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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秦晁与明黛的孩子,是成亲后一年多才有的。
就寻常夫妻的进度来说,他们已经算有些慢了。
毕竟,贺采薇才嫁给瑜王三个月就有了身孕。
子嗣问题自古至今都是大事。
即便明黛出身高贵,夫家疼爱,若迟迟无子嗣,外人的言论依旧不会放过她。
秦晁从小到大领教过许多流言蜚语,早已刀枪不入。
可他不能让明黛因为这样的事生出困扰,一丝一毫也不可以。
是以,他早早向秦阿公通了气。
倘若他和明黛真的不能有孩子,在外人质疑前,他会透出风声,是他不能生。
真想要孩子时,可以领养或过继。
没想,阿公比秦晁想象的要开通许多。
秦晁能有今日境遇,与明黛脱不开关系,阿公早已满足。
他自己都将明黛看的比后嗣重要,阿公自问也无权说什么。
再则,阿公一生无儿无女,秦心虽是捡回来的,但在明黛出现以前,她可比秦晁这个亲侄孙还要贴心孝顺。
会生不会养,多半长成一个为祸世间的混账。
反过来,即便是收养过继,只要认真教,一样是个孝顺有出息的孩子。
得了阿公的准话,秦晁便放心了。
明家一向疼爱女儿,无需秦晁打招呼通气,他们自当时时刻刻为明黛着想。
所以,只剩下明黛这头需要安抚。
这日夜里,两人刚刚闹完,秦晁从后抱住明黛,手掌在她身上漫不经心的游走,最后轻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明黛本已生困,忽觉腹上规律有度的抚摸含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又缓缓睁眼。
她微微侧首,呢喃道:“怎么了?”
秦晁下巴嵌在她颈窝,嘀咕道:“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
他这话说的平静,并无催促抱怨之意。
明黛的睡意清醒几分,转身面向他,秦晁配合她换姿势,勾住她的腰。
“你忽然提到这个,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秦晁懒洋洋“昂”了一声,“也没什么,几句闲话。”
明黛笑:“那就说说你的闲话。”
秦晁作出不在意的样子:“你知道的,我从前混迹杂群,没想过像如今这般安家立业,相较之下,我得到的已然多了。眼下,我倒不怎么迫切再添个什么。”
他垂眼看怀中人,隐隐添了几分正色:“我不急,所以你也不必急。正如阿公所说,有些人思生不思养,母猪下崽似的一个接一个,结果悉数长歪,生那么多又有何用?咱们不妨思养不思生,无论这孩子何时来,但凡成了我们的孩子,总不至于将他养废了。”
“所以,生孩子这件事,本身无需看的太不得了。没有时不必急,有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要持平常心,从容些。
明黛静静的看了他片刻,轻轻点头:“好。”
秦晁仔细观察,见她并无胡思乱想多心之态,稳重的“嗯”了一声,手动给她翻了个身,变回从后面抱着她的姿势,“睡觉。”
……
两人谈过一次后,秦晁再没刻意提过孩子的事。
明黛爱好颇多,加上打理府内事务,教导秦心,照顾阿公,探望母家亲人,过的相当充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候逐渐炎热起来,子嗣风波非但没有盖过,反而在暗中悄悄酝酿的出了些许波澜。
……
“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临街的茶楼倚栏处,明媚用手扇风,嫌热。
啪!景珖抖腕打开一把绘着陵州水景的玉骨扇,轻轻扇风。
他盯着街对面的酒楼,不疾不徐:“不急,马上就来。”
偷偷挤过来的凉风丝丝缕缕,不似对着人扇时涩眼乱发的猛烈,格外轻盈解热。
明媚慢慢的停下了扇风的手,眼珠滴溜溜转向身边的男人,偷偷瞅他。
景珖浑然不觉,依旧摇扇盯梢。
明媚裙摆下的小脚轻轻挪了一下,换了个风源更好的位置,安心偷起凉来。
景珖目不斜视,手轻轻移动位置,让她扇到的风面更广。
自从景珖不再强行与明媚暧昧纠缠后,她三分之一也愿意与他和气相处。
像认识多时的普通朋友,却又比普通朋友多几分讳莫如深的默契和了解。
此次,景珖是为明黛来找她。
明黛的事明媚一向很在意,这种时候,她通常会将小暴脾气收一收,相当配合。
忽的,景珖用手肘碰了碰明媚:“看那里。”
明媚盯住对面就楼门口,只见一个身上挂着药箱的男人在门口张望,又招了个店中伙计询问,片刻便被恭敬的引了进去。
“这是谁?大夫?”明媚好奇的问。
景珖目不转睛看着那头:“急什么,再看就是。”
明媚皱皱眉,耐着性子继续盯梢。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对面的酒楼前。
一个女子被搀扶着下了车,她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侧首低声与身旁奴仆耳语。
明媚眯眼盯住那少女头上一朵簪花,立马认出来:“马婷萱?”
