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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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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施主吧,住持今日一早便下了山,您来的不是时候。”
院子里扫地的小和尚看了眼面前身形修长的男人,约摸也能猜出他就是近来要找住持出家的那位居士。
顾言观颔首:“小师父可知,住持下山,何时能归?”
小和尚摇摇头:“师父此番是受西郡竺清寺之邀,前去交流,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又加之,学习交流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大半年是必不可少的。”
西郡?竺清寺?学习交流?
顾言观总算回过味儿来,敢情西郡来的那位小县主,是真不想他出家?
小和尚又说:“不过,师父给你留了封信,施主且等等,我去给你取来。”
小和尚说着就跑走了,留顾言观一人在院中等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折回来,手上捏着一封滴蜡信笺。
顾言观拆开信封,里头无外乎是一些抱歉的话,只最后这一句,叫人深思。
“先生曾居庙堂之高,受千万人敬仰,深山钟林,听不到盛都城里的喧嚣,可先生心里,人声依旧。若未真正走出过去,又何来新生。”
很长时间,顾言观立在桌前,都没有说话。
咚咚咚——
外头适时传来几下敲门声。
顾言观转头,不过一瞬,便有人影蹦到了他窗前。
“顾先生,是我!”
白倾沅怀中抱着个罐子,笑嘻嘻地站在窗外,冲他打招呼。
这回她倒是学乖了,既然他不喜欢听到将军这两个字,那她就喊他先生。
“顾先生开个门吧,我给你送了吃的。”青天.白日,她眼里却盛满了星星。
“不必。”
顾言观说着就要关上窗户,却被白倾沅硬挤上来挡住。
她装无赖道:“你开个门吧,你不开门我就不走了,那你这窗,也关不上了。”
话音刚落,只听哗地一下,被卷到上头的竹帘放了下来。
窗户虽然关不上,但帘子却放下来了。
照样可以隔开她。
白倾沅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知道生气,深深叹一口气,干脆在他窗前坐了下来。
“顾先生,你这大白天的拉帘子其实不大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何况,你拉了帘子,屋里不够亮堂,你还怎么看书呢?”
“顾先生是在看书吧?不然也不会半天没个动静。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知顾先生看的是什么书?你既隐居山林,黄金屋自然是不会想要了,那先生可曾从书中见到了颜如玉?”
“我与先生不同,我自小就不爱读书。我们家中,书读的最多的是我母亲,母亲本想将我也培养成她那样的大家闺秀,可无奈我实在贪玩,父王哥哥们又都纵着我,我最后便也只学了个半吊子。”
“不过,我到京城之后,听他们说,读书要温香软玉在怀,红袖添香,那才有趣。想来是我方法没用对,所以知识都没进脑子。”
“先生,你读书,可有那温香软玉,红袖添香?”
顾言观翻书的指尖一顿,余下文章,再看不进去半个字。
他索性扔了书,想听听她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来。
白倾沅扒着墙根,察觉到屋里连轻微的翻书声都没了,于是大着胆子,将脑袋抵在了窗台上。
隔着竹帘缝隙,白倾沅正欲一窥里头现状,却冷不丁瞧见,一片玄色衣袖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
竹帘被卷上,白倾沅目光随着转帘而动,终于在半空,与顾言观的眼神不期而遇。
“拿来。”他说。
仰望的头颅转动,面上微有一瞬怔愣,随即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她将手中的罐子捧到窗台上,送到他面前,献宝似的道:“这是炸蛐蛐,如今盛夏,山间最多的就是这东西,你快尝尝!”
“……”
顾言观突然有些后悔接了她这罐子。
看着她炯炯有神的眼睛,顾言观强迫自己止住想要将东西送回去的心思,说出口的话也变了调子:“多谢县主,我现在不饿。”
“不饿?”白倾沅无辜地眨着眼睛,“那你什么时候饿呀?”
哪有人这样问的?顾言观正想寻了由头赶走她,却又听她绵绵细音传入耳中,“等你饿了,我再陪你一块儿吃。”
拒绝的话是真的很想说出口。
顾言观侧过头去看她,少女正若无其事地双手托腮,胳膊肘抵在窗柩上,丹唇外朗,明眸善睐,背后青山竹林做衬,蓝天白云入画,好一幅盛夏晓景图。
画中人不自知,自顾自跳过了上一段,自然道:“你现在既然不饿,那是不是,又要读书了?”
