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