景珖故作讶然:“原来你认得啊?”
明媚小脸一沉,没有答话。
景珖摇着扇子笑道:“那位水部的马大人可没少吹捧你姐夫,这位马娘子更是为他风姿所迷,听闻,秦晁日前受命要巡视汉水与江南一带,她便吵着也要出游,还扬言要将你姐夫走过的路都走一遍,以示爱慕之赤诚。”
明媚眼神阴森,显然是知道这事的。
这马婷萱露骨大胆,得知秦晁出身不好,便做出一副将他捧上天的样子。
好似秦晁在姐姐那样的妻子面前,只能压抑性情抛弃尊严,只有她才懂他知他。 不知她从哪里打听到秦晁喜欢昙花,便日日簪着一朵绢布昙花。
姐姐倒是与她打过几次照面,她没敢当着姐姐的面公然挑衅。
今日看来,这人怕是还没死心!
明媚望向景珖:“马婷萱和刚才那个大夫有关系?她又想做什么?”
景珖思索片刻,说:“那男人是个游方郎中,也是个身上背了人命的骗子。”
就在景珖说话时,又有人来到了这酒楼。
马车里钻出的小娘子,虽用面纱挡了脸,但明媚同样一眼认出!
这不就是秦晁家那个总爱黏着姐姐的跟屁虫!?
整日嫂子长嫂子短,嫂子的事情全都管!
她……
明媚脑子飞速转起来,结合前头瞧见的种种,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景珖早盯住她,一把将她抄回来。
明媚试图挣脱:“你拉我做什么!去拉那蠢货!”
景珖手不减力:“不急。”
明媚将信将疑,转眼功夫,秦心已被景珖的人带到这头。
“怎、怎么是你们……”秦心是偷偷跑出来的,忽然被这两人抓来,吓了一跳。
明媚气的不轻,冷声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明媚与明黛相貌九成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眼前的少女尖锐凌厉,叫秦心有些害怕。
“我……我没干什么呀……”
景珖夹在中间做和事佬:“二位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明媚却是不肯,她追着秦心问了前因后果。
秦心起先怎么都不肯说,后来避无可避,只能坦白。
明黛流落在外时,曾受伤受寒,大夫曾说过,她恐难有孕。
因瑜王开渠有功,瑜王妃又有喜,曾在月前于府中设宴。
如今秦晁与瑜王走动的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秦心一同出席。
没想,她途径瑜王府花园时,竟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议论明黛。
秦晁在瑜王之前成婚,瑜王妃却在明黛之前有孕。
外头都说,秦大人宠爱妻子,院中更无闲杂人,那两人自然日日同房。
都这样了肚子还没动静,八成是明黛生不出。
秦心气坏了,本与理论,却又怕自己嘴笨,这事便放在了心里。
阿公和晁哥一病一忙,她不知如何向他们开口,嫂子待她极好,她不想在没有解决办法之前让嫂子徒增烦恼,是以,秦心开始暗暗琢磨此事怎么办。
偶然听说有能医治百病的妙手神医途经长安,尤擅女子不孕之症,秦心立马打听,然后她顺利找到了人,今日在此约见。
秦心说到这里,很谨慎的解释:“我、我没有完全相信他,阿公懂药理,我自小耳濡目染,本就打算考一考他,若他有问题,我转头就走的!”
