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谢清一

4、第 4 章

　　程曦就颇有默契的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延伸下去。他们之前是很熟悉的，因为熟悉程曦才明白林深这似乎有点矫情的介意是很真切的。
　　程曦道，“这边有什么特色的？”
　　“等等带你去。”林深的情绪好了起来，眼睛里有了些笑意。
　　“你在这儿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林深颠了颠背后的大包，“正准备回去。”他这三两句，倒有了些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味道。
　　程曦的眉头稍稍展开，原先有些五味杂陈的心绪也定了下来。见林深的手不住的扯着包带掂量着，便握到了手中，“是紧张什么？”
　　林深抽出手，背在了身后笑道，“我……”
　　“嗯？”
　　“不告而别不是个好习惯。”
　　“嗯。的确不是。”程曦的神色这才舒展开，像是之前很多年里那样试图去摸他的后脑勺。
　　手抬到一半，忽的想起林深个子蹿高之后，这动作其实也好些年没有过了。
　　林深稍稍弯了腰，头凑了过去。
　　程曦顺着他的意思轻轻捋了捋，被头发勉强遮住的烧伤的疤还在，白惨惨的打破了一点虚假的平静。
　　程曦想了想还是问了，“为什么要走啊？”
　　林深的身子直了，“我的头发是不是摸着很舒服。你以前老喜欢这样。”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走。”
　　“不问好不好？”他的神色之中，少于又有了丝不快，指尖不由自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林深的相貌有时候会让程曦迷惑，他应当是用不到好看这个词的，但在第一次看着他的时候程曦本能的断定他本应该很出色。
　　即便之后，他看向她的神色也往往让她无从拒绝。
　　听出来林深的不快，程曦摇了摇头，眼见着他的神色暗淡了，应该是想了挺久，“其实，我也挺爱漂亮的。”
　　程曦听得出他是为了让这话题不至于那么僵硬。
　　“你说你不可能一辈子就围着我。你说你的世界不应该就那么狭隘。你想有正常的生活。我也是。”林深的神色慢慢地就露出来一丁点凉意，“我也知道。对我来说基本不可能。我不傻。”
　　林深的神色中终于没了那点亲昵和煦和欣喜，他的声音很冷静。
　　平日里林深的眼泪挺不值钱的，稍稍遇了些挫折，碰到了擦到了总能没骨气的眼泪汪汪。
　　现下程曦却看不出他有什么难过的迹象，他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讲着讲着又停了，换了话意，“程曦。总在一个圆圈中走，就像那个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一样，是会迷路的。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里。我们俩，就像两个各自打着圈的咬尾蛇。总要有一个先松口。”
　　林深的年龄，比她要小上几岁，又是一路看着长大的。因缘际会的很多原因，在程曦的意识中她有将他保护好的义务。
　　当时，她选择和那个人相处下去也是因为那个人坚持承诺可以和她一起去履行这个义务。程曦这才撇去了很多不如意的地方认同了。
　　这样的认同，后来又被林深用不那么美好的真相打破了。
　　林深第一次，那么坚定的带着种难以言说的神色去破坏了她的约会。
　　程曦瞬间有了种煞费苦心而不被得知的委屈，她的话说重了。
　　即使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天说了什么，她还是能够无数次的回忆到林深追过来的模样，他右腿烧坏了，耽搁了最佳的康复时机，关节打不了弯，比左腿要短上不少，走起来就一直拖着，身子也因此歪着，跑起来尤甚。
　　后来她看着林深追来，隔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她猜想他或许会因为难过而哭的不可开交，事实上也并没有。
　　后来程曦明白了，当时他才一定是难过极了。
　　哀莫大于心死。
　　程曦没听完林深说的，眼泪已经止不住落了下来。
　　反倒是印象中很是爱哭的他叹着气，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来，“都是事实。没什么好难过的。”
　　程曦没有接，林深就顺手替她擦了，“你想知道，就告诉你了。有些事不问那么清楚是不是也挺好？”
　　程曦看着他。
　　林深的相貌似乎更加陌生了，似乎与她离得更远。
　　程曦问，“走的时候难过么？”
　　林深答，“嗯。”他笑了起来，“我没那么脆弱。”
　　他没那么脆弱。
　　他之前总喜欢委委屈屈的哭给她看的时候，大概也是料定了她是关心他的。
　　后来没人看了，哭出来就没了必要。
　　这样一看林深的眼泪可太值钱了。
　　程曦说，“我没想到你那么抗拒他。”
　　“那个人不值得。”林深神色依然很笃定，“他脚踏几条船。”
　　“嗯。”终究是过去的事，程曦也没有坚持与他争论。
　　“火是我妈放的。”林深道。
　　“什么意思？”
　　“我被烧到的那次着火。”林深简单解释着，“之前你想知道的。那天她过生日自己放了火，后来又后悔了。把我搂在怀里，所以后来我侥幸活着。我爸出轨和她离婚以后，她的情绪就不太正常了。”
　　林深的这段往事极为简略。
　　“因此你才无法接受不忠的人？”
　　“嗯。”林深头低着，他的故事挺多的，几句就没讲完。他努力练了很久的曲子希望能够在她生日当天让她高兴一点，曲子是梁祝的高潮，他拉着拉着看到了火光，决意带着他赴死的妈妈似乎也醒了，他被紧紧搂在了她的怀里，只是受了重伤。
　　他后来再也没告诉别人其实他更喜欢琵琶铿锵有力的弦音。
　　林深后来想自己究竟对此怨不怨，想着想着其实自己也分不清。
　　或许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