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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当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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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雨轩都有乖乖吃药好好休养。
她才不跟自己过不去。
哪怕花满楼和陆小凤来看望她,她也是笑容以对。
仿佛那晚的事不过是噩梦一场。
梦醒无痕。
可惜,平静的永远只是水面。水下的暗涌,足以致人死地。
尤其对不会水的人来说,那脚不沾地的无助和恐慌就好似是溺水的前奏。
柔弱的阳光透过窗棂散在雨轩倦懒的身上,暖洋洋的好生惬意,让人困倦难挡。
只是这几日,她已经睡得太多了。
身体越疲乏头脑反而越清醒。
实在是反常。
花满楼亲自端了药来,放在案几上。
又是他。雨轩闭着的眼也就懒得再睁开。
那晚后,她的食、水、药都是由花满楼经手的,餐餐不落。
陆小凤在场时总趁花满楼不在的闲暇拿他无微不至的体贴来揶揄自己。
雨轩知道,他是在当和事佬。
花满楼的呵护备至,她不是不感动,可隐约的不安随着自己嗜睡的增多而愈发强烈。
他坐在床沿,握住雨轩的手,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温柔而多情。
雨轩心里那点小别扭早就化成春水了,花满楼每次用这招她就生不起气来。
她嘟着嘴睁开眼睛,“你怎么都用不腻的?”
娇嗔的话才到嘴边,花满楼居然走开了。
火气噌一下就窜了上来,雨轩咬唇硬憋着不发作,看他搞什么名堂。
花满楼走到案前端起药碗喝了几口放下,那近乎满碗的药少了一半多。
雨轩神色一凛,强撑起身子吃力地靠在床柱上,“给我。”
花满楼一手端过药,一手环住她的肩膀给她依靠。
雨轩不傻,再迟钝也该明白了——这药有问题。
花满楼把药碗在雨轩鼻下过了一个来回,她的脸色立刻一片煞白。
“相信我,好么。”花满楼轻吻了她额头,然后扶她躺下。
雨轩强撑起精神,深深看了一眼花满楼的背影。然后默默盯着几上那半碗还温腾的药。
没想到时机来的这么快,理由还是现成的。
只欠有人搭把手了。
“丫头,花满楼说你醒了。”
雨轩嘴角一弯,这下人和也齐了。
*
陆小凤看了眼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心里直发毛。
“喝呀。”雨轩朝他嫣然笑道:“难不成大名鼎鼎的陆大侠还会怕药苦。”
这句话已重复了第八次。
陆小凤很想抚额。如此幼稚的激将法她怎么能乐此不疲。
可他更对自己无语——居然也奉陪到底。
“喝吧,又没毒。”雨轩对着药碗努了努嘴,“就喝一口。”
陆小凤默然,拿起碗仰头就是一口。
雨轩睁大眼睛盯着陆小凤贴着碗边的唇瓣,可巧劲儿了。
那儿是花满楼喝过的。
哎,可惜了。
雨轩心里的小人默默叹息。如果自己和花满楼没有两情相悦……这是多般配的一对啊。
雨轩脑补完小剧场,笑吟吟道:“还剩点碗底也麻烦你了。”
陆小凤怎么都觉着雨轩的盈盈笑意很是诡异。他稍运丹田,只觉胸中气血翻腾,腹内真气奔涌。
面对陆小凤投来的诧异目光,雨轩摇了摇食指。“我又不会害你。”
她一字一顿道:“就像他不会害我一样。”
陆小凤看了看药碗,“难道……”
雨轩并未接话,硬扯出一个笑容道:“我要回家。”
“什么?”陆小凤愕然。
“算算日子,他们该在返程的路上。”雨轩的杏眸中泛起一丝淡淡的阴郁之色,抬了抬还不利索的右手,“你觉得我这摸样是自己乖乖回去,还是等他来拎我回去?”
陆小凤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以西门吹雪重视雨轩的程度看,结亲九成九会变成结仇。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更何况是断了手筋。
但是那晚……
陆小凤回想起雨轩手臂如蛇一般扭曲着制住了慕容幽若的那幕,心里大惑不已。
雨轩的丹田不是废了么。
“你说我哥看见我这副模样,花家会不会血流成河?”雨轩尽可能地危言耸听来游说陆小凤帮助自己离开。
“西门吹雪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陆小凤煞有其事道。他也在游说,不过是游说雨轩留下来。他现在管不了那些乱七八糟没有头绪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开她和花满楼之间的心结。
怎么说陆小凤也算是情场老手了,他自然清楚两个人越相爱就越容易发生误会。既然误会已经产生了,就一定要尽早化解,否则两人间的裂痕只会演变成无法跨越的鸿沟——直到相爱不相亲。
“我没说他不讲道理啊,”雨轩理所当然道:“不过你讲他可不一定听,听了也当没听见。”
陆小凤白她一眼,你这是在形容自己呢还是形容自己。
雨轩见陆小凤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的小人直跺脚。看来不下狠药他是不开窍了。
她朝药碗撇撇嘴,坦白道:“其实这个才是我要离开的原因。”
“药里没毒。”这本是雨轩自己说的。
待药效完全发挥后,陆小凤发现自己的气血也不过就是比平常运行得旺盛了些,并无其他不适。
显然这不过是普通益气补血的药方。
雨轩摇摇头,“有时候差之毫厘就谬以千里了。”见陆小凤一脸静待下文的模样,只好接着道:“是药虽三分毒,但前几日只是加重了药的分量对身体并无大碍。而今天却是换了药引,以至于完全改变了药性。”
陆小凤自诩对毒药还是有几分认识,自然能理解“医毒同源”之说。
只是雨轩说得还是太过隐晦了。
雨轩长叹一声,到底是自己高估了他的理解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解说力。一咬牙索性挑明了,
“那味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是‘当归’罢了。”
“前几日药的主旨还是补血养心,虽然加重了分量也只会让人愈渐嗜睡。今日的药性却变成泻下通滞,寻常人吃了没事,可我现在五脏俱损,服了此药只会脏腑出血不止,最后血流殆尽痉挛而死。”
好歹毒的用心。陆小凤心中愤懑难当,俊朗的面容似罩上了一层寒霜。
凡是雨轩入口的食、水皆由花满楼亲自包办,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陆小凤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浑身一震,雨轩却点了点头。
陆小凤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你只猜对了一半。”雨轩微微一笑,似乎完全不受打击。“前几日,的确是他。”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也只有他会用这么温柔的法子让我置身事外。”
“家大业大,利害关系难免盘根错节。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连累整个家族,也不能因为家族利益而牵累我。”雨轩柔柔一笑,“他也是左右为难,所以才以身示警的。”
“总而言之,”她深吸口气,缓缓道:“既然打草惊了蛇,也就怪不得遭蛇反噬了。”
陆小凤静静地立在一边,望着雨轩平静无波的眸子,听她云淡风轻的叙述,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觉。
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