“糊涂!”明媚恨不能将她脑子撬开,将里头的浆水倒一倒。
“秦晁今非昔比,你是她妹妹,说出去谁人不识?”
“今日只要你往那头去了,见了那骗子,便会立刻有人发现我姐姐的小姑子正在求治不孕之症的药方!届时何须旁人来传,你自己就落实了!”
秦心心惊肉跳,又很气愤:“那、那人是骗子?”
明媚气笑了:“是呢,是个骗子!而这身份若被传出去,这说法就变成,我姐姐为孕育子嗣病急乱投医,连骗子都信!”
秦心脸白了:“我……我不知……”
明媚见不得她这种人,好似做错事的是可怜人,大声斥责的才是恶人!
“你不知你不知,我倒是真希望你能知道点什么!姐姐待你不薄,你便这样坑害她,若秦家看重子嗣胜过我姐姐,倒不如今日就去国公府把话说清楚!”
秦心看出这位郡主讨厌旁人哭哭啼啼,深吸一口气,死死忍住。
“郡主息怒,是民女无知,此事与我哥哥嫂嫂无关!”
“哥哥疼爱嫂嫂胜过自己的命。您千万别惊动两家长辈!”
明媚吃软不吃硬,正要驳斥,景珖适时地开口了:“万幸的是,秦姑娘并未往那处去,眼下那位娘子和骗子都还在对面的楼里,郡主可有妙法?”
这一句话就带走了明媚的注意力。
和她相处一阵,景珖渐渐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她不喜欢谁并不代表讨厌谁,多视作闲杂人。
心情好时,还能给一个浅笑,来一句闲谈。
但若犯了她的忌讳,惹了她的讨厌,做什么都只会叫她更讨厌。
明媚眼珠转了一转,露出狡黠之色。
一刻钟后,隔壁茶楼盯梢的脑袋从两颗变成三颗。
明媚本就嫌热,小脾气全冲着景珖去:“怎么还没来。”
景珖摇着扇子道:“那郡主回府吧,这里有了消息,我自会派人送信。”
话这样说,手上的扇子却加大了力度。
明媚觉得一阵沁凉,舒服不少,视线轻移,瞄见男人握着扇子的手指骨节分明。
她轻轻翻眼,相当叛逆:“我不。”
这种场面,当然要亲眼看到!
景珖勾勾嘴角,什么也没说。
一旁,原本很紧张的秦心小幅度转头偷瞄,只见男人从容摇扇,少女悠然乘凉,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脚下的步子悄摸摸的朝边上挪了挪,与他们拉开一步的距离。
这时,对面楼里走出一人,向景珖这头做了个手势。
景珖摇扇动作一顿,低声道:“时候到了。”
他话音未落,秦心便瞧见十来个带刀官兵,直接冲入对面的楼里。
不多时,那个骗子郎中被扭送出来,身上挂着的药箱已被一个官兵拎住。
和他一起被扭送出来的,还有那位惊声尖叫的马家娘子。
“我父亲是水部官员马栋,我乃官宦女眷,你们凭什么押我,放开我!”
押送的官兵冷面无情,根本不听。
明媚噗嗤笑出声,手指轻轻押唇,又忍住。
她心情大好,唤来阿禄:“听见了吗?她都自报家门了,可别叫人白喊一场。”
阿禄心领神会:“是。”
正主都承认了,自然得把消息散播出去。
明媚笑完,又盯着人离开的方向,恶狠狠道:“想设计姐姐羞辱她,我先让你尝尝流言蜚语的滋味!”
