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流花烟雨

2、 踏破铁鞋

　　刚掀起厚厚的门帷，方怡就一声惊呼，“这么黑！”把手里的帘帷擎得更高一些，让门厅里的灯光能透进礼堂，却是杯水车薪，那一点儿微弱的光亮立时消弭于无边的黑暗，她苦恼了声音，“糟了，晓羽，什么都看不见！剧场里的照明开关和门厅里的不是一个！”
　　“是吗？”郭晓羽探头看了看，若无其事，“舞台上的灯控箱在哪儿你不知道？”
　　“知道，每天排练完了都是我去关的……”
　　“那就行了！”郭晓羽的人长什么样子暂且不说，声音倒是很好听，象受过专业训练的，“用手机照着亮，走到舞台上把灯打开就行了！”
　　“是哈，我怎么没想到！”方怡赞叹，依言拿出手机，借着那一点微光走在前头，手里拉着她的朋友。郭晓羽也把手机摁开了，尽量靠着墙摸摸索索地向前，免得被座椅什么的碰了腿，“不过就是个装饰链，也值得你深更半夜的拖我出来！郑浩真是有魅力！”她没好气儿。
　　“那当然了！”方怡不以为意，嘻嘻地笑着，“只要是带了感情的东西，不管什么都一样珍贵，说什么也不能稀里糊涂就丢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陪着我找就行了！”都睡下了又穿上衣服起来，陪着她穿过大半个校园到这黑咕隆咚的地方，郭晓羽这样的朋友就是不管嘴里怎么说、心里一定会替人着想的那种。
　　“你随便找个人陪不行啊？还非得跑回去找我？”郭晓羽很希望方怡不要以这种方式表示对她的看重。
　　“找别人也得别人肯才行啊！”方怡实话实说，“全都忙着狂欢，谁会陪我啊？除了你这个闲人！”
　　郭晓羽“嘁”了一声，懒得跟她计较，“快开灯！找完了我好回去睡觉！”
　　方怡往灯控箱那儿去，嘴可没闲着，“晓羽我真是服了你！今天什么日子，你也能那么早就躺下！平安夜啊！真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你没听说吗？”
　　郭晓羽走到舞台上了，声音在空旷的剧场里回响，“你是后脑勺上还是天灵盖上多长了一只眼？竟然看见我孤独？”她以为她是申公豹还是二郎神？要不就是马王爷！
　　方怡笑，“行，你不孤独，有人因为你而孤独，这么说行了吧？班长可是在party上找你好几圈儿了，你没看我告诉他你不可能来时他那表情……”
　　“方怡，三秒之内，如果你还不开灯的话，你就做好准备今晚儿在这儿唱独角戏吧！”郭晓羽原本的声音可能没什么热情，此时更可以形容为冰冷了。
　　“晓羽……”
　　“什么小雨？还大雪呢！快开灯！浪费别人时间才是可耻的、最最可耻、可耻之极！无耻！卑鄙！”她娴熟地以递进语气反击，却听“啪”的一声，舞台灯光大亮，黑衣黑发黑眼镜的郭晓羽就那么站在一片光亮之中，因为不适应突来的刺激而一手遮了眼，脱口就骂，“方怡，你神经病啊！刺死我眼了！”
　　一个穿着鹅黄棉服、及膝裙、白色高跟长靴的女孩子从幕布后冲出来，顾不上看她的朋友，只管低头在舞台上四下里寻觅，“你真是难伺候，不开灯不对、开了灯还不对，你简直都快赶上老姑婆了！”
　　郭晓羽不理她，也蹲下身去在舞台上找着，方怡一回身看见了，又叫起来，“大小姐，你看看你那头发，一蹲下去都变成拖布了！”过去先帮她的朋友把头发挽起来，唠叨着，“你说你留这么长的头发有什么用？不保养不做型，连个层次都没有，整个一破门帘子，可惜这么好的发质长你头上了！”
　　“你家拖布和门帘一样？”郭晓羽哂笑，“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说话的功夫不知从哪摸出根铅笔，当作发簪随意把头发固定了，修长的脖颈露出来，原本不起眼的人也有了那么几分优雅的意味。
　　“我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就是觉得那么好的头发让你糟蹋可惜了！”方怡嘴不饶人。
　　“操闲心！长在我头上你管得着吗？也许哪一天我遭遇了什么打击，一气之下就把这三千烦恼丝都剪了、权当是割发代首，那时候……”
　　“呸，乌鸦嘴！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方怡连着吐了好几口，“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童言无忌啊？！”漂亮的杏核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郭晓羽笑了，这使她平凡的脸看起来有些生动，“迷信！我不从来都是这么说话的？”
　　方怡像是被她的笑靥慑住了，顿了一下才开口，“问题是你好久、好久都不这么说话了！”看着转过头去的人，不甘心，“晓羽，你真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郭晓羽没回头，像是在笑，“我没打算！只不过习惯成自然了。”
　　“可那跟你以往根本是判若两人，你不觉得压抑吗？再说你封闭自己……”
　　“方怡，你是让我来帮你找项链的还是来讨论我的心理问题的？”郭晓羽的口气听起来又要结冰了。
　　“你是讳疾忌医……”
　　“我是怕你这蒙古大夫乱开药方！”郭晓羽抢白了一句，不等方怡回应已经重新蹲下身去，“快别胡说八道了！赶紧找吧，小心让巡夜的人看见这儿有灯光还以为闹鬼了！”
　　方怡看着她朋友纤瘦的背影，眼中是……满满的心疼，直到郭晓羽回过头来瞪她，才像是如梦方醒，“好啦好啦，找就找吧！真是求人的是孙子，又得听人恶声恶气又得看人脸色！呶，当时我给裴欣雨伴舞，从这儿到这儿，然后，回旋，然后，到这儿，然后，就没了！”连跳带比划的，她算是又走了一遍台，郭晓羽的眼睛象追光灯似的看遍了她指的每一个地方，失望：舞台上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还不如有个破纸片什么的，兴许还能给人渺茫的希望！
　　“方怡，会不会掉在别的地方了？”郭晓羽可能是蹲累了，直接跪坐在舞台上。
　　“不可能！这儿晚会结束了我就直接去参加party，一直坐在那儿和人聊天，根本没换过地方，就算是掉，也是掉在自己身边儿，我都挖地三尺了，什么也没找着！”
　　“那会不会早就丢了，只不过你没发现？”
　　“更不可能！我上台前还用手摸过！”方怡手抚在颈间，脸上是痴醉的笑意，“郑浩说戴着它，就像是他陪在我身边了……”
　　“那会不会掉在路上了？”郭晓羽很不给面子地打断，情话只适合听者和说者，对旁人而言，再浓情蜜意的话也不过是幼稚加肉麻。
　　“不、可、能！”方怡心有不甘地继续扫视着舞台，“我打底小衫是紧身的，又束在裙腰里，要掉也只会掉在衣服里，我都摸过了，什么也没有，不信你看！”她拉开棉服，拽出小衫，为证清白还抻给郭晓羽看，“你看，哪有？哪有？你看！”然后，傻眼了！
　　一条细细的链子在舞台的灯影里闪着银泽，象带着叮然之声般以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掉在她和郭晓羽之间！
　　郭晓羽看看落在眼前的链子，又看看眼瞪得都快比嘴大了的方怡，声音象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方怡，你信不信我能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