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无他》欲欲瓜欢

2、初见

　　林梧桐和池疆，相识于微末，初见那天，他狼狈之极，她亦孤独无依。
　　那年，她六岁，他七岁。
　　池疆被送进福利院那天，天空是灰暗无光的，H市的雨下得很大，很大。
　　他追着母亲的车，跑了很远，跑得很绝望，最后，在福利院的大门处被拦了下来。
　　铁制的栅栏将他和外界彻底隔开，他的母亲，放弃了他!
　　跌坐在泥地上 双手攀着铁门，双目失神，眼泪顺着雨水往下掉，嘴唇微张：“妈妈!”
　　被冻到浑身发抖也不愿意离开，他还是在幻想，想着母亲也许会回来，接他回家!
　　“喂，起来了，你妈妈，她已经走了!”林梧桐的声音带着甜甜的奶气，但话语里有的，却是凉薄。
　　她，对这些，看得很淡，因为，她看得已经足够多，即便，她才六岁。
　　池疆扭头，眼里所见，便是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
　　洁白如玉的牙齿，乌黑闪亮的眼睛，粉扑扑的脸颊，带着一点婴儿肥，稚嫩，却也灵动。
　　“走开!”池疆红肿着眼睛冲着林梧桐低低的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也怒意难掩。
　　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眼眶里的泪水，却是源源不断。
　　林梧桐听着他的话也没走，撑着一把淡紫色的小伞，站在雨中，一直陪在池疆身边。
　　没说话，没动作，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就那么默默地陪着。
　　雨水沿着伞骨往下滴，直直滴在林梧桐的左肩。
　　却没有在沾染上池疆分毫。
　　过了许久，天色渐暗，风吹得越发大了，池疆跪得全身僵硬发麻，微微一动就疼。
　　白皙的手指混着泥水，想要揉揉眼睛，手刚碰上脸颊，就被另一只小手给止住了。
　　那只手上递过的，是一块儿白色的绢花手帕，很漂亮，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
　　“你的手，很脏，揉了眼睛会发炎的!”
　　池疆顺着声音抬头望向了林梧桐，顿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低低的一声：“谢谢！”
　　悦耳又动听。
　　用手帕擦净了雨泪交横的脸颊，缓缓站起了身子。
　　林梧桐看着池疆冷到颤栗的模样，眼底有些担忧。
　　“即便她不要你了，你也不应该这么难过，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哭呢？
　　放弃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她们的损失!”
　　是我们!她，也一样。
　　听过林梧桐的话，池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着光，是啊！放弃他，是她们的损失。
　　跛着脚朝福利院里走去，林梧桐看着池疆行走困难，主动伸出了手，搀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很细，也很瘦!
　　……
　　一直将他送到了男孩子休息的地方，林梧桐才转身准备离开。
　　“手帕，明天我会还给你的，今天，谢谢你!”谢谢你的话，也谢谢你的陪伴……
　　“好!你快进去吧，记得冲澡，别感冒了。”言罢，林梧桐转身离开。
　　那个背影，左肩上那一团明晃晃的水印，还有她离开之际的那个笑容。
　　池疆记了一辈子!
　　第二天，林梧桐就生病发了高烧，38.6℃，当即就被送到了医院。
　　当池疆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过一天以后了，福利院不大，里面的小朋友也不多，要找一个人，很容易!
　　找生活老师确认了她的行踪以后，池疆就主动请求着生活老师带他一起去了医院。
　　看着病床上正躺着熟睡的傻瓜，红扑扑的脸蛋跟苹果似的，池疆的嘴角就是上扬，一个很漂亮的幅度!
　　趁着老师离开的空子，池疆跨步上前，一凑近林梧桐，鼻尖便抹过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意外的难闻。
　　但却也是往后最令他池疆害怕的味道。
　　她的感冒不舒服，是因为他……
　　那时候的男孩，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女孩，便在心底默默有了主意。
　　从今以后，她会成为他的责任，他的例外，他们会是最好的朋友，他会保护她!
　　孩提时期的天真和幼稚，承诺和誓言都没有其他的原因，可能，就只单纯的因为昨日她的陪伴。
　　亦或是他所得到的那一点微末的温暖。
　　从廊道的公用卫生间里打开了凉水，和着开水壶里的热水，兑温，然后将帕子浸湿，一下又一下地轻柔的擦拭着林梧桐绯红的小脸，乐此不疲!
　　脸上的婴儿肥像极了包子，弹弹的，滑滑的。
　　床上的人儿忽然睁开眼睛，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很舒服，迷糊间就只看见了一个人影，还以为是在做梦。
　　结果，没想到是真的!
　　他竟然会到这里来，真是难以想象啊！毕竟，他那一天的疏离，林梧桐的印象还如历昨日。
　　“你怎么来了？是专程来看我的？”
　　池疆没直接回答林梧桐的问题，拿过凉却的帕子，重新浸湿，然后，敷上她的额头。
　　牙尖嘴利，向来是她的特点，就光是那天的表现，不也应该是展露无遗了吗？
　　林梧桐看着池疆闷葫芦一般的在一旁坐着，也不多言语，自是不讨没趣。
　　自己调了病床的高度，坐躺着两只灵闪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无聊至极。
　　“我有点饿了!”
　　“哦!”
　　说罢顺手便拿起了果篮里的苹果，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刀，安静又熟练地削皮。
　　林梧桐看着此刻，颇有些逆来顺受的男孩，心里高兴，嘴角也不住地上扬着。
　　“我叫林梧桐，今年六岁，你多大了？叫什么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我会保护你的!”
　　“池疆，我比你大，我七岁了!以后，我保护你!”
　　“哦，好吧!”林梧桐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可是，他比她矮呢，亏得她还以为他是一个弟弟呢！
　　说话间，池疆就已经将苹果削好，递到了林梧桐的手上。
　　林梧桐双手捧着苹果，一口接着一口的咬着，她觉得，这个苹果很甜，甜到心里的那种!
　　直到许多年以后，林梧桐最喜欢的水果还是苹果。
　　兴许是刻入了骨子里的记忆，兴许是对童年难得温暖的珍惜。
　　苹果，终究成了林梧桐的挚爱!
　　而池疆，也成了林梧桐自年少起就刻在心间的人!