原本,马婷萱是为了设计秦心去和那个带着案底的骗子郎中见面。
等他们交谈时,随便设计个意外“发现”他们,然后将盛安郡主有不孕症的说法坐实。
可她们等了半晌,秦心一直没来。
马婷萱坐不住,便将那骗子叫去问话,想知道是不是他放饵时说了不该说的话,叫那丫头生了疑心。
正谈着,官兵冲进来了。
被当场抓住的成了她自己。
明媚大仇得报,高高兴兴拎着秦心去秦府。
景珖一路把她送上马车,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邀功。
可一来,他重归秦晁麾下,日渐忙碌,并不清闲。
二来,无论是调查那骗子的底细,留心秦家动向,还是今日的设计,都挺耗神。
明媚坐在马车里,抓着车窗帘子轻轻提起,对利落转身的男人道:“且慢。”
景珖的笑容慢慢收起,回过头,镇定自若,“郡主还有吩咐?”
明媚坐在马车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傲道:“此事是你主动,不是我求你的,我不欠你什么。”
景珖平和的接受:“此话在理。”
明媚柳眉微挑,露出个淡淡的笑来:“不过,多谢了,稍后我自会奉上谢礼。”
……
这日,一个专门欺骗妇人可治不孕之症的无良假医被抓的事像一阵风吹遍长安。
又说,幸得官差到的早,解救了一位即将被骗的小娘子。
这人正是水部马大人之女。
子嗣之事一向是女子眼中最重要也最敏感的事。
假大夫被抓后,不少女眷拍手叫好的同时,又生出好奇的猜疑来——马婷萱一个闺阁在室女,怎么与这样的骗子搅和在一起?
难不成是马家有哪位夫人不能生?
还是马婷萱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
毕竟,孩子可生,也是可落的。
……
明媚把秦心送回秦府,也毫不客气的数落了她一路。
她可不是好脾气的明黛,什么对什么错都同她说的明明白白。
秦心起先还挺害怕,但知自己疏忽大意险些害人,便只剩愧疚。
“郡主放心,我再不犯糊涂了!”
明媚气呼呼瞪她一眼,想了想,问:“你们家急着想让我姐姐生孩子吗?”
秦心猛摇头:“当然不是!”
明媚半信半疑,再添警告:“子嗣一事讲究缘分,你们若真急得很,趁早将姐姐送回国公府,届时,秦晁要纳多少女人替他生孩子都无所谓。”
秦心一抖,她可再不敢看晁哥没了嫂嫂后的样子了。
……
到秦府后,秦心眼睁睁的瞧见,前一刻还颐指气使的小郡主在嫂嫂出来时,立刻化作了一团软绵绵的蜜糖,粘着嫂嫂话家常,调调起码融了十个糖号,不由大开眼界。
秦心本想识时务的将这里留给她们姐妹二人,却在看到明黛的脸色时愣了一下。
“嫂子,你不舒服吗?”
明媚也皱起眉头:“我也觉得你脸色不大好。”
说起来,明黛也好一阵没有回府探望父亲母亲了,方才明媚还拿这个说她来着。
明黛笑着摇头:“没事。”
明媚当即嫌弃起秦府的简陋来,撺掇明黛回娘家住一阵子。
家里什么都有!
正撺掇着,秦晁回来了。
他低头理着袖子,从外面走进来:“去哪儿啊?”
明媚连忙往明黛身后藏,明黛笑着起身去迎:“回来这么早。”
秦晁笑笑,不冷不热的看向明媚:“我若晚回来一刻,怕是又瞧不见你了。”
还不止他,景珖也来了。
明媚瞧见下午才刚刚分别的男人,又瞥见秦晁的眼神里那抹意味深长的告诫,汗毛都竖起来了。
明黛唤人准备传饭,自己也往厨房去了。
明媚想跟过去,秦晁出声拦她:“过门是客,郡主坐着等吃就是。”
明媚咬着牙坐下,秦晁挑着嘴角一笑,望向一旁的景珖:“你也要人请?”