“顾先生,你在这里,除了吃饭和读书,可还有别的事情做?”
“真的如此无趣吗?”
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见顾言观将蛐蛐罐子放到外间的灶台上,又折了回来,终于也知道见好就收。
“那,顾先生你看书,我在这陪你。”
“为何?”顾言观问她。
白倾沅不解:“什么为何?”
“为何要陪我。”他陈述道。
“因为,红袖添香,书才能读得更好呀。”她丝毫不害臊,身子探进窗台几分,万分柔情道,“还是,先生你更喜欢直接的温香软玉入怀?”
顾言观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一手够到桌上的书,一手点着她的额头,将人推了出去。
“县主请自重。”
说罢,窗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白倾沅懵懂地站在窗外,望着什么都看不到的屋子,逐渐失笑。
她摸着自己额头,万分留恋。
刚刚他碰了这里,虽然只是一根指尖,但已是极大的进步,至少,他还不排斥与她接触。
白倾沅痴痴地笑着,掩不住的开心传入顾言观耳中,叫他不自觉地侧目。
窗外骄阳甚好,林间影影绰绰,少女身影在欢快地奔腾,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
“做什么去灵泉寺?”
临江楼雅间,章元度问向秦空远。
秦空远将杯中酒饮尽,恨恨道:“那里有我仇人!”
“哦?”
日日饮酒作乐的公子哥,对此等趣闻轶事最是感兴趣。
秦空远短短的一句话,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
他扔了杯子,指着自己脑门道:“昨日陪我母亲上了趟灵泉寺,迎面飞了颗松果落我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噗嗤——”
冯不若禁不住笑出了声,遭了秦空远一记瞪眼,不过他可不怕这虚晃一下,摇着扇子依旧笑得眉飞色舞。
秦空远没法,不管他接着道:“你们可知当时那松树离我有多远?足足百步之外!这样竟也能落到我头上,不是有人故意而为,就说不过去!”
在座众人总算憋不住,一窝蜂笑了起来,其中属姜祁笑得最没良心:“可别说,万一是那山上的松鼠见你不痛快,特地砸的你。”
秦空远一拍桌子:“那也得是只成了精的!”
一群人再次笑得没心没肺,听得秦空远独自在那意难平道:“不论如何,我明日还非得再上一趟灵泉寺,瞧瞧究竟是哪只成了精的妖怪!”
“见世面这事,算我一个。”章元度第一个起了这凑热闹的头。
随后他左手边,另一位面容冠玉的公子也举了举酒杯,“江某初来乍到,也想见识见识。”
姜祁搭腔道:“江兄也去?那到时候卢十三娘一上山,还有哪个精怪敢跑出来?”
江韶华笑笑:“若是不方便,喊了十三娘等在山下就行。”
“不必,不必!”秦空远连忙摆手,“就得把十三娘带上,叫那东西瞧瞧厉害!”
“既如此,那我也去。”一场宴上几乎没开过几次口的召怀遇突然道。
“召兄也去?”姜祁夸张道,“秦兄,怕不是灵泉寺上香火不够,你特意编了故事来骗大家伙上山的?”
秦空远暴躁道:“我骗你七舅姥爷!”
“说笑而已,说笑而已。”姜祁安抚他道,“不过我问你,你这山,打算怎么上?别忘了,如今西郡那位还在静养,太后娘娘看重的很,你们这轰轰烈烈的阵仗,还真不一定上的去。”
章元度悠悠然道:“咱们这不是还有召兄么?”
太后的内侄子,这时候作用不就来了?
可惜召怀遇摇了摇头:“阿颜近来在宫中犯了错,太后此时还真不见得待见我。”
召颜在宫中犯的什么错,在座多少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的确不好再叫召怀遇去求太后。
“罢了罢了,大不了,喊我母亲再去太后跟前求个情。”秦空远一脸不耐地挥挥手,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上山,并且查明自己究竟是如何被砸。
秦夫人被自家傻儿子磨的没办法,且自己也有几分想知道真相,只能又进宫求了次情。
翌日,秦空远连同召怀遇,章元度,江韶华等人,受太后吩咐,尽量安静地上了山。
而在他们身后,一位用木簪盘着单螺髻的女子在更加安静地走着,脚步落在一级级石阶上,几近无声。
这便是江韶华身边最得力的女刺客,卢十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