话毕,他自己回房换衣裳去了。
厅内只剩景珖与明媚。
明媚见秦晁走了才问景珖:“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他今日回来是不是有些早?”
景珖远没有下午分开时的从容,压低声说:“他知道了。”
明媚蹙眉:“知道又如何?此事我还没追究他疏忽之罪,他还能怪我不成?”
叫全长安的人知道秦家人向骗子游医询问有孕之法,姐姐还有脸面吗!
届时,父亲母亲第一个找他麻烦!
思及此,明媚坐姿都更端正了:“便是知道了,也该他谢谢我们!”
“我们”二字,令景珖眼神骤亮,露出笑来。
男人声调温和许多,说:“也是。”
……
不多时,秦晁换了一身松软的常服回来,明黛亦已张罗好晚饭。
“不知你今日要来,只临时加了两道你喜欢的菜。”明黛挽着明媚入座。
明媚见面前食案上两道爽口的凉菜是她喜欢的,与秦晁他们不同,心里明明高兴,面上却作娇嗔:“何时我也成了你的客人,要叫你费心招待的?”
明黛含笑:“哪有招待什么,你不来,饭也是这样吃。”
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旁两个男人孤单站了会儿,秦晁丢给景珖一个眼神——坐啊,等人请你吗?
两个男人先后落座。
阿公与秦心都没出来,秦晁便问了一句。
明黛道:“今日大夫过府诊脉,阿公扎了针,人有些乏,便留在房中用饭,心娘陪着。”
秦阿公早年攒了一身伤病,早在一年多以前,大夫就说过他时日无多。
如今秦晁极力为他救治,命是保住了,却需要长久的养护,倒也算颐养天年。
明黛与秦晁同座一案,正在为他布菜。
秦晁瞄一眼她碗里,皱起眉头:“几日都没吃什么,今日又是天气害胃口?”
话已出口,明媚已转头看过来,她没开口,秦晁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这里伙食不好吗?回家吧,父亲手艺天下第一!
秦晁眼神一偏,用眼神堵住了明媚的嘴——你敢开口试试。
明媚接收到姐夫的眼神,竹箸往米饭里一桶,翻了他一眼。
明黛将他们这点小动作看在眼里,无奈一笑:“也没什么,近来天气转热,的确有些不舒服,所以阿公诊脉后,我也让大夫给我瞧了瞧。”
饭厅中的气氛,因明黛几句云淡风轻的话变得紧张起来。
秦晁放下竹箸,正色道:“大夫怎么说?是哪里不舒服?”
明媚也顾不上与秦晁闹,仔细听着。
难得的,连景珖都露出了关切紧张的样子,毕竟,明黛一句点拨,胜过他自己十年折腾。
明黛被他们盯得有些尴尬,笑起来:“自然是没事的。就是近来气候的原因……”
话到这里,明媚捏竹箸的力道松了松,秦晁吐了一口气,
就听明黛又道:“……加上有孕在身,反应会格外敏感些,食欲不振或是身感疲惫却睡不安稳都是正常。”
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像在说“今日菜咸了不好吃”之类的话。
厅内瞬间寂静无声。
吧嗒,明媚的竹箸掉在地上,惊讶地微微张嘴,满眼惊诧。
秦晁先是愣住,旋即目光开始在明黛的脸上和小腹之间逡巡,不可置信。
景珖第一反应是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有孕了。
第二反应是——有孕了!?秦晁这狗东西都要做父亲了!?
自己呢?景珖的眼神不动声色落在明媚身上,藏了些淡淡的哀怨。
哀怨过后,又是满心无奈。
……
整个秦府转眼闹开,秦阿公原本都睡下了,听闻消息,愣是让秦心搀扶着出来。
明媚饭都没吃,急着要回府告诉家里人,景珖不想留在这里受刺激,借口送她。
下午才来过的大夫几乎是被胡飞和孟洋架回来的。
然后重新诊脉,开药,打听保胎事宜,
期间,秦晁好像蒙住了,言行举止都慢了半拍,话要说几遍他才听进去。
在此诊断,结果确然如此——明黛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因为明黛之前受伤受寒,所以月事一直不怎么准,有时两个月才一次,秦晁也知道,所以一直都有督促她吃药膳养身。
这次月事没来,明黛本没有在意,是因异常乏力没有胃口才留了心。
今日得了准信,高兴是有的,但远没有其他人这样欣喜若狂。
她本就不是容易大悲大喜之人,一颗平常心端的很稳。
闹腾完,明黛被众星拱月般送回房。
秦心小心建议秦晁与明黛先分房睡一阵,免得伤了胎气,结果被秦晁冷着脸拎了出去。
明黛如今根本没显怀,秦晁却煞有介事的将她扶着躺下,盯着她平坦的小腹出神。
“我……能不能摸摸?”他手指轻动,跃跃欲试。
明黛看他一眼,抓起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她抓的随意,秦晁吓得不轻,自己缩了手:“轻点!”
明黛笑出声来,她清清嗓子,学他当日的语气:“‘没有时不必急,有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要持平常心,从容些’,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秦晁如今脸皮比铁皮还厚重,哪里能被她笑话了去。
他嘴角一挑,自己伸手落上去:“我这不是慌,是高兴。”
秦晁笑着笑着,神情又肃然起来:“从今日起,你什么也不要操心,好好将他养大,府里的事情都交给秦心去做。不对……或者,你要不要搬回去住一阵?有岳母在,照顾你也更方便。”
但其实,秦晁纯属瞎操心,第二日,明家便登门了。
和明黛料想的一样,母亲带了三个御医来换着切脉,从养胎事宜到种种禁忌,就差写本书出来,让府里上上下下都仔细研读,而秦家这头几乎事事配合,两家之间全是喜悦之气。
这是明黛第一次深切的感觉到一个新的生命带来的喜气。
她索性将家事放手给秦心去做,自己安心养起腹中的孩子。
时间一晃三个月,明黛的肚子总算开始显形。
天气最热时,明黛整个人瘫在斜榻上不想动,懒到极致。
所以,她并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太子妃被废后,东宫众姬妾无不盯着那个位置两眼放光,只因前朝气氛诡异,所以此事一直没有被提上日程。
马家嫡长女是太子良娣,也是马婷萱的姐姐。
就在三个月前,马良娣的妹妹马婷萱被官兵抓住与游方骗子私下交易。
一番彻查后,结果令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游方骗子的确是个大夫,会点医术,但因心术不正,钻研的都是歪门邪道。
他看中高门大户后宅子嗣之争的暴利,号称能治女子不孕症是假,能凭药于无形间令妇人滑胎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真。
他身上背的人命正是由此而来。
太子妃之选与马婷萱私下会骗子,本是看似无关的两件事。因为无论是马家内还是东宫中,都没有有孕之喜传出,纵然有滑胎之术,也不知是要用在谁身上。
可是,随着一个不知源起的说法在朝中慢慢传开后,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马家和太子的确没有喜讯,可是瑜王府有啊。
瑜王如今锋芒渐盛,王妃还有了喜。
倘若这时候王妃腹中的孩子出点什么事,瑜王必定分心伤神。
太子接连受挫,眼看瑜王越来越显眼,忌惮是一定的。
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他宫中那位马良娣打的如意算盘——找人给瑜王妃滑胎,打乱瑜王阵脚,马良娣便可由此向太子邀功,争一个太子妃之位也说不准。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证据,马婷萱也是没几日就被放了出来。
可是不知为何,这种越是没有明确证据的事情,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
“这事,圣人是不是也听说了?”明媚探望贺采薇时,问到了这事。
贺采薇身体好得很,闻言,她难得没有往日的轻松,默默点了点头。
明媚知道她的情绪从何而来。
此事必定是有人暗中操作,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反过来,太子也不能完全撇清自己。
流言有时候比真相更容易根植人心。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圣人的心中,会生出一层天然的防备。
圣人的防备,就是瑜王的机会。
贺采薇知道,从这一刻起,瑜王已做好准备背水一战。
她作为妻子,自当与他并肩作战。
明媚很清楚,当日她和秦晁合伙坑了太子,一旦太子即位,必定报复秦明两家。
若瑜王是可选之人,为何要给太子这个机会?
更何况,明黛是她最亲的姐姐,贺采薇是她最好的友人。
她们还都有了身孕。
倘若功败垂成,她们的孩子就没机会品味这世间美妙了。
那她呢?她能做什么?
若要成功,必得拉拢势力,姻亲关系,便是一个很好的笼络之法。
明媚心中很快有了决定,回去之后,她主动向母亲提了自己的亲事。
长孙蕙很是意外。
从小到大,明媚鲜少有过少女思春的情怀。
但女儿总有出嫁的一日,长孙蕙感怀一番后,开始帮明媚物色。
只是物色而已,从确定人选到出嫁,少不得磨个一两年。
这样一想,长孙蕙心中又宽慰不少。
没想,消息不胫而走,明媚在一个夕阳如火烧的黄昏,被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身公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男人堵住。
“听说,郡主想嫁人?”他从前最是讲究,出行前呼后拥,衣不沾尘,现在这些讲究通通都没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拼了命的劲头,他终是站稳脚步,稳步上升。
明媚被他按着,眉头皱了皱,她下巴微扬,冷傲至极:“是又如何?”
景珖极力克制,松开她,冷笑道:“听说还在寻觅,那就是没定?”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条件呢?”
明媚得了些自由,揉着肩膀,颇不高兴的剜了他一眼:“这话问得,好像你有资格似的。”
景珖:“这话说得,好像我有了资格你便嫁给我似的。”
他这话纯粹在赶她的话,是气过了头,不想在她面前太过狼狈。
然而,短暂的静默后,少女轻轻抬眼,密长睫毛载着金色光辉,如羽扇上扬,露出睫毛下的星眸,里面藏着若有所思的笑意。
她背起手,往他面前一步一步走,夕阳将连根的影子拉长,交叠。
脚下步子一错,她停在他身侧,脚下轻垫,凑到他耳畔低语。
朱唇启合,贝齿轻咬,每一个字都精准的落在男人耳中,亦在他眼中搅起一道浓重的黑,沉黑之下,隐隐有希望闪烁。
明媚说完,脚跟落回原地,脑袋微微一偏,莞尔一笑:“如何?”
景珖侧目,看着她不说话。
明媚无奈耸肩:“怕,就当我没说。”
她嘴角微勾,迈步要走。
景珖抬臂一拦,将她勾回来。
这一次,明媚没有抗拒他的接触。
景珖只拦她,并无其他动作,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你要将天都捅破不成。”
明媚笑得艳光动人,活似妖精:“有心则无惧,我偏找个能帮我捅破天的,气死你!”
最后一位尾音,她附赠了一个娇艳的白眼,这次,脚下还未动,人已被箍住。
景珖将她按回去,以绝对的优势控住她。
他看着她,说:“我早已一无所有,没什么可以再输,只剩这条命。你既想这样,我奉陪。我若做到,你就是我的。”
明媚被他按着,气息都融在一起,搅出丝丝缕缕暧昧。
她笑:“话说的太满,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景珖没有反驳,更没有被她激到一分一毫。
他只重复了一遍:“我若做到,你就是我的。”
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无声对峙,明媚慢慢收起笑,淡声道:“你做到再说吧。”
……
十月怀胎,明黛顺利诞下一个男婴。
说起来,明黛的整个孕期出奇的顺利。
早几个月的时候,她虽乏力多眠,但较之同时期的孕妇,状况却是好上许多,既没有吃什么吐什么,也没有其他突发症状。
月份大了,秦晁每日都会帮她推拿去水肿,再忙也会带着她散步,上几层阶梯。
分娩时,整个过程也相当顺利,开指快,生产时不到半个时辰就蹦出个小子。
两家长辈一同商议,为他起名秦珣。
秦府添丁,明家自是送了不少珍贵礼物,秦晁虽无家族,但圣人却赏下不少珍宝以示祝贺,加之瑜王府、贺家,乃至江南各道,汉水流域、岐水解家的人送来的贺礼,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夜里,秦晁看着孩子睡下,回到床边。
明黛说:“父亲和母亲都说,这孩子心疼我,没怎么闹。”
秦晁玩着床帘的穗子,说,“还行,算是听话。”
明黛被逗笑,想起还在孕期时,他总爱贴着她的肚皮同孩子说话。
明明连孩子什么模样都看不到,却说得认真仔细,无一不在叮嘱,要他帮着一起疼爱母亲。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明黛慢慢安静下来,只盯着他看。
秦晁笑一下,摸摸自己的脸:“看什么呢?”
明黛摸摸他的脸:“明明是我生孩子,可你好像比我还憔悴,都没从前俊了。” 她悠悠叹道:“还怎么迷惑外头那些小姑娘呢。”
秦晁眉毛微挑,露出玩味之色,用肩膀轻轻撞她:“捕风捉影的事也要醋?”
面上玩笑,心里却知道她肯定是听说了马家娘子的事。
进一步,瑜王与太子的斗争,也瞒不住她。
未来的日子,并不如话本故事的结局,只剩安逸圆满。
相反,可能还藏着许多波折,需要历经一番折腾。
原本,秦晁一点也不怕。
这一路走来,他更多时候都在博弈。
靠着背水一战的决绝和再无可输的无畏,在渺茫的希望中追寻心中圆满。
可当他有了像模像样的家宅,有妻有子后,反而生出许多软肋。
再面对抉择时,需要再三思量,不敢走错一步,只怕牵连妻儿与家人。
至于明黛,她必定不是今日才知道外面的事,却选在今日提了,只能是因为,她看出了他这段日子来的焦躁与紧张。
明黛本就是同他开玩笑,听他笑着打趣自己,她也笑了。
做了母亲,她看向孩子时,有着母亲才有的温柔。
可面对他时,她只是他的妻子,那份独属于少女的纯粹依旧鲜活。
也仅独属于他。
“当日我遇难流落在外,任谁看来都是凶险无比,清誉尽毁的坏事。”
“如今,回首走来的路,我心中的却只有庆幸。”
明黛偏头看向秦晁,“人活着本就有诸多折腾变动,安逸不动的是乌龟王八。即便今日面对的不是这样的挑战,也会是那样的难题。就算过了眼前的坎,也会有下一个坎。”
“重要的不是要面对什么,而是无论面对什么,都不是独自一人。也许走着走着再回过头来看,才发现一辈子原来是这样过的——跌宕起伏,又惊又喜,历经悲欢离合,尝尽酸甜苦辣。满满当当,每一刻都是独有的色彩。”
秦晁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自从成亲以来,他一直履行诺言,做一个顶天立地,能够护她周全的丈夫。
可这一刻,静夜无声,孩子熟睡,她于耳畔温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熨帖他心。
然后,有更多凶猛的力量从熨帖的心中涌出。
和从前一样,她是软肋,也是力量。
做顶天立地的丈夫,与在她面前露出疲态寻求抚慰并不冲突。
被哄过的他,能以更加顶天立地的姿态迎风前行。
这样想想,将要面对的难题,好像也没什么了。
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是唯一的选择。
过年期间家里有点事,所以每天都断断续续写一点,现在才发。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拜个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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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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